“反對”容易,做事難 (時評溯源2015.11)
緬甸大選落幕,不出意外的,又有一個反對黨上台執政了,又有一次民主戰勝獨裁的勝利了,又有一番國家將變得繁榮富強的憧憬了……且慢,心中翻滾過好多似曾相識的劇本,什麽樣的開頭、什麽樣的結尾,曆曆在目,實在不願再看到覆轍上又駛過一輛嶄新的車子,也不願再看到一片由希望變成失望的痛苦表情了。
反對黨做得久了,“反對”就不僅是一種手段,更成了一種本能。從科學的角度看,熵,即無序性,在整個宇宙的演化中,是越來越大的,並且不可逆轉,也就是說,越來越亂是一種真理。人類作為宇宙萬物的一部分,不知道搞破壞是否也稱得上天性,而反對,某種意義上說,就是破壞,當然在政治上,反對也幾乎是最不費腦子、最容易做的一件事了。執政者做得不妥的事,自然要反對,執政者做得正確的事,就更要反對,特別是那些利國利民的善舉,絕對一件也不能放過!理由當然也很站得住腳:好事都讓執政者做盡了,是不是就會萬民擁戴、萬古流芳?是不是下一次就還能當選?是不是反對黨就永無出頭之日?是不是就變成了一黨執政、獨裁統治?是不是民主自由就會被踩在腳底下?為了崇高的普世價值,反對他難道不是一件最光榮、最值得、最迫切要做的事情嗎?在技術層麵上,也不複雜,想反對什麽,隻要在十點裏麵找出一點毛病,揪住不放、以點帶麵、隻管否定、不提辦法,再網羅一班對台上審美疲勞的、打算換個活法碰碰運氣的、抑或隻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同道,大事就成了一多半。可要想做好什麽,就不是這個邏輯了,除了十點裏麵有九點要做得盡善盡美,剩下的一點還要保證在和別人打嘴仗的時候,不能落了下風,比起反對來,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必須先提出行之有效的做事辦法,還要努力去說服別人讚成自己的辦法,還要保證這辦法在實施中不至於念錯了經,還要使最後的結果實實在在讓人們看見好處,還要麵對各式各樣有理無理的質疑聲,還要經受得住各種意外事件的打擊、還要時刻準備著因為好心辦錯事而身敗名裂、青史罵名……算了,費這些事幹什麽,還去做逍遙的反對黨豈不更好?一刀一個,管殺不管埋,哪怕洪水滔天呢,與我何幹?
台上和台下,根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不能否認,反對者裏麵,有不少經天緯地、雄才大略之士,但是養成了反對的習慣,建設的能力的確也會隨著慢慢退化,何況,灑脫的氣度、廉潔的門風、悲情的身世、犀利的口舌、對天的誓言、宏偉的藍圖……等等,這些台下吸引眼球的不二法門,真正在台上做起事來,或許就不那麽管用,甚至比草芥強不到哪兒去。大多數的時候,在台下抨擊起別人來頭頭是道,能找出一千種辦法,在台上時,自己動手卻百無一能,半件也做不好,不是幫別人縫了嫁衣,就是為虎做了倀。並且,還會驚異地看到:台下又黑壓壓地站滿了反對者,有些是他們曾經反對過的人,有些是幫著他們反對過別人的人,還有些,是他們根本不認識的陌生麵孔。
在這個話題上,像季莫大美女、菠蘿大統領這般政治小醜,躂伐起來,當是沒有任何心理障礙的。但是,總還是不忍去觸及世界大眾公認的兩位聖人,也不忍去直麵,民主自由陽光普照下的國家,還比不上殖民統治和種族歧視的黑暗。
在昂山的躊躇滿誌中,浮現出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陳水扁時代,同樣是作為反對黨的小馬哥,不也是這般信心爆棚,以為不靠天、不靠地、單憑自己,就能開創出一個嶄新的世界嗎?可到了離開的時候,才無奈地覺出:除了那次開創了六十六年曆史的會麵之外,後人再也不會記起與自己有關的任何事情了,悲哀之外,還是悲哀。相比台灣的藍綠兩色,緬甸麽,便可稱作一個斑斕的國度了,想看一看,在昂山的妙手點撥之下,是會變成一幅名畫呢,還是會變成一團汙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