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5月跟著先生從北京飛到美國中部,下了飛機,滿麵春風,除了興奮還是興奮。公公早就開車到芝加哥機場來接我們。 兒子到了中國就一去不復返,四年未見兒子,這一回來,就帶了個中國兒媳婦,一定滿心嘀咕著!父子相見熟悉與陌生感混雜交織,與我而言,一切都是新奇陌生的。三個小時一下車,我頓時傻眼,怎麼滿世界的都是玉米和黃豆?才知道公公一家幾代人都是農莊的主,幾代人繼承下來,個人擁有的土地減少,因此就轉租他人耕種。他首先帶我們去看看這個小農莊,接著大概十分鐘就開到鎮上他和太太倆人的小屋。 先生的爸爸和媽媽結婚後性格差距日益擴大,處得水深火熱,等三個年齡分別相差一歲的孩子,先生和他的姐姐,妹妹都進入大學,便迫不及待宣布離婚。公公後娶的太太,就是先生的繼母,比公公大十歲,不過老太太活潑開朗又善談,一點也看不出這個“老妻少夫”的年齡差距。小鎮寧靜祥和,出門幾乎看不到任何人,隻見馬路兩旁錯落有致的小屋,設計各異,偶爾見到一倆個陌生人,也會禮貌地問好。小屋佈置得也很溫馨,繼母喜歡花鳥。家中擺放很多此類裝飾品,屋外園中也種了很多花卉,正值五月,滿園春色招來采粉的蜜蜂和花蝶,加上藍天白雲,空氣新鮮,很是迷人。
第三天傍晚,公公開車,大概五分鐘,把我們送到婆婆家,他轉身就開走了。婆婆身材高大,濃妝豔抹,知道她這些年一直單身。我們進屋還沒落座,她就說我今天有舞會,拜拜,晚上見,人影就沒了。桌上啥也沒有,打開冰箱,空空如也,先生和我大眼瞪小眼,無奈東翻西找,隻有些罐頭食品!婆婆的父親是小鎮的“名流”,她從小養尊處優,好歹也讀了碩士學位,可做事似乎完全無邏輯,自我為中心,我行我素。去年二月,她和外婆,小姑三代北京行,長城,故宮,秀水街,王府井,我可是盡了地主之誼,熱情招待她們的。小鎮是靜美的,這一切是他們的,與我無關,這並非我想像的美國生活。懷著忐忑不安的心, 一個月後,打包走人,就和先生又興奮地投奔他住在東岸的妹妹去了。
波士頓是美國歷史名城,高等教育中心,有著深厚文化底蘊,吸引了全國以及全世界的學子來這裡學習深造,這也是一個全國精英聚集地。一個陌生的城市,一個陌生的文化, 住了兩年仍知之不多的城市。 2月8日是先生和我結婚三週年紀念日, 我們都請了一天假,但都不確定今天的活動安排。最後先生說我們去哈佛大學轉轉,順便去聽一個講座。對去哈佛的提議我雙手贊成,但聽到講座的題目,大致是“美國,中國和台灣三者關係--維持現狀亦或其它?”時,我瞪大眼晴,我倆都是學語言文學的,對政治一竅不通,也不曾關心過。他今天是哪根弦出狀況了呢?結婚紀念日去聽政治講座,完全沒有邏輯性!可我也沒有更好的建議,兩個人就這樣傻乎乎去了…… 會前,會上不曾注意,教室長桌對麵坐著一位身材高大的白人,一幅紳士派頭的男士,一頭烏黑的頭髮,眼鏡鏡片看起來比常人的要厚重得多,但目光卻炯炯有神。會後,他遞給我們一張名片,並自我介紹中文名叫馬堯傑。馬先生中文說不了幾句,不過寫出些名句金典讓我不得不點頭佩服。這輩子沒想到碰到馬先生, 我們就這樣和馬先生在這麽一個特殊時間和地點遇到了。這也可以算是很有緣分吧!
接下來三年這位馬先生就成了我們了解愛爾蘭人,天主教,了解波士頓人文的領路人。馬先生在紐約,法國巴黎都讀過書, 職業又是律師,而興趣愛好豐富,不但做主編,還熱衷於教學,政治,哲學和宗教。他是一位虔誠的天主教徒,始終沒有結婚,卻不停地穿梭於哈佛,波士頓大學,尤其愛參與各類學術論壇。他與年輕學生打成一片,喜歡張羅籌劃沙龍聚會。也許是他深厚的學術背景,對當時我這個新移民,始終覺得是一個迷,認不太清看不太懂。
而三年後,我就離開了波士頓,跟馬先生的友誼也因為時空關係畫上了一個頓號,繼而一個句號。但我始終不會忘記這位學識淵博又神秘的馬先生。
201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