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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伊甸園城邦》第一卷 金玉滿堂

(2016-08-24 08:43:47) 下一個

長篇小說《伊甸園城邦》第一卷 金玉滿堂
序:青島是一座舶來的城市。
老城區遍布歐洲哥特式建築,德國古典城鎮的布局,典型的日耳曼氣質。歲月衝刷的痕跡,宛如斑駁的記憶,不經意吐露出不堪回首的往事。
殖民的烙印似乎是文明的遺址,審美的錯覺,究竟身在何處。
仿佛很難再回到起點。
盡管這座城市很年輕,還是走進了所謂的“新時代”。有道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城市的重心移到了東部。全動感的城市結構拷貝香港的維多利亞灣、紐約大都會,不受約束的鋼筋混凝土氣勢洶洶地拔高,毫不客氣地爭奪空間。利益無處不在。
東部青島的夜色,點亮的是人們不切實際的幻想。樓價一再推高,樓市猶如創世紀的伊甸園,儲藏著蒙昧的爆發力。
過去、現在、未來之間似乎有著神秘的契約,在不同的時代卻顯示了完全一致的欲望、理想、善惡、美醜,輪番上場。
辛亥革命後,前清皇室貴族、舊臣高官遷居青島,在此策劃並實施了癸醜複辟和丁巳複辟,都失敗了。
康有為故居。市南區福山支路5號,非物質文化遺產。門票10元。二手房,康有為1924年購入。那裏曾是前德國總督府。至於產權,稀裏胡塗。
康有為到青島,是為了複辟。君主立憲的理想至死都沒有實現。難道底蘊深厚的煌煌中華走向共和缺少的就是這一環節?袁世凱也是名正言順的立憲,然而這個“君”可不是他所能擔當的。
中國人的脊梁骨質疏鬆,沒有個“君”就不知何去何從。這不是德性,是慣性。中國式的人種已經跟牛頓第一定律契合。物理學之於人也講得通,是因為中國人有著過分的麻木和冷漠。
他們都窺見了這個民族致命的硬傷,所以擠進去想“君臨天下”,以便青史留名。
可是他們忘了,他們也是人,中國人。他們的血液裏流淌著同樣過分的麻木和冷漠。
避免被動物同化,要有愛,愛是唯一的起點。
永安大戲院,平度路22號。建於1924年。當時華北最大的劇場。建築麵積2445平方米。座位1214個,樓上424,樓下790。需求是創造之母,滿清的遺老遺少、殖民者、民族新貴資本家,他們的欲望在這裏集結、聚焦。
這裏人傑地靈,自古以來就會趨炎附勢,這是避免吃虧的最佳方式。
宮廷劇目喜聞樂見。權鬥的狡黠和惡毒散發著耐人尋味的魅力。
1939年,青島成為民國五大直轄市之一。
繁榮,持續的繁榮。
齊魯大地,名人輩出。戰國七雄,齊國。相國管仲最成功的改革就是解決了中國女人吃飯的問題。他把娼妓合法的改造成納稅人,把妓院隱晦的稱之為“樂戶”。改革成就持續至今。
永安大戲院強大的氣場把周邊輻射成氣勢恢宏的紅燈區。妓院還是沿用古樸的稱謂。汪精衛時代的“天香樓”日本戰敗後沒落了。“平康五裏”順勢崛起,American Pie(美國派)。
我有把握能直觀並準確記述的,就是從這開始的記憶。
第一卷 金玉滿堂
第一章
棧橋,簡易軍港。緊鄰青島火車站,在那個年代就像疏通水路、陸路交通的界麵。修建於1892年。李鴻章的軍事作品。日本人用了很多年,直到1945年。
美國大兵來了,對形勢充滿了疑問,順便也攜帶著美元和性饑渴。
在棧橋的軍事基地一般都挺靠幾個小時。到紅燈區解渴需要一個好向導,時間緊迫。人力車夫、三輪自行車、一應俱全。人力車夫也有不夠用的時候。
生機勃勃。少年兒童向導,成為經濟的補充。語言的優勢體現了出來。
Eager?Fuck !Come sure one dollar!(想解渴?到地方一美元!)
1948年,王相玉隻有11歲,已經能夠自食其力。王相玉的英語說得很保守,怕被同伴學了去。從那時起,他就開始賺起了美元,用地道的英語應對各種情景。
Thank you so much!(太謝謝你了)
God bless you!(上帝保佑你)
No, please ! You promise one dollar ! please!(不,求求你,你答應的一美元!求求你!)
皮條客曆來是“樂戶”最不待見也是最求之不得的。這跟生意是否興旺有關。
王相玉住在“樂戶”區,夜夜笙歌,耳濡目染。兄弟四個,王相金;王相玉;王相滿;王相堂。
青島和北京有著某種神秘的聯係。四方路一帶二至三層占地差不多500平米的院落大部分是大清落魄的八旗子弟建設開發的。所以,在那個時代的建築物中顯得有些失落,不是那麽講究。建築的格局估計一開始想參照巴洛克式圓頂,考慮到成本,最後還是偷工減料,草草收工。這不影響開妓院。
八旗子弟最恨的就是洋人,不是洋人,保不齊大清還能再活500年。江山沒了,到青島幹這營生,還得伺候洋人,還得拿著當爹。這是倒的什麽運?
“平康五裏”、“東裏”、“安定坊”,是“樂戶”的牌匾。聽起來京韻十足。
王相玉很有悟性,從小就學會因人而異下菜碟。對美國大兵同樣也有種族歧視。除此之外,他還學會看美國水手的軍銜。這很重要,1美元不是小數,能買3包麵粉。王相玉出色的收入引得家人、鄰裏由衷的敬佩。
“平康五裏”的頭牌香蘭11歲開始接客。那是1947年。老板藍小腳已經急不可耐了。她的姐姐香竹、香菊,還有她的妹妹香梅都不及她的十分之一。那個香豔欲滴可謂鬼斧神工。
James上尉是她接的第一個客。James甚至差一點違抗軍令,就是為了香蘭。
James又重返“平康五裏”逗留了三天。錢已經不是問題,問題是香蘭的命運。她隻有11歲。
James想給香蘭贖身,藍小腳蒲扇一搖,煙卷一叼,一開口就要20根金條。藍小腳是女人,聽外號就知道,三寸金蓮。皮膚黝黑,小鼻子小眼,牙齒參差不齊,長期的煙熏火燎,黑壓壓一片,嘴裏還泛著惡臭。
James直皺眉頭。James感到無力,他有能力做的就是多包小香蘭幾天,帶著她“謙祥益”“亨德利”這些地方逛逛,再慢慢跟藍小腳周旋,也許?
王相玉那時候就暗戀香蘭,想辦法搭訕。也就是在那三天裏,王相玉跟著James學到了地道的英語。
一般的皮條客都是:fuck follow me!到了地方就比劃著要小費。One dollar tip!James對王相玉說,這樣講太生硬,美國人不喜歡,應該是這樣。
James敢於跟藍小腳談判是因為他的中文水平也不錯。
王相玉學到的英語能說到美國大兵的心坎裏。
Bomb tits ,fat ass ,a lot of fresh bitches sluts just Bang just for you!Drive you get to amazing paradise !why not?Go with me !come sure one dollar! (爆胸肥臀!眾多援交女花色多樣,帶你們享受伊甸園!為什麽不?跟我走吧!到地方1美元!)
James有意叫王相玉帶水手們去平康三裏,那裏品相多、數量大,合水手們的胃口。
1947年,James和平康五裏沒有達成協議。
平康五裏實際上是連鎖性質的樂戶,從芝罘路開始綿延了五個店。從一裏到五裏,量販式消費。五裏意味著五星,但是隻需一個美金就可以過夜。頭牌另算。

如今那些樓群還在,風化酥脆的牆皮無情地譏諷老去的歲月。
那裏記載的是一段曆史歎息的章節,也是一片誰都想拷問的盲點。
現在還有人住,還都是進城的外地人,房租低廉。共享的廁所、水龍頭。院內房間幾乎都是10平米,大致格局是:一張大床、一個梳妝台、一個痰桶、一個衣櫃、一扇門。除了飽經滄桑風化的痕跡,一點沒變。還真是沒有辦法被列非物質文化遺產。
1948年春天一個黃昏,一艘小型戰列艦臨時停靠在棧橋。看樣子要過夜,商機無限。
一下子跳上岸的幾十個水手叫人力車夫皮條客應接不暇。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王相玉清晰的表達引得美國大兵“Woo hoo!”
:“So let’s go ! why not?”
:“Oh! Paradise !what is his paradise?How about that?”
:“So follow him?”
王相玉出色的表達也引發了車夫和同行的不滿,他們試圖把這個搶生意的小家夥拽走、打跑。
美國人有保護弱者的天性,Miller身高差不多要2米。
Miller中尉趕走了他們,叫王相玉帶路。
50多個水手跟隨王相玉步行到了平康三裏,場麵蔚為壯觀。
一進門Miller便大叫:“Oh, my god ! Mighty kind! What nice tarts! Good work! Woo !so good !come on guys! Tip first! Thank you boy!”(噢,天呐!太好了!多好的夾心餅!幹得好!哇!太好了!先給小費!謝謝你,小家夥!)
Miller中尉順手塞給了王相玉10美元,拍了拍王相玉的小臉說:“Good boy! Thank you!”
水手們陸續把小費塞到王相玉手裏,給小票子美元的水手甚至都覺得滿懷歉意。
平康三裏的媽媽桑叫梁玉環,個子不高,白皙圓潤。
美金,這麽多美金?梁玉環大吃其醋,扭著腰肢剛想找王相玉的茬,Miller中尉猛地一把,把她抱了起來。
Miller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了梁玉環的屁股上:“Perfect ass!”
梁玉環嗲聲嗲氣:“Oh! Darling!”
Miller衝王相玉調皮地努了努嘴示意他快跑,這麽多錢別叫他們搶了去,Miller對青島還是有一些了解的。
王相玉心領神會,雙手攥緊了鈔票撒腿就往家跑,連數錢都顧不上,來不及了。
當晚,王相玉的業績是305美金。
這可以支撐王家過很多年。這也可以叫王家在別處買到好房子,重新開一個象樣的鍋餅店。
不過王母另有打算,叫老二王相玉繼續幹,還能就這麽一回?再撞上這麽幾把大運,王家就發了,發大財了。
棧橋幹同行的都嫉妒的不行,王相玉到底跟洋鬼子說了些什麽?
王母決定叫王相玉先教會大哥王相金,兄弟倆一塊幹!還有個照應。兩個弟弟王相滿、王相堂還小,暫時不用學。
大哥王相金比王相玉多讀了兩年書,但是嘴笨,怎麽教都不會。
王家來自膠州,民國王老五進城那一撥的。王相玉的父親,在王相玉9歲那年撇下了金、玉、滿、堂,以及嬌妻王氏含恨辭世。遺留的除了少許債務外,還有王家烙鍋餅的傳統手藝。
當晚,王氏激動得又上香,又磕頭。孩子們都跟著拜。王家出頭之日就要來了!
天才少年的傳奇經曆第二天就傳遍了青島港。
後來人們又傳說,是遠東司令麥克阿瑟將軍臨時決定水兵放假一天。那天是歐洲勝利日,5月8日。
總之,棧橋誘人的商機掀起了學英語的熱潮,可是似乎不地道。無外乎suck、fuck、how much、dollar。各種版本不一而足。

第二章
那天的平康三裏創造了一個新的營業記錄,梁玉環至死都念叨著Miller中尉。
Lager night,狂歡之夜。
中國女人的時尚意識在世界上從來就沒有落後過。這是一個被曆史學家忽視的東方特色。這也是一個權威專家都無法統計的數字,80%,90%?不少了吧?錯了!百分之幾百,甚至更多。太小看中國女人了。
還有一種情況是例外,妓女。穿衣打扮的占收入的比例相對理性。
但是民國的女性尤其是民政部門注冊的風塵女子,風範直逼好萊塢、百老匯。梁玉環的化妝術平康三裏首屈一指,眉毛勾畫得細膩纖長,黛色的眼影塗得妖冶豐盈,腥紅的大嘴唇更是抹得活色生香,誇張得足以勾起垂垂老者不合邏輯的非分之想。
男人的陽具和身高通常成正比,女人不一定。懷有好奇心的,幾下子就叫Miller中尉捅得叫苦不迭,疼得受不了了,趕緊找機會跑。隻有梁玉環留了下來。
梁玉環往常都是假裝陶醉地哼哼唧唧,oh!Darling!Good!之類的呻吟,那一夜,平康三裏破天荒的傳出了梁玉環聲嘶力竭的哭爹喊娘,她極力回避的萊陽鄉下口音全部暴露了。
興奮到達了極致,肺腑之言全吐出來了:“哎呀,娘來!哎呀娘來!Miller,你似(是)俺爹!Miller陳(親)爹!Miller你那麽似俺陳爹!陳爹!啊呀!娘來!啊呀!娘來!”
從此後“梁大天”的外號傳開了。
5月9號,水手們要歸隊。平康三裏依依不舍。素顏的梁大天抱著Miller放聲大哭,士兵們也都意猶未盡、依依不舍。Miller帶著她們拐到了中山路“亨得利”表行,Miller給梁玉環買了一塊坤表,還留下了一張照片。
平康三裏100多號女人全部跟著出來了,警察以為是示威遊行,加強了戒備。巡捕房警長於德貴率隊嚴陣以待。
女人們纏綿悱惻、哭哭啼啼,一直送到棧橋,看到水兵們上了船。
Miller說:“We’ve all broken ,but anyway earn it! We would rather be here, but not yet, not yet.(我們已經全部破產了,但是無論如何,值得!我們寧願留在這裏,但是現在還不,現在還不能。)”
這一隊美國大兵最淳樸、厚道。梁大天說,他們大部分來自俄亥俄州,跟紐約的不一樣,紐約來的個個是滑頭。
船還是無情地起錨了,汽笛的悶響像昨夜欲罷不能的痙攣,震得平康三裏的女人的心都碎了。
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王相玉也在碼頭上。他神氣地吊起了一根美國紅圈(lucky strike),Zippo 打火機點上,嫻熟的吐著煙圈,眼睛也竟漸漸地濕潤了。

