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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小憶(二)離開北平 先去南京(下)

(2018-09-11 09:27:48) 下一個
(續上篇)
 
(4)傷感:告別的時候到了
 
姐姐和她婆婆,帶上我弟,先行飛去南京。大約過了一個來月,母親才接到通知,某日,母親和我也要走了,是我上完四年級的那個暑假。
 
就要離開北平了,媽媽大概很感慨。
 
1935年,父親大學畢業,在大學當了助教以後,母親就扶老攜幼,帶著她的從未出過遠門的公公和7歲的女兒,從不通公路的湘西山區小縣城出發,舟車勞頓、一路辛苦、數千裏迢迢地來到北平,與離別六、七年的丈夫團聚。住在永光寺中街1號永靖會館這個大雜院裏,又接連生了兩個兒子。當時還年輕的父母曾經對生活充滿希望,滿以為日子就能這樣安穩地過下去了。也就不算十分儉省,曾請過保姆幫忙照顧嬰幼兒,當然,對於有一老、三小、還有一個病人的平常七口人家而言,也不過分。誰知好景不長,旋即在淪陷期間受了那麽多年的罪和苦,祖父和生病的九叔都沒了。到如今,家徒四壁,空空如洗(請參看本博主“北平往事”係列)
 
和老鄰居、老街坊們互相關照,和睦相處了這麽多年,特別是一起度過最困難、最悲慘的八年淪陷時期,現在要離開了,母親很不舍,臨走前一天,她買了點菜和酒,請了院子裏的大媽大嬸們吃了喝了,算是告別。
 
那天媽媽有些傷感,有些激動,喝得有點多,糊裏糊塗地躺在席子上睡著了。醒來後一眼沒瞧見我,著急,後來在別的房間找到我,我也蜷在那兒睡著了。
 
1947年,暑假某日,七七事變十周年紀念日前後,我剛滿11周歲,母親和我最後一批離開了北平,離開了這個院子。
 
說幾句後話,在我們一家五口分成三批相繼離開北平34年、姐姐懷抱孩子追隨丈夫去台灣32年後第一次回國探親的1981年我陪姐姐和七十多歲的老爸、老媽重返北京,回到以前住過很多年的這個院子,尋訪老鄰居和童年夥伴。按母親的說法,是來“斂腳跡”的。韓大媽早已去世,韓小四一直還住在這個院子裏,因為他懷有一份特別的心思。他現在是一家四口了。當年失學賣報的小報童韓小四竟然成了七級電工,七級電——工啊!非常出人意料,大家一番讚歎。其餘老鄰居和當年小夥伴大都已經搬離,但多數仍住在附近不遠的地方。敢情幾十年來,隻有我們一家,走得太遠和太久。韓小四帶我去看望了還健在的梅大叔、梅大嬸夫婦和幾個童年夥伴。老鄰居以及童年夥伴們久別重逢,非常親切,十分感慨。又一天,小四請我們一家和梅大叔夫婦,還有三兩當年小夥伴在他家吃了飯。那次一別,竟又是三十多年,這後半生的日子怎麽那麽不經過呢。
 
十一年前,年過七旬的我和老伴一起回國時,曾再訪北京,還想去看看當年那條路、那個院子、那些人,卻已無蹤可尋,依據不遠處的琉璃廠判定方位,一眼望去,隻見高樓。
 
 
(5)好奇:飛機窗戶上的圓洞洞
 
之前,我從沒離開過北平,但可以算是坐過火車了。家住宣武門外、離城門不遠的地方,三天兩頭去城牆邊玩,去看城牆外環城鐵路上跑的火車,和小夥伴一起混著坐過,也就是從宣武門到前門罷了。有一次看見高麗棒子查票,拿棍子打人,以後不敢再偷坐火車。
 
生平第一次出遠門,從北平去南京,是乘飛機去的,自然是非常新鮮的體驗,開了眼界。至於搭乘運兵的飛機嘛,此生僅此一次。
 
來到飛機場後,上飛機前,準備上這架飛機的每個人和攜帶的每件行李都必須稱重,大概是需要嚴格控製總重量,不使超載,否則的話,後果必定很嚴重。後來瞎想,人的肉身和一般行李,比重都有數,重量也有限吧,可萬一有人攜帶重金屬呢?確實得再核查無誤。
 
沒記住是什麽型號的飛機。沿飛機內兩側的牆壁,麵對麵地固定著兩排座位,大約有三十多個,所有行李擺放在兩排座位中間的地板上。一個挨著一個的座位,平時都貼牆折起,可節省空間,翻下後即可就座。沒有扶手,在座位上坐好後,需按照規定綁好帆布安全帶,還予備了暈機時裝嘔吐物的袋子。飛機上,除了我和母親,其餘就座者全都是軍人。
 
不一會兒,我看見座位旁的窗戶(窗戶是半透明的)上,有一個直徑約為三四寸、金屬邊框的通透的圓洞洞,可以看到外麵,旁邊還有一個用鐵鏈吊下來的橡皮圓蓋。用手把蓋子扣上去,正好可以把圓洞蓋住,但是留不住,手一鬆,圓蓋就掉下來,屢試不爽。
 
他們告訴我,飛機起飛以後,不要看外邊,尤其不能太靠近圓洞看外邊。飛行過程中,當我再一次試著拿圓蓋去蓋圓洞的時候,啪的一聲,蓋子立刻就被吸住了,怎麽使勁都拔不下來。到徐州,飛機降落時,蓋子卻自動落下來,掉我腦袋上,嚇一跳。
 
覺得奇怪,有趣,不懂,但是記住了這些現象。直到後來學了物理學,才知道其中原理。
 
(6)狼狽:吃了一塊巧克力糖
 
第一次乘坐飛機,沒覺得有什麽不適,母親也還好。飛機在徐州降落、加油,乘飛機的那些軍人都下機休息,我和母親也下了飛機。有一個軍人大概是看見這個小孩第一次坐飛機,並不暈機,精神還挺好,可能覺得好玩吧,挺好心地給了我幾顆糖果,當然謝過。
 
飛機加好油,所有人員上機就座後,繼續往南京方向飛去。這下不行了,我暈機了,嘔吐得很厲害。是吃了那塊糖的原因嗎?不知道。不管怎樣,那個軍人應該是好意,不會是有意作弄我吧?也不十分確定。
 
(7)初到:三輪車夫小心計
 
到南京機場以後,機場巴士把我們和行李送到南京市內的一個什麽站口。母親叫了兩輛人力三輪車,一人一輛,各帶上幾件行李,去往父親工作的國立編譯館。人力車夫騎了半天,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後來母親發現,怎麽走了好久又來到了剛才經過的地方,當然,最後還是到了應該到達的地方。
 
父親出門來接,正準備按車夫所說付給車資,他的那些同事們卻說,從某處到這裏並不遠,怎麽能要那麽多錢,太坑人了,還有人說要找警察,最後好像是車夫同意減了一點錢了事。
 
後來想想,一名瘦小貧弱的中年婦女帶一個孩子,說一口北方話,初到南京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如此這般,也算難免吧。
  
 
(本篇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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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盛男 回複 悄悄話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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