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魯迅的雜文
小的時候,魯迅是偉大的文化旗手, 課本裏有不少魯迅的雜文, 課外也讀了一些魯迅的小說。 但直到最近看到魯迅的全集,才發現魯迅寫的文章如此之多,涉及的範圍如此之廣,尤其是雜文,幾乎涉及到生活的各個方麵。
無愧於文化名人,魯迅的雜文不僅多,更重要的是都很深刻。如今網絡發達,人人都在寫博文雜文,但能像他那樣尖銳犀利,涉及古今中外的還真不多見。讀過他的雜文,不難發現很多我們當今的話題,他在當年似乎都曾說過,而且也寫得很全麵深刻。比如說,國罵這事兒,魯迅也曾寫過一篇雜文,《論他媽的》,以那個北京人的口頭禪為入口,把古今中外所有罵人的話都捋了一遍,加以比較對照。罵人的話,自古就有,世界各地亦是,隻是不同形式而已。這大概是人類文化的一個部分,但中國有自己的特色。
再比如說到頭發胡子和牙齒,都能說出一套一套的曆史淵源。在一篇有關牙齒的雜文中,他從自己的牙齒說起。別人誤傳他的門牙被人打掉,是因為他因為參加了學生遊行集會。這謠言竟登在各大報紙上,傳得邪乎,像是真的。事實是他既沒有參加類似的集會,更沒有被人打掉牙齒。在現代社會,這種謠言,會訴訟於法律。可在當年,這種誤會,謠言太多,他本不想理會,但無奈連他的好朋友和學生都以為那是真事,才寫了這篇文章。順便說到他的牙齒的確不好,可能是遺傳於父親。在那個年代,西醫牙科醫生少,而且看牙醫很貴,所以和多數人一樣,看中醫吃中藥。中醫的理論是牙屬腎,牙不好是由於腎虛,可補腎不是一兩天能補好的,所以關鍵還在於防患於未然。大慨不做荒唐事,也就不會腎虛,牙也就沒問題了。由於牙疼是始於荒唐事做多了的緣故,也就難於啟齒,向人訴說了。不知道這算不算中醫的一個謬誤,但無疑,現代人有了牙疼,不會去看中醫,去補腎的。魯迅本是學醫的,和我們這些學西醫的一樣,對中醫的一些方麵是持有懷疑的。
盡管魯迅的時代和我們相距近一個世紀,但他對中國社會,文化的針砭,仍然有現實意義。現在的社會,似乎並不比魯迅年代好多少,日常所見的一些事,很多都呈現了人性惡的一麵。如老人摔倒後被人扶起,卻誣告救他的人;受欺淩的人反殺欺淩者而被懲處;高速公路垮塌所引起的車禍的相關事件等等。不知道倘若魯迅還在,他會如何揭示這裏麵的人性?年輕時讀過的魯迅的小說如《藥》;《祥林嫂》;《阿Q正傳》,都是通過故事揭露人性醜惡的一麵,更不用說諸多雜文。一個多世紀過來,人性的醜惡仍在,隻是沒有可以和魯迅相比的文人了。
現在有時間,讀了一些以前沒讀到的魯迅的雜文,可記憶中揮之不去的還是少時讀到那些經典名言:“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而如今被更廣泛引用的短句便是“牆外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 還有他對曆史的解讀,說翻開曆史,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裏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現在,再也沒人能寫出這麽犀利的文字了。
最近又讀到魯迅的另一篇雜文,《父親的病》。 父親的病沒說多少,卻引申到那時的醫生的醫德。那時雖然醫療水平不高,但醫德不錯。病沒治好,把高額的出診費都退了。更前衛的是安樂死的道德疑惑。在那個年代就有應該讓人活得有質量的說法,如其沒有好起來的痛苦地活著,還不如早點結束痛苦,隻是所謂的道德上說不過去。
中國人的不敢正視各方麵,用瞞和騙,造出奇妙的逃路來,而自以為正路。在這路上,就證明著國民性的怯弱,懶惰,而又巧滑。一天一天的滿足著,即一天一天的墮落著,但卻又覺得日見其光榮。在事實上,亡國一次,即添加幾個殉難的忠臣,後來每不想光複舊物,而隻去讚美那幾個忠臣;遭劫一次,即造成一群不辱的烈女,事過之後,也每每不思懲凶,自衛,卻隻顧歌詠那一群烈女。仿佛亡國遭劫的事,反而給中國人發揮“兩間正氣”的機會,增高價值,即在此一舉,應該一任其至,不足憂悲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