性食色。幸虧王相玉沒把錢全部上繳給母親。
1948年的時候,王相玉就想包平康五裏的頭牌,香蘭。一直沒排上隊,直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王相玉算是徹底死了心。
王母勸王相玉,女大一,窮到底!
小香蘭已經被大人物競相包圓。市長大人、城防司令,民國時代青島的頭麵人物。
永安大戲院成了小香蘭常去的地方。王相玉悄悄地跟著。
戲演完了,貴賓席上的香蘭會在重重保護下走到戲院大門口,雪佛蘭轎車候著。石砌的馬路一直綿延到中山路,一路下坡,招搖而去,直達“春和樓”飯店就餐。
望塵莫及。疾馳而去的機動汽車噴出的黑色尾氣彌漫在戲院大門口,王相玉聞了聞嗆人的汽油味,嘴裏罵:“操!”
永安大戲院斜衝著一條小胡同,穿過去就是濟寧支路,如今走起來還是陰森森的。
那條交錯的胡同裏,“半掩門”挨家挨戶,有一個,算一個。顧名思義,門是半掩的,而且是一個轉門。南來的北往的,哈爾濱至香港的,隻要往裏邊一看,就會有招呼。全套服務,民國法幣3毛到5毛,其價值相當於5斤鍋餅。
走過路過拉車的、撿破爛的居多。
現在得出的粗率資料是,當時青島的人口有40萬。
那個年代在青島買春,真是物美價廉。
低價格意味著高風險。幹這個活的大部分都是得了性病無法醫治的娼妓。“半掩門”是她們人生最後的一站。這裏的女人賺了錢,是為了買嗎啡,安樂死。
據說這個轉門後麵還藏著一個男的,客人進門,門一轉男的從門裏轉到街上,門關上,意味著女人的生意談成了。過45分鍾,男的準時敲門,要“粑粑”吃,粑粑就是玉米餅子,其實就是要點小費、零錢,一般來說,就是2兩稱鍋餅的價錢。
真是煌煌中華,齊魯大地。
老人們回憶,這種經營模式是從煙台那一帶傳過來的。
穿過那條胡同,就到了王相玉家的鍋餅店。
這是一座經營不善的樂戶,連牌匾都沒有。否則,也不會租出一間屋叫王家賣鍋餅。
這座建築的門洞挺高,兄弟四個睡在門洞上方搭建的吊鋪上,吊鋪高度達1.7米,買這個地方,王母花了半塊現大洋。緊挨著鍋餅店。
先給父親上一炷香,禱告禱告。
王母開始絮絮叨叨:“相玉?今天又去看戲來莫是?”
王相玉應付著,嗯。
王母:“你得揍(做)什麽計?嗯?不掙錢了莫是?你尋思嫩娘拉撒四個孩子容易莫是?相玉,你得著(懂)事!”
王相玉:“中中中,知道了,知道了。”
王相玉的手伸向內懷的口袋,王母放心了,這是準備放錢了。結果王相玉摸出了Zippo打火機點了煙。
王相玉:“娘,起(給)我兩個美子(美元的別稱),我出去趟。”
王母:“黑燈瞎火的,你揍(做)什麽計?揍什麽計?揍什麽計得使兩個美金?平康五裏莫是?找香蘭莫是?”
膠州口音有濃重的古典漢語烙印。
王相玉:“娘,我先使使,明天起你,不中?”
王母:“不中!還得買麵粉來,還得買柴火,相滿相堂還得換新棉襖,鍋也好換新的了,不中!”
王相玉:“娘!娘!”
王母不加理會,點了一根王相玉的紅圈,洋洋自得地抽了起來。
還是棧橋吧,晚了碰上好買賣也說不準。誰叫咱的嘴巴會說英語來著?
48年的冬天,青島還是有雪的。
那時候全球氣候還沒有變暖,積雪到處都是,不像現在。有點積雪晚上看著還挺高興,第二天一早,已經給化得差不多了。車窗玻璃上還能殘存著點兒,怪可惜的,擦了去吧,影響視線。
也有學者說那幾年的冬天之所以寒冷異常,是45年廣島的原子彈爆炸的結果 ,東亞後來的幾年都屬於核冬天。
棧橋停泊了兩艘美國軍艦,汽油發動機散發的熱量給寒冬中靠活的車夫傳遞了濃濃的暖意,棧橋木質橋麵上覆蓋的積雪似乎也在附和著融化。
可是水手都沒有下來的意思,偶爾有幾個軍官站在船欄邊搭幾句訕,然後就閃進船艙裏。好像聊不到一塊。
拉車的李師傅慫恿王相玉上去對話。
王相玉還是老一套,說得很快,生怕被別人學了去。
船欄上的美國軍官顯然被說動了,他看了看表說:“Thank you boy! but you know we’ve got only 30minutes.maybe next time get to the paradise. I really really gonna do that, but, but,you know I can’t!(謝謝你,孩子!但是你知道我們隻有30分鍾。也許下一次,去那個伊甸園,我真的想去,但是你知道不可以!)”
王相玉什麽也沒聽懂,岸上的人也在發愣,問王相玉什麽意思。
王相玉:“come sure one dollar!”
美國軍官搖搖頭笑了:“Yeah,oh, some presents to you.(是的給你一些禮物吧。)”
美國軍官轉身返回了船艙,李師傅問:“小王,什麽意思?”
王相玉根本聽不懂,可是為了確立自己的地位,要裝懂。靈機一動,小聲說,美國鬼子說了,等會看看吧。
眾車夫麵麵相覷,呆呆的望著王相玉,等待他發號施令。
過了一會,美國軍官從船艙裏出來了,手裏提著一個袋子,還帶了兩個美國兵。
美國軍官:“Hey, boy, catch!(嘿,孩子,接著!)”
王相玉喜出望外,嬉笑著接住了袋子,還挺沉。袋子裏裝滿了罐頭、巧克力、還有美國香煙。
不用帶路都掙錢,哈哈哈!
王相玉:“Thank you so much! God bless you!”
美國軍官:“Merry Christmas! We know 平康三裏、梁玉環 See you next time!See you soon!(聖誕快樂!我們知道平康三裏、梁玉環,下一次!很快就見!)”
王相玉還是沒聽懂什麽意思,隻是憨憨地笑,衝美國水兵喊:“Thank you so much! God bless you! I love you!”
美國軍官:“Happy new year!”
李師傅說:“小王,他們說什麽?我聽他們說平康三裏?梁大天?他們是什麽意思?”
王相玉:“他們說看情況,不一定,再等等。”
碼頭上已經聚滿了人力車夫,誠惶誠恐,看王相玉的臉色行事。軍艦的汽笛啟鳴,軍艦即將起航。
王相玉皺了皺八字眉說:“這次恐怕不行了,下次吧!”
李師傅:“下次?下一次什麽時間?”
王相玉:“他們木說,光說看看吧!”
車夫們泄了氣,唉!隨後車夫們的眼睛盯住了美國軍官拋上岸的包裹不放。王相玉警惕地抓緊了袋子口,扛上肩膀就走。邊走邊囑咐:“他們說明天下午來,他們上平康三裏哈!明天下午!”
車夫們應著,好,好,明天,小王還來不來了?
王相玉:“怎麽不來?上午我就來!”
:“小王,別吃獨食,好好給兄弟們說著?”
王相玉:“好!明天一早我就來!”
王相玉大步流星地跑到了平康五裏,香蘭正在卸妝。
香蘭的閨房在二樓,兩間的套房,布置顯得相對奢華。連痰桶都是進口的。屋裏的爐子裏,燒的是木碳,既不嗆還暖和。兩間房子,好像住在裏麵的是大家閨秀。
平康五裏特別給香蘭配備了一個老丫鬟,王相玉兩根紅圈香煙就打發了。
進入香蘭的閨房,先細細的吸一口脂粉的香味,哎呀,舒服極了,回味無窮。
王相玉深情的叫了一聲:“蘭蘭!”
香蘭趕緊捂住了臉,問:“哎呀!人家醜死了,你幹什麽?”
王相玉:“是我,相玉,看我給你帶來什麽了?”
香蘭把捂著臉的手放了下來:“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是市長大人,王老兩,黑燈瞎火的,你別一驚一乍的!”
王相玉:“蘭蘭,你看這是什麽?最新的美國貨!”王相玉打開了包裹。
香蘭:“還以為是什麽新鮮玩意,這些早就過時了!把巧克力留下吧,其它的都拿走!”
王相玉:“蘭蘭,我不想走!我叫俺娘把我攆出來了,我不想回去了!”
香蘭:“老兩,你趕緊給我走!要不我喊人了!”
王相玉:“蘭蘭,你怎麽這麽無情?我好不容易弄來的好東西,連家都沒回就給你送來了,你真!那麽你跟誰不是跟?”
香蘭:“好,10個美金!”
王相玉:“蘭蘭,我真沒有,那麽今晚上先賒著,改天不行?”
香蘭:“好,今天照顧你,8個美金你還沒有?”
王相玉:“蘭蘭,我身上就2毛錢,不怕你笑話。你以後去買鍋餅我給你5斤,2毛錢還不中?那麽加上這些美國貨還不中?蘭蘭,中了,閑著也是閑著!”
香蘭:“別動手動腳的,你想幹什麽?哼!你拿這點貨去找梁大天吧!她能陪你過好幾宿!”
香蘭的老丫鬟賊眉鼠眼的敲門進來了,說,市長大人到樓下了。
香蘭:“王老兩!趕緊走!趕緊走!慢點,把巧克力留下!”
王相玉:“香蘭,你就這樣對我?我什麽也不留!你還巧克力?叫你吃瞎(青島方言,意思是浪費)了!什麽也不留!什麽我也不留,我。”
香蘭:“手老實點!那你趕快去找梁大天吧!”
王相玉:“我這就去找梁大天!我就拿巧克力給她吃!我還給她紅圈抽!我以後掙了錢全給梁大天!我,哼!”

第三章
就人格而言,青島和北京的溝通之處在於為人處世的態度。
對強者,不假思索地頂禮膜拜;對弱者,毫不猶豫地落井下石。因為從心理上,他們永遠自認是弱者,所以他們注定也成不了強者。總之,小人得誌,不可一世。誰都一樣。
王相玉含恨走出平康五裏猶豫了一會,還是到了平康三裏。
王相玉是平康三裏的坐上嘉賓。她們期待傳奇少年哪一天冷不丁再領一大隊美國兵,再發一把橫財。
王相玉生得眉清目秀,唯一的缺陷是八字眉。但是小小年紀,那麽一皺,哎呀啊,這是誰家的小可憐兒?
梁大天殷勤地給小紅人點上煙,問,老兩,愁什麽呢,唉聲歎氣的?
王相玉學著大人的口氣說,兵荒馬亂的,唉!都不知道幹什麽好了,唉!
梁大天:“管他們幹什麽,日本人、美國人、國民黨、共產黨,我就不信他們會對咱怎麽樣,誰來了都是一樣。怎麽啦?老兩,小香蘭還沒得手?”
王相玉:“市長大人去了。我不趕緊走?”眉毛又皺了起來。
梁大天瞄了一眼王相玉的包裹,一把就把王相玉攬在了懷裏,說,進屋吧,我再教你幾招,保你一見麵就把小香蘭拿下!
第二天王相玉出來,小臉蠟黃。早晨還啟開了一個牛肉罐頭,王相玉全吃了,還覺得餓,想再開一個,梁大天不同意。什麽都奪不出來了,包括巧克力,王相玉萬般無奈動手搶吧!
趁撕扯之際,偷了一把梁大天藏在枕頭裏麵的美元。梁大天沒看見,光顧著劃拉餅幹、巧克力去了。
王相玉也顧不上渾身酸軟無力了,一出門就趕緊往家躥。
昨天晚上的戰績,碼頭上的人肯定匯報給了王母,要是不往家交東西,王相金是真揍他。
走在路上,摸出美元,哎呀,不得了了,沒有一張小票子!這一把拿了梁大天50多個美金!這可怎麽辦?
驚疑之際碰上李師傅,坐上車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車夫李師傅,李正先。威海人,看名字以為挺有文化,錯了。李正先認識的漢字比王相玉都少。王相玉九歲輟學,文化程度不過是上大人孔乙己等簡單的漢字而已。王母說,這些字就夠用了,她還一個字不識呢,不還是照樣開鍋餅店。一點都不耽誤算賬,隻要學會了小九九,什麽事都錯不了。
李正先跟王相玉住鄰居,他是一個憂鬱的單身漢。
1948年5月8日以後,李正先就正式的嫖不起梁大天了。平康三裏的價碼已經被美國水手炒起來了。許多美軍士兵慕名而來,梁大天的上客率居高不下。和五裏的小香蘭比較,梁大天賺錢還真不比她少。梁大天接客那是一個班一個排的接。幹這個活,賺錢還是得靠體力的。
先到李正先家躲起來吧。王相玉給李正先兩根紅圈作為回報。
李正先叼著煙卷抽了一半,又掐了。舍不得抽。李正先體格健壯高大,是個拉洋車的料。虎頭虎腦的,但是有白頭發,還不少,整天心事重重的。
他家裏的家具一樣無精打采、邋邋遢遢。家裏連個收音機都沒有,沒法聽戲。破桌子、破椅子、破床,被窩還泛著腳氣的味道,又酸又臭。
王相玉先把爐子點起來了,屋外的風嗖嗖的。
李正先住在2樓上,趴李正先家的窗上還能看到鍋餅店,王相金開始和麵了。王相堂點起了柴火,王相滿拉風箱。
王母叼著煙卷,若有所思。
王母:“相金?相玉夜下晌(昨天晚上)上哪去了?”
王相金:“娘,張師傅說先上三裏,又上五裏去了。好(快)回來了。回來我就幫著娘揍這個屌操的!”
王母:“不中,拿回東西就算了。都有什麽計?”
王相金:“紅圈、罐頭、巧克力、餅幹。”
王母:“多少煙?”
王相金:“他們說不少來,最少能有5,6盒!”
王母:“是?嗯,怎麽也值兩塊大洋!”
王相金:“嗯!張師傅說值三塊大洋!”
王母:“好(快)過年了,巧克力、罐頭、餅幹,留著過年吃,煙也留著過年抽!相滿、相堂再換件棉衣裳,相金,咱是窮人家,咱得精打細算!”
王相金:“嗯!娘,放——心——吧——”
一說窮人家,王相金就能使出吃奶的勁在麵板上揉搓,這樣出來的鍋餅勁道,鍋餅勁道,生意就好。

