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沒用鬧鍾就自己醒了，我剛自己罵了自己一句：受累的命，好不容易周末了卻又睡不著！突然覺得房間明顯比平時亮。
啊，昨夜下雪了！我一骨碌翻身下床來到窗前。窗外的雪花麻麻點點飛飛揚揚地在窗前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在空曠的草地上飄舞著。昨天上午還是湛藍的不帶一絲雲的天空被厚厚的雲蒙上了。對麵的房頂被雪平整整地蓋上了一層，抹平了房脊，抹平了瓦楞。鄰居家昨晚停在車庫外的車也披上了一層雪。各家門前房後剛轉青的草地都被皚皚的雪覆蓋了。
社區很安靜，不見一個行人。也聽不見平時不知躲在什麽地方一大早就咕嚕咕嚕地叫的斑鳩（morning dove)的叫聲。
這遲到的春雪終於來了！
我匆匆地穿上衣服，囫圇地吃了幾口早飯，套上雪靴就開門出去了。
風帶著雪迎麵撲來，不過已沒有寒冬時的那份刺骨和暴戾，隻是拂麵微寒。我急速地來到門前種著幾株牡丹（peony)的地方。這幾株牡丹是我差不多十年前無意中在花店中發現的。當時還隻是幾寸長的小苗，雖不確定能否在這嚴寒且冬季極長的科羅拉多州生長，但那種異鄉遇故知的激情讓我沒有絲毫猶豫就買下了種在房前，種在鬱金香花旁邊。出我意料的是當年就開花了！開花的那幾天一下班我就急匆匆地從車上竄出來直奔我的牡丹。看著雍容華貴的牡丹和剛一開春就急不可耐地開但很早就謝了的鬱金香這讓我十分為牡丹花自豪。我搜腸刮肚地想著我們古人讚美這國色天香的詩文，圍著牡丹花左看右看，站著看蹲著看，順光看逆光看，比在花叢裏飛舞的小蜜蜂還要忙活！一向愛安靜的我這時特希望社區裏能有老美走過門前，好讓我有機會眉飛色舞地展示咱大中華的國花。
每次下春雪我出門的第一件事就是察看雪會不會把牡丹壓斷，如雪太大我都會很小心地把壓在牡丹上的雪一點一點移走，再輕輕搖動花枝把最後一點雪抖掉。昨天上午跑步前我繞著這幾株牡丹還轉了一圈，叢葉中已有很多紫紅色含苞待放的花蕾。今天的雪不算大，雖然牡丹上蓋了一層雪，雪蓋花叢的外形比昨天也小了很多，但估計不會被壓壞，我也就放心地走開了。
門前的楊樹，楓樹和白臘樹新長出來的綠葉都或多或少地蓋了一層薄雪，樹葉在風雪中笨重地抖動著，失去了昨天陽光下的輕盈。隔壁家的寶塔鬆在白雪中更顯得蒼翠。隻有門前的這棵北美橡樹最耐得住性子也最懂我的心思，每年都慢騰騰地等，等最後一場雪過後才肯發出新芽長出新葉。這橡樹光禿禿的樹幹迎風的一麵裹著雪使得其身軀更挺拔更富有立體感。
春天地表溫度較高，下到馬路上的雪立即就不見了蹤影。幾隻知更鳥（robin)嘣嘣跳跳在馬路上找吃的。許是為了禦寒，鳥毛膨鬆，看起來比平時要大。突然幾隻兔子從寶塔鬆下跑出，追逐著，在雪地上留下一道印子。蹬起的雪把知更鳥嚇跑了。
我走過草地轉到後院，草地上的雪在我腳下哢嚓哢嚓地響著，雪沙沙作響地打在外套和帽子上。後院的池塘在周圍白雪的映襯下顯得更墨深，雪下到水裏就不見了，幾隻野鴨在水裏歡快地遊著，似乎不用擔心下雪而沒有吃的。高爾夫球場上白茫茫的一片，昨天還有三三兩兩的打球人，現在一片寂靜。
昨天在陽光下昂揚怒放的紫丁香低下了頭，紫色的花瓣裹在白雪中顯得更豔麗但也不免有些讓人擔心會不會枝裂花散，我頓生憐意！
今年科羅拉多州的冬天出奇的暖和。自一月中旬到現在基本上沒有下過象樣的雪。往年的二月份和三月份是每年降雪最多的時候。今年的二、三月份很多時候都是溫暖如春，都可以穿短袖在外麵打網球。這幾個月份的氣溫就如華爾街的道瓊斯指數總覺得該降了但一直高企不下，讓人心急，覺得不正常。
好幾次我自言自語地咕呶著天氣的不正常，一邊的女兒聽見了揶揄著我：“Told you, global warming!"(早跟你說了，溫室效應！），我笑著瞪了一眼這個還在科州的民主黨基地的波德市（Boulder)上高中的小鬼子：你這個小民主黨！
對於我這個已經在科州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如春天不下幾場大雪就如吃慣了米飯長大的南方人每頓不吃一點米飯而覺得沒吃飽似的總覺得冬天沒有完，很難接受春天已經到來的事實。就如今年當門前的鬱金香開出黃花時我一點也沒有往年鬱金香花雪後破土而出給我帶來的那份驚喜！
記得下得最開心的一次春雪是二OO三年的三月底。那一次山上多的地方一次下了八英尺的雪，山下也下了四尺多的雪。
那一次下雪幾天前就預報了，人們有足夠的時間備好食物和水準備暴風雪的到來。
記得下大雪的那天晚上哥們實在激動得睡不著，從二樓的窗戶爬上一樓的房頂用雪鏟把雪向下推。這時鄰居的一對老夫妻在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看我站在一樓房頂向下推雪很關切地要我小心。翻成中文大意是說，我雖不是土木工程師，但這房子應該承受得住這場雪，當心別掉下來了！我感謝著他的關心，但等他們走過之後我仍繼續鏟著。哥們當然知道這房子不會被壓塌，哥們也好歹曾有一個飛機設計專業的學位，雖慌廢多年了但這點結構設計知識還是有的。哥們這鏟的不是雪，哥們玩的是親和這大風雪的好心情！
第二天一睜眼，門前四尺多高的郵箱隻剩一個小尖子在雪外麵。大地白茫茫的一片！
人們似乎比往常上班時起得更早，大人小孩一個個喜氣洋洋地拿起雪鏟走出家門鏟雪堆雪人。平時冷冷清清，尤其是冬天更難見人影的社區一下子熱鬧起來。
我從早一直忙到下午才鏟出可以從車庫開出一輛車的車道。我用鏟出的雪在車道的另一邊堆起一個由我們家車庫通向街道的滑雪道。滑雪道堆好後我不顧腰酸背痛拿出滑雪板一遍又一遍地滑著。雖然這雪道很短無法和滑雪場的雪道相比但卻是我十幾年來滑得最開心的一次。
今年的春雪雖然姍姍來遲，但畢竟沒有爽約，為我2017年的冬天畫了個句號！
(以下是幾年前拍的春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