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甘正傳》電影裏有一句盡人皆知的台詞,在阿甘媽媽去世前曾對他說"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 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nna get.",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放進嘴裏的會有什麽樣味道。看電影的時候我還在上大學,人生才剛剛開始。不諳世事的我聽了這句台詞不禁頻頻點頭,心中暗自感歎它的哲理性。不過當時的我還是過於年輕,對於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並不能充分理解,因為我覺得作為一個普通人,人生哪有那麽多的變化?不過是大學畢業後找一份專業對口的工作,然後結婚生子,年紀大了就退休,安享晚年。可沒想到的是,我人生的巧克力剛吃第一顆,味道就已經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樣了。大學畢業後我不僅飄洋過海來了美國,而且還徹底改了專業。更讓我沒想到的是,人到中年的我竟然再次改變了人生的方向,不僅開始學畫,而且還開始賣畫了。坐在這家畫廊裏,在滿牆各色畫作的陪伴下,我寫著博客,看著書,心中仍然難以想象自己吃到的這顆巧克力的味道居然是這麽的奇怪。
說實話,當初學畫就是一個機緣巧合地決定,因為我從來沒有過這個計劃。想學畫的人是我身邊的一個朋友,她之所以想找個繪畫網課上一下,是因為她想給她親愛的奶奶準備一份90歲壽辰的賀禮。也許是因為擔心一個人學畫無聊,她說服我跟她一起試課,結果試課之後我立刻掏銀子報了五合一的正式課,她倒反而改變了心意,決定送她奶奶一整套按摩器材。
學畫的日子充滿了快樂,從素描到油畫,從基礎到進階,我越畫越愛畫,時不時的自己還嚐試著搞一些創作。不過無論怎麽畫,我都還是覺得自己的作品過於幼稚,技法也欠火候,隻能作為業餘愛好,自己玩玩兒得了。但熊二卻不這麽看,他沒事就挑戰我:“媽咪,你天天浪費這麽多顏料,什麽時候可以去賣畫呢?”我把這樣的問題看作是一種調侃,但聽的多了,我也開始有了一絲絲的心動,“Why not!”不試不知道,一試也許就嚇一跳呢。結果你別說,還真嚇我一跳。
兩個星期前周三的晚上,我和一對朋友夫婦相約去La Jolla小鎮吃飯。這個海邊的小鎮不僅以美得難以複製的海景著稱,而且還因為聚集了許多家畫廊,藝術品商店而在聖地亞哥享有盛名。周三的晚上小鎮上人不多,吃過晚飯,我們幾個人溜溜達達的在小鎮的幾條街上閑逛,不知不覺之間走進了一家畫廊。畫廊的麵積不大,門臉也並不是朝向街麵,但燈火通明的店內牆壁上卻掛滿了不同風格的繪畫作品。我一個挨一個的看過去,突然發現並不是每幅畫都那麽讓人滿意,甚至感覺有的piece還不如我的作品,而且很明顯這些畫作不是出自同一個畫家之手,因為它們的主題和風格實在是太不一樣了。雖然我從來沒賣過畫,但因為父親和舅舅都是這方麵的行家,所以我知道畫廊賣畫有兩種形式,一種是收購畫家的畫以後以畫廊的名義賣,一種是以畫家的名義寄賣,很明顯這一家畫廊是寄賣的形式。
畫廊的老板是一位年過半百的美國“大叔”,高高的個子,灰白的頭發,一雙藍眼睛看人總帶著笑意,一看就知道他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位帥哥。老板很熱情的跟我們攀談,他介紹自己是攝影師兼畫家,從1986年起到2016年travel了65次,跑遍了大半個地球,光中國就去了好幾次。他指著牆上的一小幅攝影作品給我們看,說:“這是中國成都,我2004年去的時候拍攝的。。。。。”話題很快從他的攝影作品轉移到其他的繪畫作品上,我問他這些畫是不是不同的畫家在這裏寄賣的,他說是。我突然不知從哪裏來了一股勇氣,問他我是不是也可以把畫放在這裏賣?他看看我,笑著說:“那要看看你畫的怎麽樣了。”我一聽有希望,趕快拿出手機想給他看我畫的照片。他馬上搖頭製止,說:“照片不說明問題,你改天把原作拿來看看吧。”他很客氣的用sometime這個詞,我趕快把sometime定義為隔兩天的Friday night。他表示同意。
既然已經邁出了第一步,那就事不宜遲的需要抓緊時間準備我的作品。但一回到家我就開始發愁了,送哪幾幅好呢?看著自己的“大作”我產生了嚴重的自信心不足,甚至開始後悔自己的一時頭腦發熱了。但“毛遂自薦”的話已經說出去了,沒辦法,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大不了人家不要,那又能怎樣呢!
周五傍晚我帶著四幅畫再次來到畫廊,畫廊老板正在招呼一對看畫的夫婦。我很識趣的輕手輕腳的把自己的畫一字排開,擺在牆邊的一側,然後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等著。二十幾分鍾以後,老板送走了客人回過頭來把我的畫擺在靠牆的台麵上,然後退後幾步眯起眼睛,歪著頭,好像陷入了沉思。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麵部表情的變化,但什麽也看不出來,既沒有發現心儀作品地欣喜,也沒有看到糟粕廢品地嫌棄,就那樣一動不動的沉默不語。我小心翼翼地說:“我覺得你這裏好像沒有我這種風格的作品。”言外之意就是你好好看看,我的畫還是有不同特點的。他馬上說:“我這裏有兩幅類似的。” “得,沒戲了。”我在心裏馬上給自己判了“死刑”。看著他往畫廊後方的櫃台走過去,我已經開始準備收拾東西走人了,但沒想到他一轉身說:“你要知道,在這裏寄賣畫作的畫家都要每個星期給我工作6個小時,你有時間嗎?” “有,有,有。”我踩著高跟鞋的腳不由自主的小跑著追到了櫃台前。“你還有什麽作品?需要多大的地方?”他接著問。我趕快掏出手機給他一一過目我畫的照片,這回老板沒有之前的矜持了,一邊看一邊說:“哦,我喜歡這幅,也喜歡這幅,還有這幅。。。”這之後的交流就順利多了,他告訴我現在給我的位置隻能靠邊,麵積也不會太大,畫的價位也不能太高,但跟畫廊的分成要跟其他畫家一樣。。。每周過來看店一次,六個小時。問我什麽時間合適的時候,我在周二上半天和周日下半天之間選擇了後者。簽了合同,談妥了價錢之後,老板反而比我還急了。他讓我第二天就把畫兒都送過來,然後一周以後開始上班。
第二天周六早上一睜眼,我突然發現我的生活硬生生的發生了一個90度的轉彎,轉的很突然,也很讓人摸不著頭腦。我在給畫廊送畫的路上再一次想到了“命運”這個詞,心中很好奇老天爺到底給我準備了一盒什麽樣的巧克力,他到底要把我推向何方?要我遇到什麽樣的人?我不知道,我隻能說我越來越理解阿甘的那句台詞:“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是什麽味道。”可當你回頭看時,卻又覺得一切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所以說,無論在人生裏遇到什麽樣的“巧克力”,都應該放進嘴裏去嚐一嚐。無論人生的彎兒轉得有多生硬,都要順著它開開心心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