中午時分還未到,第一鍋餅還沒出鍋,梁大天領著平康三裏的幾個姐妹氣勢洶洶地站在店門口。
鍋餅店在斜坡上,梁大天甩著手帕叉著腰,擺出一副強攻的架勢。
王母占據地勢優勢,居高臨下:“梁小姐,梁小姐,還沒出鍋,趕等等!要幾斤?梁小姐真漂亮,梁小姐真是個掙大錢的!”
梁大天的臉變了形,聲嘶力竭:“把你家老兩給我交出來!交出來!我的美金!美金!Oh,my god!我的美金!美金!Oh, god, kill her! kill her!我的美金!美金!Kill her! Kill her!”
梁大天用高跟鞋踹了幾下鍋餅店的店門,想了想不對,怕鞋壞了,又拿出口紅對著玻璃草草地抹了抹,繼續叫罵。
王母:“哎呀,該打來,你這是得揍(做)什麽計?”
梁大天:“老兩來?老兩來?給我死出來!Oh, my god! Kill her! Kill her!Kill her!”
梁大天叉著腰甩著手帕,一邊扭一邊叫喚。顯然梁大天還沒弄懂kill her 的真正含義,美國人達到興奮時刻肯定沒把她教明白。而梁大天隻是盡力想把他學會的英文全部用上,任何時間,任何場合,也算是日常訓練。
王母:“不對,不對,那麽相玉捎去的紅圈、美國罐頭、美國巧克力、美國餅幹,哪去了?哪去了?那些東西值3塊現大洋!3塊現大洋!梁小姐,咱得講理!”
梁大天:“他那點東西叫東西?他折騰了我一晚上!我的55塊美金!美金!55塊美金!Oh, my god! Kill her!”
王母:“誰折騰誰?相玉才多大?你還把俺使(累)壞了來!”
梁大天:“Oh, my god!你還不講理!好!我告訴你,我已經跟城防司令打招呼了,三天不還,殺你全家!不信你給我等著!”
王相玉趴在窗上看得真真的,剛想叫,被李正先捂住了嘴巴。
看熱鬧的越來越多,有幾個外國人也圍了上去。其中一個指著梁大天說:“You!梁玉環?平康三裏?”
梁大天:“Oh! darling! yes! I am梁玉環!梁大天!Kill her!”
外國人:“What’s the matter?(碰到了什麽事)”
梁大天:“Oh!I love you! Let’s go! fuck! Kill her!(哦!我愛你!我們去幹吧!幹掉她!)”
外國人:“Kill her?but what happened? We just pass by you know we needn’t do that. (幹掉她?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我們剛從這經過,我們不需要這個。)”
梁大天:“Oh darling! let’s go! suck fuck!(哦 寶貝!我們去幹吧!)”
外國人:“Oh, damm it! what time is it? We actually need lunch now!(哦,該死!現在才幾點?我們現在真的需要吃午飯!)”
梁大天掀開了胸,抖了幾下,做出一副自我陶醉的樣子,輕聲低吟:“Oh! come on! guys! I love you! oh, fuck! oh yeah! kill her!”
外國人:“Woow ! Oh bullshit, but but but woow,梁玉環,you?平康三裏?how much to kill you?(哇!哦,臭狗屎,可是,可是,可是,哇,多少錢幹掉你?)”
梁大天:“Yeah!梁玉環,梁大天,平康三裏!”
外國人:“Yeah we’ve got that! but how much to kill you?(是的,我們知道了,但是多少錢幹掉你?)”
梁大天:“5 dollars per one, one by one!(一個人5美元,一個一個的上!)”
四個外國人詭秘的笑了笑,抬起梁大天就走,梁大天像打了勝仗,繼續得意地叫囂:“差一點叫你家老兩壞了我的好事!嗯?耽誤我多少買賣?三天不還錢,殺你全家!Oh! darling! Oh, I love you!”

李正先問王相玉,他們說了些什麽?
王相玉伸出手掌,表情很神秘,比劃了比劃說,五個美金!
李正先:“一個人5個美金?”
王相玉猶豫了一會,點點頭。
李正先點起了聲線的半根紅圈,深深地吸了一口:“外國人真有錢呐!你拿了梁大天55個美金?”
王相玉:“不行我就還給他,把巧克力要回來就行了。”
李正先又深吸了一口煙:“不用還,馬勒戈壁!不用還,他應該給你錢!我幫你想想辦法!你先給我一個美金!”
王相玉起身要走,被李正先攔住了:“你先給我一個美金!”
王相玉說,我得走,要不我,我喊俺娘了啊?
李正先:“你先坐下,別急,我幫你弄梁大天!你雖然懂英語可是你不懂社會。你雖然能掙錢,可是你不知道弄到手怎麽辦!你先給我一個美金,我告訴你怎麽把錢弄到手!真的,你先給我一個美金,我就告訴你!”
王相玉從內懷裏摸出了一包紅圈,拆開盒拿出三支放在桌子上。
李正先:“梁大天昨天晚上弄了你幾把?”
王相玉伸出三根指頭。
李正先:“這就好辦了!你現在肯定是腎虛!我認識一個診所,我把你拉到那裏,你躺那裏裝病,剩下的事,你先給一個美金!”
王相玉又抽出5支煙放在桌子上。
李正先:“小王,這個事吧,一個美金不夠。平康三裏肯定幫梁大天說話。梁大天還認識城防司令。啊呀,不好辦呐!”
王相玉:“唐司令根本就不理梁大天!唐司令早就看好了香蘭,天天跟市長搶,還搶不著。”
李正先:“實話實說,一個美金不夠,真不夠,你想就行了,怎麽也得兩個美金!”
王相玉:“你辦成了我給你5個美金!”
李正先:“一言為定!好!夠意思!不過,關鍵是你媽,不一定配合!你媽就知道錢!”
王相玉:“我要不先問問俺娘?”
李正先果斷地說:“沒必要了,這個事你得先斬後奏!你就說梁大天把你給強奸了!把你的身體給弄壞了,你要看病。不行找巡捕房,把梁大天抓起來!梁大天得掙多少錢呐?他媽了個比的!”
王相玉:“美國鬼子都知道她,昨天那個船長就提她來。”
李正先:“小王,不行,你還得教我幾句英語,我這個活就好幹了!”李正先點了一根紅圈,美滋滋地抽了起來。
王相玉:“不行!教會了你,我吃什麽?”
王相玉態度非常果斷,趁李正先不備,迅速的把剩下的香煙裝進內懷的口袋。

第四章
那個年代老是有那麽一撮人說著隻有他們自己才聽得懂的英語,還是美國腔調,值得一提的是,這種洋涇浜得到了傳承。上個世紀90年代青島迪廳裏的中國DJ也這樣。Suck fuck bitch asshole。還真出那味兒,要的不過還是那種氣氛。
宗教是底層人民的痛苦呻吟——卡爾•馬克思
這個總結太輕率。他忽視的是人的本性。
宗教是人對善的向往,宗教是人對自己身世的一種探索。當你受傷的時候,他會成為精神避難所。人,需要精神避難所。
王相玉經常去天主教堂做彌撒。向神父告解求助,神父說,不要抱怨,錢如果給你帶的是痛苦,你何苦要自尋煩惱?
王相玉說,是他母親叫他這樣做,並且賺錢少了,他母親會不高興。神父一時語塞,說,回去告訴你母親,人活著不單靠食物,還要靠信仰。
王相玉回去沒敢說,他知道,說了,母親和大哥都會對他大打出手。
梁大天被那幾個外國人差點折騰死。不過這頓折騰,她徹底明白了什麽叫kill her。應該應用在哪個場合、什麽場景。好在休息幾天,身體就養過來了,繼續幹。
王老兩個小雞巴玩意偷了55個美子,這得一個班的兵力才能幹出來。嗯?這個小東西,不能饒了他!
再到鍋餅店去要,再碰上美國兵也說不準。
怎麽王氏哭哭啼啼?Why?
王氏:“梁大天!你把相玉給毀了!你!嗚嗚嗚~相玉!嗚嗚嗚~我的好兒啊!全家靠相玉養活!相玉,我的兒啊!嗚嗚嗚~你命好苦啊!你怎麽碰上了梁大天?有沒有天理了?我的兒啊!嗚嗚嗚~我的好兒啊——啊——嗚嗚嗚~嗚嗚嗚~”
梁大天:“你這個賣鍋餅的老巴子!Oh,my god!你們這些老巴子體力好著來!少給我裝!王老兩一晚上差一點把我折騰死!他比美國兵都厲害!Oh,my god!偷了我的錢給我耍無賴?看來你們這些老巴子還不知道厲害!Oh,kill you!Kill you!我的美金,少一個子都不行!Kill you!kill you!”
王氏:“梁大天!嗚嗚嗚~你快上醫院看看他吧!相玉快死了!相玉!我的兒啊!嗚嗚嗚~你叫娘怎麽活呀?嗚嗚嗚~嗚嗚嗚~”
梁大天:“我還不知道你們家那個王老兩?哼!想耍無賴也不看看跟誰耍?Kill you!Kill you!Fuck!我再給你三天時間,要不我真不客氣了!我是看你家王老兩年紀小!要不?Kill you!”
王氏:“梁大天,嗚嗚嗚~什麽意思?”
梁大天:“殺了你!Oh,my god!連這個都不懂?Kill you!”
王氏:“嗚嗚嗚~我的兒啊!嗚嗚嗚~我的兒啊!嗚嗚嗚~”
梁大天:“三天!三天以後,55個美金!見不到錢?Kill you!”梁大天邊說邊撥弄著剛燙的卷發,忽然發現一個外國人閃了一下,人高馬大的。
不能叫他跑了!
:“Hi! darling! I love you!I love you! Hi! Hi!Let’s go! fuck! fuck! I love you!”
趕緊對著玻璃抹口紅,回頭看看外國人,也沒有停下腳的意思,抬起腿趕緊追,邊追邊使勁喊:“Oh darling! Darling!Darling!I love you! Fuck! Fuck! Five dollars! I love you!”
芝罘路的石砌馬路斜坡上回蕩著梁大天高跟鞋咯噔咯噔的響聲,格外清晰。那時青島的冬天積雪很厚,路麵很滑。梁大天追著追著,噗通滑倒在地。看樣子摔得不輕。梁大天爬起來,看了看,Oh,my god!絲襪破了!火冒三丈。Oh my god!美國進口的絲襪!王老兩,你個小雞巴玩意!想想更加惱羞成怒,指著鍋餅店大罵:“Kill you!Kill you!”

