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在咖啡店剩下一條隨湯麵包.
到了第二天早上, 僵硬如石, 啃之不動, 棄之可惜, 何不拿來泡饃, 以慰流感中殘喘的咽喉
掐把掐把大半碗, 撒點鹹鹽, 澆入剛燒開的水, 就著榨菜絲和韭花醬, 沒想這一吃, 時光倒流40年
81到83年, 我讀初中. 那時農村剛分了地, 雖 不像上小學時缺斤少兩, 生活仍舊儉樸. 吃饃時偶爾掉下個饃花花, 趕快用手接住再送回嘴裏.
農人在傍晚收工後要吃當天最後一頓. 這頓飯, 卻不稱為吃, 而是喝, 喝的則是一碗泡饃. 在這個時間點, 在村裏碰到人打招呼, 通常都是問“喝了嗎?”
村裏的初中, 也是全鎮的初中. 十三四五的娃娃就得住校, 也有不少可以寄宿在直係或拐了九十九道彎的親屬家裏. 學生每隔三天回家取一次饃, 所以主要的飲食就是泡饃. 通常都是泡在使用較為方便的茶缸裏, 一根蔥或一塊芥疙瘩, 就是一頓飯, 更多時候灶上的水根本達不到沸點. 就是這樣的泡饃, 一頓一頓, 一天一天, 直到畢業. 也難怪農村娃娃使著吃不上奶的勁去擠大學的校門.
我的情況稍好, 初中就在村裏, 午飯回家吃. 如果媽媽的飯趕不上趟, 我也是一碗開水泡饃.
喝著泡饃, 聽著廣播裏的英語, 念著中途退學的她
吃水不忘挖井人, 曾記否灶上燒水的那位瘦幹幹的老頭?和他手下受技的年輕後生?
路行千裏萬卷情, 初中的老師總被遺忘
班主任, 丁福林
天天給我們打氣, 唯恐我們失去鬥誌.
作為回報, 我也曾給他的那片菜地上過茅糞.
他的音樂課令人向往少林
啊 還有牡丹...
英語老師, 李小翠
是她告訴我去讀大學外語係
語文老師, 支昭和
“書山有路勤為徑, 學海無涯苦作舟”
“知之為知之, 不知為不知”
“少壯不努力, 老大徒傷悲”
都是他寫的, 張貼在教室的兩壁
數學老師, 支德武
告訴我數學得了滿分, 盛讚之下, 必有勇夫, 他的煤塊我給整了一大堆
地理老師 張繼開
那時, 我就得知蒙特利爾是加拿大第一大城市, 多倫多次之
曆史老師, 張道信
故事太遙遠, 在他的課上我臨摹古人的畫像
他喊一聲“站住”, 就像後腰上被頂著上了膛的槍
物理老師, 崔福全
他說“學好數理化, 走遍天下都不怕”
化學老師, 楊拴柱
實在看不懂試管中的秘密, 何以走天下
生物老師, 田平軍
光合作用, 輕戳油布裱糊的窗
可見外麵的樹, 也讓光進來看裏麵的小人
體育老師, 楊福群
開學第一天, 他說“一天生, 兩天熟, 三天是個老朋友”
還有, 就是忘了, 隻剩下耳邊的話
“山裏的核桃要砸著吃”
“哪個閻王殿沒有屈死的鬼呢”
有老師打過學生, 打是親罵是愛
也有學生把老師氣哭, 恨鐵不成鋼
也忘了很多“老朋友”, 得去問問學校後麵嶺上的那株老柏樹了
一眼千年多少事, 隻聽風吹過
說到這裏, 今天這碗泡饃, 都快成了老陳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