真正能kill her的是李正先犀利陰毒的謀劃。
李正先掙錢少,急了,就得光顧半掩門。半掩門附近布滿了中醫診所。所謂的中醫診所賣的就是嗎啡。當時青島稱之為“老嗨”。
在那些診所裏躺著的都是病入膏肓的性病患者。
如今造訪這些建築,還會不寒而栗。海泊路、濟寧支路,小胡同拐進去的地方,往事曆曆在目。那種不規則的搭建透露著無奈的機智,畢竟經濟效益是紅燈區的首選。建造之初,這裏照應的就是最沒有消費能力的民眾,給人的印象就是齷齪、殘破。
盡管王母嗚嗚嗚地哭,其實心裏早有了主意。
巡捕房的於德貴警長到簡陋的中醫診所看望了王相玉,檢查並記錄了被害人的身體狀況。
王相玉狡黠地眨著眼睛,陳述被蹂躪的經過,還時不時地哭。
於警長一根接一根的抽紅圈,王母不得不一根接一根地遞,說著說著也跟著哭,哭的也挺淒慘。
於警長對外號稱福爾摩斯。抽了一包紅圈還是沒問出頭緒。王母歉意地笑著,表示已經沒有煙了,確實沒有了,這是借著錢買的。
於警長取出了煙鬥,把地上的煙蒂撿起來,煙頭裏剩下煙絲搓進煙袋鍋繼續抽。
於警長:“大姐,你先回避,孩子守著你有些話可能不敢說,我和孩子單獨談一會。”
王氏走了,結果於警長問的都是關於梁大天身體器官的事。全部記錄完畢,於警長站起身告辭。
王相玉已經把眼睛哭腫了,但是他還發現了於警長的襠部已經凸起。王相玉意識到大事不好,找李正先商量。
李正先:“他媽了隔壁!不對!這個於大頭圖謀不軌!小王,給我2個美金,剩下的事我給你辦!”
王相玉:“李師傅,事成之後5個美金,一分不少!”
李正先:“你不給你就完了,一分錢也撈不著了!你不給不是嗎?咱們就走著瞧吧!”
王相玉:“李師傅,錢在俺娘手裏,我怎麽給你?”
李正先:“你死到臨頭還不知道,還你媽!你媽!你那個媽是真不懂事兒啊!完了,完了,完了,你那個媽!”
民國時代,中山路的巡捕房占地約80平米,相當於現在的套三房子,也具備拘押的功能。
巡捕房受理了王相玉的案子,可以名正言順得開葷了。這幫警察求之不得。
當然,梁大天也到巡捕房過了堂。自然,梁大天被巡捕房的警察在巡捕房裏又搞了個遍。
案件的性質毫無疑問就變了。Oh, my darling!利好開始向梁大天傾斜。
巡捕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搜查了鍋餅店還有吊鋪。王氏藏的大把美金全部收繳了。這還不說,把王氏也抓起來了。
這是王氏這輩子第一次進局子。
王氏:“於警長!你這是得咋?紅圈也起你吃了一盒,你這是得咋?於警長?”
於警長上去就是一煙袋鍋子。
疼得王氏捂著頭:“哎呀,該打來!於警長?你這得揍什麽計?於警長,你說要煙就起你煙就是了,你這是得揍什麽計?”
於警長居高臨下,煙袋鍋子照著王氏的頭猛地一頓敲打,打得王氏滿地打滾。
:“於警長!別以!你有事就說事!別打了!我還拉撒四個孩子!於警長!於警長!別以!別以!”
於大頭往煙鍋裏摁進去滿滿的煙絲,王氏趕緊劃了根洋火給點上。
於大頭:“王氏!王香蓮!你這個老巴子!嗯?到了青島好事不幹,不老老實實賣你的鍋餅,惹是生非,還教唆你二兒子到樂戶行竊,今天趕快給我從實招來!不招我就用煙袋鍋敲死你!”
王氏:“於警長!於警長!王氏冤枉!王氏冤枉!於警長,俺兒就是叫梁大天強奸了!相玉冤枉!”
一聽冤枉兩個字,於大頭又掄圓了煙袋鍋子照著王香蓮的頭又是一陣子猛敲,直打得跪地求饒。
王氏:“於警長,別以,別以,你有事就說就行了,不中?我還拉撒著四個孩子!”
於大頭喘著粗氣,發現煙袋鍋子滅了,王氏顧不上疼痛,趕緊爬起來給他再點上。
於大頭:“王老兩的事自有公斷,現在就是你!你給我老實交待,你怎麽唆使你二兒子到樂戶行竊,從實招來!”

李正先是中共地下黨,此事非同小可。萬一暴露後果不堪設想。上級決定叫李正先先撤到解放區。李正先同誌說,再繼續留在敵後工作,還能發掘出更多的情報,絕不撤退。
上級組織慎重地做出了決定,把這個事捅給了新聞報社。
先下手為強。李正先總是能先行一步,盡管王氏已經把他給咬出來了,但是這根本就構不成所謂的“罪”。
對這種事,報社記者輕車熟路,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梁大天和巡捕房的醜事全抖落了出來,這下子可熱鬧了。
這是最吸引眼球的題材,縱然梁大天的體力再好,還是被鋪天蓋地、洶湧而至的新聞媒體搞得上氣不接下氣。
畢竟應對的方法不一樣,王老兩在道義上占有先天的優勢。
媒體似乎是有意渲染一個12歲的男童自謀生路,精通英語。那麽輿論的天平自然會偏向一個不諳世事的頑童。
中午時分,巡捕房集體就餐。
於大頭像熱鍋上的螞蟻。把錢獨吞了,警員們的幸災樂禍溢於言表。於大頭剛想找借口發作,市長大人突然光臨。
不好,於大頭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還不等於大頭戴上大蓋帽,市長的文明棍劈裏啪啦穩、準、狠地敲在了他的頭上,市長是老票友,還是唱武生的。
市長:“於大頭!我看你是幹夠了!告訴你!你不幹有的是幹的!國難當頭,你還在這裏渾水摸魚?你竟敢給我捅出這麽大的漏子來?今天我告訴你,趕緊給我亡羊補牢!你再給我弄不好,老子斃了你,你信也不信?”
於大頭:“信!信!信!市長大人息怒!息怒!息怒!怒,”
市長:“給我說,下一步你給我怎麽辦?”
於大頭:“市長大人,這件事有個車夫在後麵唆使,我懷疑他是共產黨!要是他真是共產黨,此事非同小可,我。。。。。。。”
市長:“共產黨、共產黨,他媽的!你們這些笨蛋見了共產黨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你把人家的錢裝你布袋裏了,找不著理由,你就懷疑是共產黨的後台,你這是跟誰打馬虎眼?嗯?說!後邊的事你給我怎麽辦?怎麽辦?”
於大頭:“那個拉洋車的叫李正先,他的手法像共產黨,所以我想放長線。。。。。。”
不等於大頭把話說完,市長的手杖劈裏啪啦又是一頓猛敲。於大頭防不勝防,光禿禿的大頭給敲起了好幾個包。
市長:“於大頭,你給我聽著!我給你露個底!這個事經國專員知道了,還專門給我打的電話!這回你知道你這個簍子捅多大了吧?蔣經國辦事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於大頭:“卑職知道!卑職知道!卑職知道!”
市長:“哼!這個黑鍋你自己背吧!把吃進去的全給我吐出來!登門給人家賠禮道歉,叫我也好有話說。要不,我真斃了你!”
於大頭:“市長大人!市長大人!我,我,我,”
市長:“嗯?是也不是?”
於大頭盯著市長的文明棍,趕緊戴上帽子,打了個敬禮:“是!”
市長大人今天心情相當不好!戲詞沒說,更可怕的是連一句戲都沒唱出來!

第五章
第一個到鍋餅店道歉的正是市長大人。用現在的話說,就是閃亮登場。
1949年3月初,黃島路的斜坡上,一輛“雪佛蘭”轎車突然橫亙在鍋餅店門口,市長的司機費了好大勁才把車停下來。車輪子前還放了一塊木枕,以防溜車。後邊跟上了記者,坐黃包車來的。
10平方米的鍋餅店顯得窒息,門口被圍得水泄不通。
王氏領著孩子給市長大人跪下了。
市長大人親切地把他們一一攙扶起來。記者趕緊搶鏡頭,各種角度,跟著照了相。
王氏痛不欲生:“市長大人!你可來了!於警長還詐了去400美金!請市長大人做主啊!嗚嗚嗚~嗚嗚嗚~”孩子也跟著哭。
王氏頭上的瘀腫還未消散,趁人多扒給市長看。
市長大人本想回避,不料群眾圍了上來。於是市長大人拍案而起,顯得勃然大怒,大叫,豈有此理!一塊鍋餅從桌子上震到了地上。嗯?捋了捋胡須,頭一晃,眉毛一揚。這是怎麽個意思?
王相玉估計,市長大人腦子裏大概是浮現出《鍘美案》包公的戲詞,差點唱出來。罷罷罷,場合不對頭,真唱出來就把做戲的底子漏了。市長大人借故告辭。“夫人告辭了”說得跟唱腔差不多。坐上車,一路下坡,徑直奔向中山路上的巡捕房。
對於情敵,王相玉還是了解的不少。
當時王相玉名噪一時,一個年幼的受害者,飽經滄桑。
新聞焦點,慈善機構向王相玉伸出了援手。還有來自社會各界關愛,送錢送物,琳琅滿目的禮品,上不封頂,多多益善。
王母百感交集,還琢磨呢,怎麽就沒有人送紅圈呢?
到了這種境界,是想什麽來什麽。
警長於大頭當晚趁著沒人的時候去了,戴著禮帽,頭上的蘑菇還沒消,叫人看著怪丟人的。還帶著美金外加兩包紅圈。
王氏仔細的核對了一下數目,差不多數了10遍,越數越亂。
於大頭口袋裏還有一包紅圈,趕緊遞煙。王母趁機用耳朵夾了幾支。直到於大頭的煙盒空了,王母才把錢數明白了。
這一切,李正先趴在窗上看得一清二楚。於大頭剛走,李正先就敲門進去了。
這一係列的變故,促使王氏和李正先的感情迅速地升溫,幹柴烈火,很快就如膠似漆。
王氏:“哎呀!小李!想死我了!你怎麽才來?哎呀!小李!想不想我?想不想我?”
李正先:“老王,你先別急!不對,我看看外麵有沒有敵人監視?”
王氏:“噓——關燈吧!小李!小李!想死我了!先吃個鍋餅?”
李正先:“不吃了,先別關燈,你給我5個美金使使!”
王氏:“中!你快拿吧!你拿了起報社的?”
李正先:“對!趕快!我得連夜送!注意,要保密。”
王氏:“這麽晚了,黑燈瞎火的,你去送什麽計?別磕著!”
李正先:“白天不就叫人發現了嗎?叫人看見了就麻煩了!”
王氏:“中!中!中!路上小心!5個美金夠了?”
李正先:“不夠再說!對了,今天買賣怎麽樣?”
王氏:“一天好起一天,你替我謝謝報社!謝謝報社!謝謝你小李!謝謝你小李!”
李正先:“我先走了,我還得拿包紅圈!”
王氏:“兩包都拿著!晚上,你還回不回來了?”
李正先:“不一定,我看看再說,一包就夠了。”
王氏:“不中,你先弄完了我再說,要不我不依(準)你走!”
李正先:“老王,你這是幹什麽?我已經跟報社說好了!”
王氏:“不中!你得弄完了我!誰知道你去找誰?你萬一找梁大天來?不中!你得先弄完了我!”
李正先:“哎呀,我弄完了哪有勁拉車?”
王氏:“小李,你嫌齁(棄)我了莫是?你嫌齁我了莫是?”
李正先:“老王,別胡說八道!你先別,大敵當前!大敵當前!”
王氏:“中!快去辦去吧!你想著,我王香蓮還在這等著你,別把我忘了。中,小李,快去快回!快去快回!”

滿清的遺老遺少還是有一點曆史作為的。就規模而言,從黃島路一直延伸到芝罘路的紅燈區,當時在全世界堪稱最大。中國各地的婦女帶著淘金的夢想紛至遝來。
人文青島,在這裏居住的最大曆史特征就是人口密集。
這真的有據可查,這些樓群還沒拆,破碎的記憶依稀在眼前。
直到現在,走進這些樓院,空氣中仍然彌漫著隨地便溺的不及時處理發酵出來的氣息。突兀的拐角、樓道、過道、冷不丁搭出來的吊鋪,這應該是建國後簡易的建築作品,極有可能是青島最早的城市“蝸居”規格,充滿了節省空間的智慧。住在這裏的人,上下出入要防著頭被磕著碰著。
據說,有些吊鋪也是有產權的。
就是這些掩人鼻息的惡臭,鎖住了曆史的原汁原味。
新聞焦點能完全轉移視線,當時山東首府濟南已被解放軍攻陷。民國山東省政府遷到了青島。
這些似乎並不重要,圍繞鍋餅店的這些主要人物荒謬的人生軌跡更能吸引媒體。
梁大天的活幹著不舒心了,幾乎是沒法幹了,別說是她,平康三裏也跟著焦頭爛額。口誅筆伐的記者已經足以令平康三裏破產。
自詡福爾摩斯的於大頭自認為已經躲過了滅頂之災。
不過,李正先,走著瞧!
李正先拉著洋車緩緩地走到了平康三裏,目的是光顧梁大天。看起來像是在門口靠活。
梁大天的房間亮著燈,於大頭在裏麵。
於大頭“哼哧”“哼哧”地喘著粗氣,梁大天趴著,嘴裏叫著:“Oh!Darling! Oh Miller! Oh Miller! Miller! Miller!”
於大頭“啊呀”一聲嗷叫宣告遊戲結束。
李正先趕緊躲到暗處,手裏攥著美元,等著於大頭出來。
於大頭半掩著禮帽,走到院門口,黃包車圍了上去。於大頭以為是記者,慌忙掉頭,從後門跑了出去。
李正先鎖好了車,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等了快一年了,終於湊足了錢。
梁大天的房間布置得比較講究。梳妝台上供奉著Miller中尉的放大黑白照。歐式大衣櫥,歐式鐵床,軟床墊,規格最大的痰桶。地毯不錯,質地柔軟,人多的時候就派上了用場。可惜就是汙漬太多,換洗老也跟不上趟。
李正先掏出了紅圈,遞了上去:“玉環,想不想我?”
梁大天接過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把煙圈吐在李正先臉上:“Oh, my god!想你有什麽辦法?你也沒有錢。煙從哪弄的?”
李正先:“我自有辦法。於大頭又沒給錢吧?這個逼養的!”
梁大天吐了口煙圈:“於大頭?哼!於大頭憑什麽不給我錢?就憑他頭大?Oh,my god!”
李正先:“你的眼睛告訴我,於大頭沒給錢!這筆賬我早晚跟他算!煙你先拿著!”李正先把紅圈塞進了梁大天的胸溝。
梁大天:“不是王老兩他娘給你的吧?你也就是弄個老巴子娘們!Oh,my god!你也是個老巴子!”
李正先:“玉環,我跟你說,我是共產黨!我告訴你,很快青島就會成為我們的天下了!”
梁大天一聲浪笑:“Oh,my god!你是共產黨?你是怕於大頭弄你吧?你是共產黨?你是共產黨我一輩子叫你白睡!”
李正先:“一言為定!你對天發誓!”
梁大天:“發什麽誓?你真能裝,你今天拿了多少錢?老鄰居一場的,看在老朋友份上,我照顧照顧......Oh! my god! oh darling! I love you! Oh, Miller!”
李正先:“玉環,今晚、明晚,我包兩夜,行不行?”
梁大天:“行!行!行!Oh!Darling!I love you!”

1949年,青島的年度經濟人物當屬市長大人。
小香蘭在1948年學會了唱花旦。1949年5月,趁著人心惶惶,市長以一塊現大洋的代價從平康五裏把她騙走了,直接去了台灣。你看市長這時間掐得,嘖嘖。
香竹、香菊、香梅,三姐妹還在平康五裏。後來解密的數據顯示,James之所以沒和藍小腳談成,是因為香蘭擔心她那三個姊妹。那就意味著James要帶走四個人。強人所難啊,可是她就是乖乖地跟著市長走了。
很多事是解釋不清的。
春夏之交,王相玉覺察出來,已經晚了。王相玉還打聽出更加詳細的消息。市長大人還是唱著戲溜掉的,還是長阪坡趙雲的戲。
趙雲   (三笑)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念)     曹操傳將令,曉諭眾三軍:隻需活子龍,不要死趙雲。
     (白)     哎呀妙哇!曹操傳此將令,不許暗放冷箭,不免趁此機會,我要殺他一個幹幹淨淨。
             呔!曹營眾將聽者,哪個有膽量的,隻管前來。
張合   (內白)    張合來也!
那一年開春以後,“come sure”的生意越來越差。美國軍艦的水手都認識路,太近了,不需要向導了。民國海軍多了起來。唉!沒油水不說,要小費要急了甚至還能挨上揍。
錢掙得越來越少,其母王香蓮的抱怨也越來越多。
王相玉最恨的兩個人,一個是他娘:無聊透頂,光吃不拉;一個是他哥哥:渾身是力氣,誰都不敢打,專打二弟相玉。
生活還是要繼續,王氏的鍋餅店經營有了明顯起色。王家的生意開始風生水起,王相玉不得不加入了,和的麵更加勁道了。
王香蓮鬼使神差的情感引得王家四兄弟牢騷滿腹。
娘這是怎麽啦?
唉!別提了。王香蓮預料的沒錯。
第二天一早她爬起來看見正先不在家,車也不在。
開始王香蓮還有點自信,沒往那方麵想,擔心別再出什麽事。於是跑到報社,找了一圈結果也沒見。
張師傅說在平康三裏,王香蓮不信,去一看,車就鎖在那裏。難道李正先同誌?別走了,在那等著看吧。
王香蓮看到梁大天攙著李正先出來的時候心都碎了,當時到巡捕房告發的想法都有,告李正先是共產黨,共黨分子!可是這樣做,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我現在弄不好也是共黨分子,這可得怎麽辦?急死了。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晚上,王香蓮隻想要李正先一個合理的解釋,誰知當晚李正先又鑽進梁大天的房間裏去了。這個該死的李正先!我王香蓮命好苦啊!
婦道人家,有什麽辦法?寡婦門前本來是非就多。

第六章
鄰十百家的,誰不知道誰。
王香蓮咽不下這口氣,碰到了張師傅,一怒之下跟相貌很醜陋的張師傅發生了,用現在的話說就是“一夜情”。
王香蓮太急燥了,她衝動的時候,忽視了一個要點,張師傅張嘯天還是半掩門的常客,有點饑不擇食了。
張師傅長疥瘡,他不自覺,竟然不說。再過幾天,皮膚病就串了窩子。恨呐,孩子不用說了。
哼!傳給李正先再給他美金。
果不其然,又傳染給了梁大天。梁大天傳給了無數人。患病時間太接近了,互相推諉,眾說紛紜。
李正先又回到了王香蓮身邊,沒錢治病啊!
王相玉混成了進城幹部。
王相玉的活動半徑在老舍公園周邊,那裏住著貨真價實的資本家。老舍公園又叫“大花溝”、“第六公園”。
其實現在也能看出來那片風水寶地。建築群錯落有致,保持著和諧的比例和色彩。如果沒有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粗製濫造的樓群的幹擾,這裏還是實至名歸地評上非物質文化遺產。
根據李正先的指示,在資本家的門口或者牆上,王相玉用粉筆認真地做了標記。
1949年5月端午,6月2日,解放軍進城的時候,王家人的皮膚病基本痊愈了。就差相滿和相堂,孩子還小,調皮,癢了就抓,青島的氣候又潮濕,所以,老是不容易好。
那天棧橋周邊站滿了解放軍,美國軍艦都不靠岸,而是在離棧橋不足一華裏的海域遊弋。解放軍火冒三丈,用迫擊炮示警。炮彈落處激起的水花濺在軍艦的甲板上。美國軍艦的炮口立即對準了岸邊,解放軍毫無懼色,繼續放炮。都未命中。
王相玉趴在草叢裏,不敢動彈。
對峙了一個小時,還是那樣。解放軍派來了重兵,但是沒派重武器。一直到天黑。
但是,複仇清算的時候,到了。
平康五裏,還有竹、菊、梅,姐妹三個都受藍小腳欺壓。
從香菊身上能找到香蘭的影子,就是戲唱得差了點。哼哼!王相玉想起了長阪坡。
趙雲   (三笑)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念)     曹操傳將令,曉諭眾三軍:隻需活子龍,不要死趙雲。
     (白)     哎呀妙哇!曹操傳此將令,不許暗放冷箭,不免趁此機會,我要殺他一個幹幹淨淨。
             呔!曹營眾將聽者,哪個有膽量的,隻管前來。
張合   (內白)    張合來也!
趙雲   (白)     曹賊嚇,曹賊嚇!想有了這支號令,隻有俺殺他,哪有他殺俺之理,不免抖擻精神,殺他個片甲不回!
             呔,曹軍聽者,誰敢前來,與你趙四老爺決一死戰!
(張合、徐晃、許褚、李典、曹洪、張遼、曹休、樂進同抄上,圍打,趙雲落坑,火彩,龍形上,趙雲跳出坑。)
趙雲   (白)     妙嚇,聖天子有百靈相助,大將有八麵威風!
             呔,曹軍聽者,誰敢前來,誰敢前來!
12周歲,虛歲13,王相玉已經痛徹心扉地經曆了一次感情的裂變。市長跑了倒罷了,還帶走了香蘭,是可忍,孰不可忍?
藍小腳,我王相玉與你勢不兩立!
藍小腳專門收養小丫頭,其心狠手辣,遠近聞名,令人發指。她的酷刑,擀麵杖。假如哪個小姑娘敢喊累她就用那個東西往裏捅。
沒人管嗎?於大頭。她直接給於大頭免費提供賄賂,後來於大頭竟然有了虐童的癖好。

於大頭於德貴,他一直想修理李正先,他壓根就沒想到李正先還真是共產黨,知道了,想巴結也沒來得及。解放軍就在城外,哪裏敢動手?市長大人是什麽人,什麽他不看得透透的,知道不是共產黨就敢欺負,真是共產黨,見了都乖乖的。
很多敵人沒跑成,其實原因再簡單不過了。海路是唯一的出路,但是運力嚴重不足。於德貴本來有機會登上逃亡的艦船,可是長疥瘡,同僚都躲著他,瘟疫不得躲著?就把他落下了。
另想辦法,潛到梁大天的閨房,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騙著梁大天卷著錢一塊跑,梁大天無動於衷。
梁大天:“於大頭,你睡了我多少回了?”
於德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玉環,100次沒有,50次有了吧?”
梁大天:“就算50次吧,你花一毛錢來?你憑什麽?你看Miller中尉,啊?給我買的勞力士,人家就一回,啊?把身上的美金全給了我!一共是多少,你知道?你想不想知道?”
於德貴:“那麽他能給你多少?”
梁大天:“你又動歪歪心眼了,青島的警察你這麽壞的有幾個?你想幹什麽?我告訴你,你一個子兒也撈不著!你不想知道Miller為什麽給我這麽多錢?”
於德貴:“這倒是個事,不過我沒有時間聽了。”
梁大天:“我還是講給你聽吧!你尋思我整天裝癡賣傻的我自己不知道?你尋思我很願意在這裏幹?你幹了我這麽長時間從來不問我的身世,現在跑不了了就想騙我錢?”
於德貴:“你誤會了,玉環,我怕你也跑不了。”
梁大天:“我?我就沒想過跑,我能不管我的傻兒子了?這你還不知道吧?那我就告訴你!俺對象是萊陽的漢奸,46年槍斃了,我兒子小,親眼看著他爹給槍斃的,打了三槍,我兒子才兩歲,嚇傻了。我不能跟著傻吧?你看看這些窯子鋪,誰幹得跟我這麽賣命?我得養活他!俺娘幫我帶孩子,也在青島,靠誰?不就得靠我?Miller為什麽給我那麽多錢,因為我把這件事告訴他了。他說,他隻能這樣了。”
於德貴:“你怎麽不早說?我好去照顧照顧你娘!”
梁大天:“你別裝了,你是什麽人誰不知道?誰不明白?你今天來就是想騙錢,還有什麽?你快滾吧,看你是條喪家犬,我也不告發你了,自己想辦法跑吧。”
於德貴掏出了手槍,指著梁大天:“把錢給我拿出來!不拿我就崩了你!”
梁大天先是一驚,接著就震靜了下來,梁大天見過世麵,她確信於大頭根本就不敢開槍。
:“開槍吧!外邊全是解放軍,就等著你開槍!快開槍吧!我還真是活夠了!快點!你不開我幫著你開!快點!”
於德貴確實不敢開槍,他至少還抱著一線生的希望。
梁大天感到疥瘡的癢,取出硫磺膏邊撓邊抹藥。嘴裏還“噝——”“噝——”地叫個不停。
條件反射,於大頭敢到奇癢無比,也開始撓起來,撓破了得趕緊上藥,問梁大天要硫磺膏,梁大天就是不給。
於德貴奮力把藥搶到了手裏,大事塗抹。剛“噝——”“噝——”地覺得止了癢,梁大天已經舉起了槍對著他的腦門。
:“解放軍同誌!於大頭在這裏!——於大頭在這裏!——”

解放軍的臨時駐地在永安大戲院設有分部,步行到平康三裏需3分鍾。梁大天押著於大頭去的。
梁大天喊了半天也沒人進去,於是命令於大頭去自首。梁大天說,不老實就崩了你!到解放軍那裏你說不定還能活命。
於大頭的腦海一片空白,低頭耷拉角的,乖乖地去了永安大戲院,太近便了,他怕梁大天開槍。
李正先同誌熟悉這一代的情況,成為臨時委員會的副主任。李正先戴上了紅胳膊箍。王香蓮也在那裏,也戴著紅胳膊箍,是委員。對了,王香蓮也得叫同誌了。
王香蓮差一點給梁大天跪下,她懇求梁大天把李主任讓給他。梁大天叫他幹什麽她就幹什麽。梁大天不置可否。王香蓮又進一步要求梁大天教給她怎麽化妝打扮。
梁大天:“王老兩他娘,現在咱倆都不配李主任了!我還有個傻兒子在西鎮住,李正先知道了能要我嗎?”
李正先突然打斷了她們:“我就是要你,梁玉環!我要你!我要跟你結婚,誰勸也沒有用!你說了,我是共產黨你就叫我睡一輩子,說話算數!”
王香蓮放聲大哭:“李主任!李正先同誌,你不是說我們是革命同誌嗎?你可不能上敵人的當!李正先同誌!”
梁大天:“王老兩他娘!你真好意思!你比李正先大七歲!Oh! my god!你真忍心叫李主任守著你過一輩子?我都不屑說你,張師傅的事誰知道?你得叫我說說?我看張師傅和你真般配!”
一聽張嘯天,王香蓮趕緊打岔:“梁大天,咱倆的事是咱倆的事,砸了罐說罐,砸了碗說碗!張師傅看好了我那是眼袋鍋子一頭熱,我就是相不中他!我也沒讓李主任不找你,我就是想告訴你,我是正房,你是偏房!我這個正房誰都搶不去!玉環,你當偏房不中?姐姐照顧你還不中?姐姐給你揍鍋餅還不中?”
梁大天:“王老兩他娘,和你什麽事也說不清。我也不屑得和你說了。什麽事你心裏有個數就行了,我先走了,李主任,我走了!”
梁大天一甩長長的卷發,扭著腰肢,想告辭。初夏,梁大天穿著絲襪,故意搔首弄耳。與其說是告退,不如說是挑逗。
李正先:“玉環,先別走,喝點水。”
:“梁同誌!請留步!感謝你為民除害!留下你的地址,我代表解放軍感謝你!梁同誌,你立了一大功!你還繳獲了反動派的武器,梁同誌,你是巾幗英雄啊!”
說話的是臨時委員會軍管處的江營長,文縐縐的,濃眉大眼,眉宇間流露出威嚴。江營長手裏還端著剛剛沏好的茶。
梁大天:“這位是?哎呀,一看就是個大英雄!Oh!my god! 一看就是個大英雄!謝謝你,大英雄!Thank you!”
江營長一個敬禮:“你好!我是解放軍四野警衛營營長江誌勇,你也可以叫我老江,要是反動派膽敢報複,盡管找我!”
梁大天一聲浪笑:“Oh, my god!一看就是一員猛將,江營長,風華正茂啊!Oh! Darling !you are perfect man!”
江誌勇歉意的笑了笑,說,我不懂英語,梁小姐過獎了。
梁大天走了幾步,猛地一回頭對著江誌勇放電:“不懂可以來找我,我教你!”然後一甩頭發,扭了幾下,走了。
江誌勇、王香蓮、李正先都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三個人隻有李正先看著不高興,霎那間,憂鬱、痛苦、憤懣、湧上心頭。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揮之不去。

第七章
臨時委員會很快給於大頭辦完了拘押手續,由解放軍押解至常州路看守所。現在那裏已經改成了賓館。
五號炮台刑場,現在的內蒙古路長途汽車站。1952年,於大頭在那裏槍斃了,和他一塊槍斃的還有個女的,平康五裏的雞頭,藍小腳。
於大頭還留下了警世遺言:下輩子嫖娼一定得給錢!
“安定坊”、“安康裏”、“東裏”,都改頭換麵了,成了菜店、糧店、魚市。
開車穿行這片地帶,就感覺出路麵的狹窄,還透露出曆史的陰森氣息。
“平康五裏”。一樓臨街的大店麵有兩個。一個是“狗不理”包子鋪;還有一個是“王姐燒烤”。買包子至少需要排10分鍾的隊。燒烤店,桌椅全擺在馬路上,隻留單車可以通行的寬窄,夏天,人滿滿的,價格公道,童叟無欺。冬天生意清淡。
女老板操高密口音。高原紅的膚色,漂染的栗色頭發盤得像一頂適中的帽子,用發膠固定,幾天不會走形。人胖乎乎的,50多歲,招呼客人嗓門不小。
青島的生意就是這樣吆喝著做,很招人氣。很多逛青島的遊客不知道這裏曾經的繁華。繁華通喧嘩。
解放軍是淩晨三點進的城,正所謂春眠不覺曉。端午節,一覺醒來,青島人竊竊私語,變天了。
當時世界上最大的紅燈區,每夜都是女人的尖叫持續到半夜。這裏大概有5000名性工作者。1949年5月端午之夜,一片寂靜,不敢再有明目張膽的浪笑。但是苟且之事並沒有消失,隻是行事規格不敢造次而已。
與梁大天簡單的邂逅,江誌勇當夜無法入睡了,太誘人了。梁大天的風範使江誌勇回憶起了在延安的美國記者史沫特萊,尤其是頭發一甩。這真是要命,不敢想。
還非得想,欲罷不能。連夜視察吧。不,這叫偵察敵情。
梁大天那天最誇張地扭是想掩飾皮膚的騷癢,再不走真得當眾扒開撓不可。噝——那真就糗大啦。回到房間裏,第一件事就是上藥,結痂的傷口再搓上硫磺膏,噝——噝——,快點好起來!江營長,哼,就是第一個裙下俘虜。
“咚咚咚”有人敲門,江營長?
:“Oh! my god!這位勇士對不起,我忘了,你叫?你叫?你叫?對不起,我想不起來了,Oh!你叫?”
江誌勇:“警衛營營長,江誌勇。梁小姐,我擔心今天有不法之徒連夜襲擊,特別來看一下,有沒有什麽情況?”
梁大天:“Oh!太謝謝你了!謝謝你還記得我!謝謝!江營長,江誌勇,想起來了!大英雄啊!oh! my god!”
江誌勇往屋裏瞅了瞅,做出一個拔槍的姿勢,對梁大天使了個眼色,說:“沒什麽情況,我先走了。”言外之意是懷疑有入侵者。
梁大天:“Oh!快請進!快請進!我給你沏茶!快請進!江營長,今天熱不熱?”
江誌勇已經拔出了槍,煞有介事地示意梁大天躲在他身後。
梁大天浪笑了一聲,撩得江誌勇渾身酥麻。
:“My darling !oh, I love you!”
江誌勇:“英語我懂,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I love you!”
梁大天:“Oh! God !I really really love you !you are nice !but not yet not yet. though I love you.”
江誌勇:“Why not? I’m crazy now! ”
梁大天:“不行,江營長,我有皮膚病還沒好,你看,你看,我怕傳染你,真的!I love you!”
江誌勇:“可是我已經不能再等了,等不及了!管他什麽病,不就是疥瘡,怕什麽。抹點硫磺就好了,你別叫我等了,梁小姐!你就來吧!”
江誌勇已經把梁大天撲倒在床上。
梁大天:“Oh! darling!我真是是為了你好!Darling!I love you!Not yet, just two days!”
江誌勇:“梁小姐!梁,噢!我這等不了了!不就是疥瘡?快!小梁,服從命令!你就來吧。”

王相玉移情別戀竹、菊、梅,傷痕累累的心總算有了慰藉。
竹、菊、梅三姐妹對相玉那是敬佩有加。藍小腳抓進去了,誰的功勞?
王相玉當時也戴著紅胳膊箍,為了保護這姊妹仨,晚上都睡在一塊,王相玉看看胳膊箍,不由長出一口氣,哼!我倒是要看看,哪個敢動我的夫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相玉:“夫人——!”
竹、菊、梅:“相公——!”
來,唱戲!
《千裏走單騎》斬蔡陽那段,還真能對上撇子。
關羽   (西皮快二六板)青龍刀斜跨在馬鞍橋。
曹孟德雖待我恩高義好,上馬金下馬銀美酒紅袍。             官封到漢壽亭侯我的爵祿不小,難道說大丈夫忘卻了當年的舊故交?
今日裏在古城我們弟兄會了,三兄弟全不念我們桃園結交。
罷罷罷,忍耐了,弟兄恩義就一旦拋。下得馬去把頭斫,
馬童   (白)     不見大爺,死了無益。
張飛 (白)     什麽東西!
關羽   (西皮散板)  桃園失義在今朝。
(關羽、張飛同起打,張飛被打下馬。)
張飛 (白)     慢著慢著,自盤古以來,哪有哥哥殺兄弟的道理。
關羽 (白)     起來。
張飛 (白)     謝二哥。
關羽 (白)     打開古城,迎請二嫂進城。
(甘夫人、糜夫人、二車夫、老軍、小校同上,進城,同下。)
張飛 (白)     三軍的!馬來,馬來,馬來!
關羽   (白)     嗯——
張飛 (白)     二哥請來上馬。
關羽   (白)     你我一同上馬。
張飛 (白)     三軍的,馬來!
關羽   (白)     馬童帶馬!
(張飛急入城,關城門,上城樓。)
關羽   (白)     三弟為何將城門緊閉?
張飛 (白)     紅臉的呀紅臉的!你降順了曹操,前來詐咱老張的古城,你道是與不是?
關羽   (白)     何出此言?
張飛 (白)     你看那廂人馬是哪裏來的?
(羽關羽兩望。)
關羽   (白)     三弟!此乃蔡陽人馬,追趕前來,要與他外甥秦琪報仇。三弟打開古城,愚兄進得城去,歇息歇息,好力斬蔡陽。
張飛 (白)     噫,你的好計呀好計。你與那蔡陽,定下裏應外合之計;你在裏麵殺,他在外麵撞,要使咱老張瞻前不顧後,好殺我個措手不及。咱老張雖然粗莽,我是粗中有細,我不上你的當。
關羽   (白)     難道你不念桃園結義……
(關羽哭。)
張飛 (白)     嘿!咱老張一生一世,就吃了這桃園的虧了。慢說咱老張是個軟心腸的人,縱然鐵打的心腸,被你這一哭,也就哭軟了。也罷,念在你哀告的可憐,我助你三通戰鼓,十名小卒。這頭通鼓,緊扣連環;二通鼓,速跨雕鞍;這三通鼓,你要力斬蔡陽。你斬了蔡陽,咱老張好放你進城。你若斬不了蔡陽,紅臉的呀紅臉的,我一輩子也不開城。
關羽 (白)     三弟,愚兄過關斬將,力竭精疲,還望三弟多賜人馬為是。
張飛 (白)     再若絮絮叨叨,就將滾木擂石打下。
馬童   (白)     二爺。斬了蔡陽,再與三爺辯理。
關羽 (白)     好,馬童,殺!
(蔡陽率八兵士、四將同上。)
蔡陽   (白)     馬前來的敢是關羽?
關羽   (白)     然。
蔡陽   (白)     關羽!你過關斬將,黃河渡口,將我外甥秦琪刀劈落馬,老夫今日要冤冤相報。你將首級留下,免得你蔡老爺動手。
關羽  (白)     蔡陽!如此逼迫,恕關某物理了。
(關羽、蔡陽同開打,關羽敗下,蔡陽追下。起三通鼓。關羽上,蔡陽追上,同開打,關羽刀劈蔡陽。關羽下。)
張飛  (白)     且住,俺二哥果然斬了蔡陽,待俺迎他入城相會便了。
戲劇少年,戲劇對唱,一唱就是三天三夜,戲癮過得過得渾身每一根汗毛孔都舒服。
這樣的好日子過得太快了,新情況猝不及防的來了。
解放軍的大部隊來了。
王相玉的革命功績已經成為過去時了,經選拔,竹、菊、梅、被調到文工團了。
青蘋果初戀就像一場遊戲,青島人把它稱之為戳尿窩窩。
要服從組織安排,王相玉暗自垂淚,失戀的痛苦再次湧上心頭。

王相玉的失意跟李正先是沒法比的。年輕還不懂愛情。李正先的失意很成熟,那才叫失之交臂的失戀。
幾家歡喜幾家愁,王香蓮隔山打牛,卻是春風得意、得意洋洋。
江誌勇把梁大天弄到手後,李正先很憋屈。王香蓮趁機百般嗬護。
梁大天英勇的行為一度傳為佳話,大街小巷。人們甚至忘記了她嗲聲嗲氣的尖叫。OH!她還換上了列寧裝。
但是,李正先命硬。
永安大戲院臨時委員會辦公室,彌漫著硫磺的氣息。戰士們的戰鬥力大打折扣。
上級發現了問題。四野的政委首長特別來這裏視察。
政委是威海人,看著李正先愣了好久。
政委:“李正先?我怎麽看著你這麽眼熟,你有個哥哥叫李正光?是不是你?你哥哥叫李正光?”
李正先:“對!是我哥哥,失散了多年,他去當八路去了,他現在,現在?我也是找啊!他在哪個部隊?”
政委的眼淚撲簌而下,握著李正先的手好久不說一句話。
:“今年3月,李正光同誌犧牲了。你哥哥是我的警衛員!”
李正先:“首長,沒弄錯嗎?我哥哥比我稍微矮一點,左胳膊上有顆胎記,眉毛上有個疤?不,不,不是他吧?”
政委摘下了軍帽,說,就是他,看到你,我就知道錯不了!我到威海也沒找著你。這下可找到你了!
李正先一屁股坐到地上,失聲痛哭。
政委把李正先攙到了辦公室。江誌勇等全部退到10步之外,門口的守衛戰士保持警戒。
政委:“李正先同誌,有話跟我說,有什麽困難盡管跟我說!我盡力幫你,你現在的處境可是不太好。”
李正先:“首長,我什麽困難也沒有,我哥哥葬在哪裏?我得去看看去!我,我,我,嗚嗚嗚~嗚嗚嗚~”
政委:“好了,掃墓我給你安排!我來之前這裏已經暗訪了一遍,江誌勇同誌犯了錯誤,很嚴重!這裏的管理一片混亂!江誌勇還想栽贓給你,我先告訴你,你心裏有數,要不動聲色。”
李正先:“我說這兩天這麽怪,他們給我弄西湖龍井(青島方言,意思是陰謀詭計)?”
政委:“這個事你就不用管了,你哥哥李正光,他,他,不說了,他臨終前叫我找你,現在我找著你了,你什麽要求,盡管跟我提。”
李正先:“我想跟梁玉環結婚!我帶著他給我哥哥去掃墓!”
政委:“梁玉環?梁大天?那個漢奸老婆?你跟王香蓮沒結婚?我明白了,我知道了,是江誌勇在這地方亂攪合。”
李正先:“具體情況我不知道,我就看著他們最近不大對勁。”
政委:“這麽辦吧,這個對象吧,你就別找那個梁玉環了,我給你做主,組織上給你找個好的,給你找個會唱戲的,我給你安排。這個梁玉環我們還得調查她!”
李正先:“首長,你不說了答應我的要求嗎?我就要找梁玉環,除了她,我是誰也不要!”
政委笑了:“多少好的你不要,你非要她?就連江誌勇都是拿著她玩玩就算完了,你怎麽?你知不知道她還有個傻兒子?”
李正先:“知道!這是兩碼事。我非得要她!”
政委:“我說你!革命快勝利了!我跟你哥哥是革命同誌,你哥哥把你托付給我了,唉!我,我不能,不能,對不住你哥呀!”
李正先:“跟我哥沒有關係,我自己決定!我就是要梁玉環!”
政委:“我不能叫你自己決定!哎呀,你怎麽跟你哥一樣一樣的!你怎麽就是認死理呢?”

第八章
永安大戲院民國時代叫新新大舞台。戲院的輔樓有兩座,占地約500平米,三層樓,演員的化妝室。生、旦、淨、末、醜,名角就是在那裏接受社會名流的檢閱,尤其是青衣。就是這麽種地氣,地氣帶動風氣。
平日裏,戲不一定排滿了,但是化妝室裏有唱不完的戲。醉翁之意不在酒,票友之意不在戲。老人常說,那裏其實就是最高檔次的樂戶。
1949年夏。風雲突變,政權更迭,看起來好像沒戲了。
其實戲更多了,不用唱了,藝術直接走進生活了。
青島市的官僚,膽敢不老實的,都抓了起來了,有民憤的也抓起來了。還有那些傻乎乎,看不開,不長眼的,也給抓起來了。
新政府還是留用了國民黨口碑比較好的那套班子,不過增加了紀律監督委員會。監督官員的貪腐,李正先是青島市紀委書記。這個職務最適合他,組織上需要的就是李正先這樣有深厚群眾經驗的履曆,還有李正先同誌倔強不屈的正義感。
李正先的哥哥李正光是四野最優秀的警衛。李正光就是為首長擋子彈犧牲的。
政委深知李正先不諳官場之道,梁大天很可能就是李正先仕途的隱患。政委苦口婆心,多次勸解李正先放棄梁大天。李正先絕不放手,決不妥協。
政委火了:“李正先同誌!你是要政治還是要梁大天?”
李正先:“報告首長,我全要!”
政委:“你不用報告,還報告什麽?我就告訴你,隻能選一樣!”
李正先:“我就要梁玉環,我什麽也不要!”
政委:“你要梁大天?這個戲,你,你,你,你叫我再怎麽往下唱?怎麽唱?你跟我說說,你教教我?”
李正先:“首長,那我不幹行了吧?”
政委:“不幹?你,你,你為什麽不幹?不幹也得幹!李正先同誌,你革命的目的是什麽?”
李正先:“梁玉環。”
政委:“哎呀,你?你跟你哥是一樣一樣的,哎呀,這個強啊!我是強不過你了。你兩樣都要,我拿你也是真沒辦法。好!我都給你。你真是李正光他弟弟呀,真錯不了啊!好,就這樣吧。啊呀,你說你這個別扭。記著,李正先同誌,誰要是再給你小鞋穿,馬上來找我,我走了就給我寫信。咱不能叫人欺負!”
這件事,最後處理得都比較低調。江誌勇的軍銜從營長降到排長,然後派到南方去工作了。
民國時代紅燈區的另外一個稱謂為“風化區”。平康五裏的雛妓都會唱戲,於是都上了部隊文工團。其它樂戶隻要是身體健康的、有姿色的,也遣散給了部隊,要給她們一個好的歸宿。
剩下的,包括半掩門裏的,統一治病。治好了病到了國棉針織廠,成了新中國成立以後,青島第一批紡織女工。
還是共產黨好啊!還給治性病。
在上世紀50年代,用當時的語言形容,就是同誌們渾身是幹勁,大幹快上啊!幹得汗流浹背、熱火朝天。若是拚體力,那真是沒得說。
托李正先的福,王家的鍋餅店完成了華麗轉身,成為國營的了!
革命家庭。王香蓮在街道上幹完了後半輩子。
還有張師傅,張嘯天也在街道上跟著她幹,應該說半輩子給她當牛做馬。張嘯天樣貌是醜了點,但也是有天賦的,他嗓門特別大。張嘯天是用他的嗓子替王香蓮搞了半輩子宣傳,革命工作幹得提心吊膽的。
拉洋車的,起了這個名字,看來人名總是有那麽一點玄機。

人生沒有失戀,隻有失意。
女人,是戰爭、權鬥,勝出者的戰利品。自古以來,概莫能外。
娶了梁玉環,李正先後悔了。天天守著,造成了審美疲勞,慢慢的厭倦了。官場之上,職場之中,來回穿梭的原來還有那麽多的名伶他沒看到,你說。首長就是有先見之明,反悔也晚了。
風平浪靜了,永安大戲院也就重新繁華起來。市裏的要員還是那裏的常客。
梁大天懂政治,在政治上要永遠正確。李正先說,對。
首長說什麽來著?監督他們!對!誰沒有毛病?
美人計,受不了誘惑怎麽辦?將計就計!弄!誰怕誰?
糖衣炮彈,送上來就吃,就是不辦事你還能怎麽樣?
“白牡丹”,唱青衣的名角。在50年代,她是青島的一道美麗風景。由於氣候原因還有房產問題,所以放棄了去台灣的機會。她是穿梭於官場的交際花。
白牡丹的美貌可不是梁玉環能相提並論的。顏值彼此差不多,可是修飾樣貌的還有一樣重要的東西,氣質。這是梁大天就是提著褲子也趕不上的。
這個白牡丹可是從來不投懷送抱。
不僅如此,白牡丹還有高挑的身材,接近1米8的身高。白牡丹要是主動問來人姓甚名誰,那可就是男士至高無上的榮耀。
李正先正是在戲院的化妝室認識她的。白牡丹的搭訕大方合體,一時竟令李正先張口結舌。
白牡丹:“這位就是李書記吧,久仰了!我的《貴妃醉酒》李書記想必看過嗎?”
李正先:“《貴妃醉酒》?哦,知道,知道,白,白,白小姐,我先來看看,看看就走,看看就走。郭市長,郭市長,沒來?”
白牡丹:“郭市長呀,我跟郭市長不太熟,李書記給引見引見?李書記,你還是演關公吧!你演關公不用化妝了,你看你的臉,我們唱個對台戲?”
李正先:“我不會唱戲,我就會看,看戲。我,我,看你演,你演得好,我願意看。”
白牡丹:“嗬嗬嗬,嗬嗬嗬,都說不會唱,那個說不會的可都是高手啊!李書記?”
李正先:“白,白,白小姐,我真不會,你真白呀!雪白雪白的!”
白牡丹:“李書記見笑了,你叫人家害羞了,我們台上見!”
李正先:“好,好,好。我坐前排,前排。”
白牡丹:“謝謝李書記!那我就獻醜了!”
李正先:“你不醜,不醜,我醜,我醜。”
白牡丹:“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李書記真有意思!”
白牡丹比王香蓮還長兩歲。白牡丹住在江蘇路,民國時代資本家的私人房產。王相玉給標了記號。
白牡丹寄居在“朋友”家裏。這個朋友就是郭市長。
那個時候國民黨人還稱共產黨人為“八路”。
《貴妃醉酒》?白牡丹沒有醉,醉的是李正先。為這事,李正先還找王相玉大發雷霆。房子給部隊占了去,怎麽弄?
李正先不識字,叫白牡丹自己寫,然後他給遞。白牡丹是個自食其力的名演員,按政策房子應該能要回來。
石沉大海。再遞,再遞,就是沒有回音。
事辦不成,人也就到不了手,他媽的!

梁玉環對此並非一無所知,慢慢探聽探聽,啊呀,那還了得?
她知道這麽下去會危及到李正先的仕途,她的仕途也就跟著岌岌可危,梁大天已經是市文工團的副團長,副處級。
有事在家裏說。
梁玉環:“正先同誌!你不能再胡鬧了!再鬧下去,大夥都得跟著你倒黴!你不就是想搞白牡丹嗎?怎麽還費那麽多事?你把他叫家裏,我幫你弄!”
李正先:“玉環,你誤會了!我這是為民做主,我這。。。。。。。”
梁玉環:“你快省省吧!我能誤會你?你再給我裝?”
李正先:“玉環,我還是愛你的!你誤會了,我冒了多大的政治風險要了你,你不知道嗎?你怎麽還懷疑我?”
梁玉環:“你就別來這一套了,你也別裝了,你跟我還裝什麽?
李正先:“玉環同誌,我,我,我跟你還裝什麽,我,玉環?”梁大天:“明天晚上我把她請家裏,到時候你上去弄就行了,我幫著你弄。”
李正先:“大天,不,玉環,你這是幹什麽?為了什麽?你?”
梁大天:“我是為了報恩,真的老李同誌,相信我。”
交際花最怕的就是野雞。目的相同,路線有別。風花雪夜的浪漫情懷是為了吊色鬼的胃口,野雞不信邪,哼!對付這種賣弄風騷的裝逼犯就得直接霸王硬上弓。
專業還這麽對口,還是下屬單位的。梁玉環的語境今非昔比,冠冕堂皇外帶那麽一點威脅的語言就把白牡丹騙到了家,來了,好酒好肴好招待。
喝得差不多了,梁玉環突然變了臉。
:“白牡丹,我今天請你來你知道是為了什麽?”
白牡丹:“謝謝梁團長的款待,我真誠的謝謝你,梁團長,你有話盡管吩咐!”
梁大天杏眼圓睜:“吩咐?你想叫李書記罷了官是吧?”
白牡丹:“梁團長,你誤會了,相信我好了,我絕不會做對不起梁團長的事,梁團長,請您放心!真的,梁團長,請您放心!”
梁大天緩緩的站起來,踱到白牡丹麵前,猛的一個大耳刮子。這個耳光搧得結實,隻聽一聲悶響,白牡丹連人帶椅子都稀裏嘩啦地躺在了地上。
梁大天:“白牡丹,你這個老騷貨!還給我裝?我知道老李肯定沒弄成。事沒辦成,你怎麽可能叫他把你給弄了,對不對?”
白牡丹:“梁團長,什麽事?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事,梁團長?”
梁大天的大巴掌劈裏啪啦的狠狠地抽在了白牡丹臉上,直打得這個半老徐娘暈頭轉向。
梁大天:“事沒辦成,你要是叫老李弄了我還不會對你這個樣,說明你人還挺實在的。你知道老李這是冒著掉烏紗帽的危險幫著弄些不可能辦成的事嗎?”
白牡丹:“梁團長,您弄錯了,是老李自願的為民請命,自。。。。。。”
話音未落梁大天的巴掌左右開弓,“啪”“啪”“啪”“啪”。
邊打邊罵:“你跟郭小眼睡了多少年了?他怎麽不給你辦?不給你辦?你看俺家老李人老實,老實,你就發騷,發騷,發騷!”
白牡丹:“求求你,梁團長別打了!我對不起你!別打了!別打了!別打了!梁團長!求求你,別打了!你說,你叫我幹什麽吧!”
梁大天揪著白牡丹的頭發,進了臥室。
:“你這個老騷貨!上床上去,給我脫得一乾二淨,快點!”
白牡丹:“梁團長,梁團長?你這是要幹什麽?”
梁大天:“快點!怎麽,我說話沒聽見,啊?”
白牡丹遲疑的爬到了床上,緩緩的脫下衣服,露出了了豐腴的胴體,楚楚可憐的樣子。
梁大天:“老李,出來!脫了褲子上去給我弄!”
李正先見到了夢寐以求的尤物,呼吸越發變得粗重。
李正先的突然出現,令白牡丹百感交集,想了想不對,輕柔地“啊”的一聲趴在床上。李正先慌作一團。
梁大天就是反感這種矯揉造作,於是從廚房裏摸出了一根擀麵杖,拿著在白牡丹眼前晃了晃,說:“老騷貨,裝死?再給我裝?再裝我捅死你!把眼睜開!不睜?好!”
白牡丹:“啊——!啊!——啊!——梁團長!我不敢啦!”

第九章
青島小魚山,瘋狂的現代建築無法入侵的領地。各路開發商望洋興歎,多好的地角,就是弄不著。
這一帶保留著古典風格的景點,此山原無正名,後因靠近魚山路而獲"小魚山"之稱。海拔60米卻能遠眺,登山俯瞰,棧橋、小青島、魯迅公園、海水浴場、八大關等景觀盡收眼底。景點門票價格10-15元。價格跟隨旅遊行情浮動。
那裏還有老舍故居,李正先的家住在小魚山上,獨門獨院。新中國青島的新貴大都住在那裏。
梁大天手裏拿著擀麵杖,點了一顆煙,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時不時的還加以技術指導,直到兩個人大汗淋漓,精疲力盡。
白牡丹緩緩的穿上了衣服,眼巴巴地看著梁大天如何打發,楚楚可憐。
梁大天彈了彈煙灰,問李正先:“老李,滿意不滿意?”
李正先:“滿意,滿意!”
梁大天:“老白,我送送你,我在路上跟你說點事。”
白牡丹:“好,梁團長,謝謝!謝謝!”
寂靜的山路上一高一矮兩個女人,各懷鬼胎。
梁大天:“老白呀,你明不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白牡丹:“知道,梁團長!我錯了!我,我錯了。”
梁大天:“認識到錯誤就好,上邊的反應對李書記相當不利!你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門!再往下辦你就把李書記給搭進去了!把李書記搭進去,你有什麽好處?你到底明不明白?”
白牡丹:“我知道了,梁團長!我錯了!我錯了。”
梁大天:“再以後有事,直接找我就行了,你別辦些不現實的事,你的事誰能辦了?毛主席都不一定能辦了,你明不明白?”
白牡丹:“梁團長,我明白!我明白。”
梁大天:“以後李書記找你,別扭扭捏捏的,再跟李書記,你你你,就別裝了,你說,你還裝什麽裝?”
白牡丹:“是!梁團長放心!”
官場曆練的梁玉環已經今非昔比,她躊躇滿誌,但她不會是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
作風問題,曆來不是問題。作風問題叫人捅了出去,那才真的成了問題。
白牡丹有一雙秀麗的大眼睛,會說話,李正先看得失魂落魄。
盡管白牡丹已經叫梁大天收拾得服服帖帖,李正先還是冒天下之大忌,大夏天的,瞞著梁玉環,頂著烈日,帶著白牡丹去北京找了政委。
到了軍委大院,白牡丹已經意識到中了頭彩,機不可失。
在政委的官邸,白牡丹字正腔圓地和李正先拉開了距離,然後淒淒切切地乞求政委給她做主。
白牡丹沒哭,但是她用了一點肢體語言。恰到好處的簡短表白把最好的最誘人的身體部位瞬間就暗示給了政委。
李正先看了一下政委的眼神,追悔莫及了。完了,完了,怎麽就不聽玉環的呢!這回是真中了美人計。
政委叫警衛員先給白牡丹安排了住處,單獨找李正先談。
政委:“正先同誌!你來得正好好,你不來找我,我也得去找你!你說你這幾年怎麽幹得一塌糊塗?你說你這個事辦得?你怎麽沒有立場了?白牡丹同誌是階級敵人,我們隻能教育感化,你怎麽幫他說話呢?”
李正先:“可是房子就是人家的,她也沒幹壞事就是唱戲,你說這個事,我不得給他做主?”

說女人是紅顏禍水的絕非英雄。唐玄宗險些丟了江山,扛不住了,不敢追究自己的愚蠢無能,反而將責任嫁禍給楊貴妃。
於是貌若天仙的楊玉環香消玉殞。
再說一遍。女人不是紅顏禍水。亙古以來,美人愛英雄。楚霸王項羽的紅顏知己虞姬,拔劍殉情。曆代文人大家讚美,其險惡用心就是要教美女學會自殺。
看看愛美人的英雄呂布。布兵敗,羞花貂蟬,操取之。未見貂蟬殉情。貂蟬不上當,文人們不滿意了,口誅筆伐。
文人,大部分是男人,我沒得手,你們也休想!他們忽視的是一個重要的現實就是,天生麗質的女人生在戰亂的年代,成為各路豪傑爭奪的尤物的命運已經無法逃避。
美麗的女人是上帝賜給人類的禮物。風流是漂亮女人的特權,關於風流這個詞就別解釋了,越描越黑。
男人有用物質收編美人的義務,由此才能盡顯風流。
更重要的是,白牡丹的存在意味著戰利品還有附加的藝術價值。
這次進京,李正先當然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在政委的官邸,政委從抽屜裏拿出一大摞信件丟給李正先。
政委:“你怎麽不給別人做主?多少階級兄弟你不給他們做主?”
李正先大吃一驚:“這不是白牡丹上告的信件嗎?怎麽?”
政委:“白牡丹上告的信件,你在上麵簽什麽字,蓋什麽章?你知道他們得怎麽處理你嗎?他們得把你的官給擼了,把你發街道上幹街道主任,分的房子你也得上交,把你攆到中山路的小胡同裏去住,你知道嗎?你怎麽一點數都沒有?”
李正先:“這麽說起來,白牡丹家房子的事辦不了?”
政委:“你怎麽一點事都不懂事?誰能辦得了?我還沒跟你說,我現在給你想辦法就給你降一級,房子你還是叫你住,你別再惹麻煩了,你再惹我可保不住你了!”
李正先:“那我帶白牡丹回去吧?”
政委:“別帶了,你不是要梁玉環嗎?我看玉環還幹得真不錯!你回去吧,我給白牡丹同誌安排工作,我們要感化她,教育她,挽救她。我也不能叫她老唱戲!”
李正先:“首長,可是我把人領來了,我得把人帶回去!”
政委:“你先回去吧,那邊的工作對你相當不利,你還非得帶人走?我告訴你,白牡丹你就根本玩不起,你還想要?”
李正先:“首長,我回去好交待不是嘛,我,我,我怎麽滴是把人帶來了,我帶的,首長。”
政委:“這回我不能再依著你了,趕快回去吧,別給我再闖禍了!”
李正先:“可是,首長,我,我,我還是想把人帶回去!”
政委:“帶回去?你擔得起嗎?你擔得起你就帶!你說吧,憑良心說,你能擔得起嗎?你自己說!”
李正先:“首長,我,哎呀,我,我擔不起!我知道了,明白了,請首長好好照顧她。”
政委:“誰不憐花惜玉?你放心回去吧!白牡丹同誌是個好同誌!”
李正先走的時候眼裏含著幽怨,無盡的思念。
放手吧。

官方版青島簡史:
1891年6月14日(清光緒十七年),清政府在膠澳設防,是為青島建置的開始。1897年11月,德國以“巨野教案”為借口派兵強占青島。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11月,日本侵占青島,取代德國對青島進行軍事殖民統治。1919年,中國近代史上著名的“五四運動”便是以“收回青島”為起因。1922年12月10日,中國收回青島,設立膠澳商埠督辦公署,直屬北洋政府。1929年7月,設青島特別市。1930年,改稱青島市。1938年1月,日本再次侵占青島。1945年9月,國民黨政府接收青島,仍為特別市。1949年6月2日,青島解放。1986年青島市在國家計劃中實行單列,賦予相當省一級經濟管理權限。1994年被列為全國15個副省級城市之一德國傳教士在山東南部被殺事件授德國以把柄,德國借此加緊與中國政府談判並對中國政府犯下的過錯提出最嚴厲的賠償要求。
1897年11月4日,著名海軍上將馮。蒂德裏希下令攻占膠州灣,並占領了中國的防禦工事及港口城市---青島。從此開始了偉大的創業。青島從一個貧窮的小漁村建設成為一個擁有最好的最實用的城市設施,適合當地氣候特點的貿易城市。
一、民國時期
1914年夏,日英聯軍對德國宣戰,德國忙於第一次世界大戰歐洲戰場,無暇東顧。於是,聯軍乘勢於11月7日攻占膠州灣租借地,其後日本通過《二十一條》對膠州灣地區(日本稱“膠州灣租借地”)進行軍事統治,其勢力範圍承襲原租借條約規定的德租境域。設置了隸屬於天皇的守備軍司令部。數萬日本人移民青島,並在青島投資,青島開始成為中國重要的輕紡工業基地。1919年1月,巴黎和會承認日本在膠州灣地區的權益,引發五四運動,學生要求“還我青島”。
1922年2月4日的華盛頓會議上中日兩國簽訂《解決山東懸案條約》;同年12月10日,中國正式收回膠澳租借地,設立中央政府直轄的膠澳商埠督辦公署(下轄膠澳商埠局),隨後頒布《青島市施行市自治製令》擬成立青島特別市,使青島成為中國第一個由國家以法令形式宣布設市的城市,但由於軍閥混戰和高層意見不一導致自治令延遲公布。1925年,張宗昌擅自將膠澳商埠督辦公署撤銷,將膠澳商埠局改由山東公署管轄。1929年4月20日,南京國民政府成立青島接收專員公署接管膠澳商埠;7月2日,青島特別市政府正式成立,由中央政府行政院直轄,成為抗戰以前中華民國的五個院轄市之一。1930年,改稱青島市,建製不變。
1938年1月10日,日本以1937年德縣路事件為由第二次侵占青島市,成立青島市治安維持會,轄於中華人民臨時政府,後於1939年1月設立青島特別市公署。1939年6月,為實施青島都市計劃,將即墨縣、膠縣劃歸青島市,稱為“大青島市”,1940年進行統計,青島市陸域麵積達6052.39平方千米。1945年9月,國民政府接收青島,仍為特別市,恢複了之前的境域。1946年,全市劃分為台東、台西、市南、市北4個區和四滄、李村、嶗東、嶗西、夏莊、浮山、陰島、薛家島等8個鄉區。1947年,隨著中華民國海軍官校的遷至,青島成為中華民國海軍的重要基地;年末全市陸海麵積為1377平方千米。1949年,因山東省省會濟南市被解放軍占領,山東省政府遷播寄置於青島市;6月,受國共內戰形勢影響,國民政府第11綏靖區部隊奉命撤離青島。
二、建國以後
1949年6月2日,中國人民解放軍攻占青島市區,青島市被降為地級市,歸屬山東省管轄,境域大幅縮小。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後,青島開展抗美援朝愛國主義教育,派出誌願赴朝醫療隊、慰問團開赴前線服務,市民集資捐獻飛機、大炮,捐獻物資款項處於全國前列。1950年代中期,中央決定重建教育體係,期間青島沒有高校新建,而是部分高校撤並或外遷,給青島的教育和社會發展造成不利影響。文化大革命時期,青島市先後組織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或支持邊疆,截至1981年,人數達到12萬之多,為周邊地區的社會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

第十章
【50年代流行歌曲】
雄糾糾氣昂昂跨過鴨綠江 保和平為祖國就是保家鄉 中國好兒女齊心團結進 抗美援朝打敗美帝野心狼 我的爸爸去過朝鮮戰場 為了保衛祖國為了保衛家鄉 打敗美帝保衛和平 嘹亮地軍歌威武雄壯 我們的先輩去朝鮮打仗 英勇戰鬥是民族的脊梁 鴨綠江水在靜靜地流淌 嘹亮地軍歌在耳邊回蕩 
梁玉環副團長在抗美援朝期間為部隊做出了巨大貢獻,為部隊輸出了傑出的慰問女戰士。部隊指戰員無不交口稱讚。戰爭結束,上級為了表彰梁玉環同誌,把梁玉環榮升為團長。正處級。
李正先沮喪地回到青島,唏噓不已。
回來沒多久,接到調令,降了一級,李正先成為市法院院長。這個虧吃的值,才掉了一級。無所謂了,這不耽誤尋花問柳。隻要保持政治上的正確,一切都會有驚無險。
抗美援朝勝利之後,青島轟轟烈烈地展開了“打老虎”運動。
這個運動是有起因的。
混進人民解放軍的有國民黨反動派。在青島發現了一個。混到了司令員級別。老市北分局局長親自審的,結果準備不充分,叫敵人占了上風,局長和副局長都犧牲了。這是一個頑固的國民黨反動派,在美國西點軍校受過特工訓練,還借勢組織被關押的10幾個犯人舉行了暴動,竟膽敢在滄口一帶打開了遊擊。形勢一片混亂,一時間不可收拾。
我人民解放軍某野戰部隊臨危受命,派了一個團在閻家山一帶把這夥暴亂分子全部殲滅。階級敵人在行動,我們不可掉以輕心。
無產階級兄弟敵愾同仇。
那個時候,青島市人民的階級仇恨都寫在臉上。還有苦大仇深的貧下中農,在中山路看看,義憤填膺的革命群眾虎視眈眈,一個個的皺著個眉頭,吹胡子瞪眼,都火,很生氣,都是為了這個事。
王相玉今年虛歲80。現在提起這個事,老人家還是很憤怒。
現在的老王頭經常舞著拐棍在第六公園也就是老舍公園遛腿,一看就有武生的功底。王老頭的八字眉更濃了,眼睛還是炯炯有神。用餘光掃描來來往往有姿色的女人,若是打他身邊路過,老王師傅那是要老當益壯的,直把拐棍舞得看客眼花繚亂。
女人,隻要是和他搭上了腔,還沒聽說有哪一個能逃掉。
這個老頭用西門慶的生活模式親身經曆見證了中華民國、新中國、三反五反、大躍進、文革、改革開放。
王相玉晚上睡覺咬牙,咯吱咯吱地響。老人常說,小子咬牙恨學堂,姑娘咬牙恨爹娘。王相玉最恨的是爹娘。
學堂,上的掃盲班,王相玉真的一點都不恨學堂,也沒找著機會深造。最渴望學的英語也就那麽滴了,come sure one dollar。
建國後,王相玉不用住吊鋪了,政府給分房子了,分了兩間,還是在四方路上,本來是小資本家的房子。
有得有失,紅圈也斷貨了。這不是最難捱的,樂戶也沒有了,這才是最難捱的事。真沒有地方耍了。
好不容易捱到53年,王相玉分配到了刺繡廠,在工會上工作,科級幹部,基層黨支部書記。
刺繡廠男女工人比例是1:9。一進工廠,王相玉就偷偷的發笑,這下子可真是如魚得水。
西廂記張珙的唱段:
張珙   (白)     世間竟有這樣的女子!
     (唱)     庸脂俗粉多如海,
             好一朵幽蘭在空穀開。
             俺張珙今日把相思害,
     (白)     是了。
     (唱)     且與長老說開懷。
     (白)     啊,老禪師,小生瞻仰寶刹,承蒙接待,備有薄禮,望乞笑納。
這間工廠在吳淞路。本來是資本家的,解放以後,資本家被教育感化過來了,於是慷慨激昂地把企業獻給了國家。外貿出口企業。這個資本家還和美國企業簽訂了長期的供貨合同,常年提供人工刺繡工藝的枕套。
整個工廠也是一座占地約500平米的歐式小樓,但是那個位置的建築在民國時期屬於工業園區。
資本家的大女兒也在工廠裏,還是生產標兵。工作閑暇的時候,都不忘給新職工的刺繡手藝做技術指導。他叫劉秀華。有現代小資的範兒。看她年輕時的照片,有點像波姬小絲。不過波姬小絲當時還沒走紅。
遇到這樣的紅粉佳人,王相玉同誌皺起了濃濃的八字眉。頭一晃,計上心來。
京劇紅娘的經典唱段:
【反四平調】小姐小姐多豐采,君瑞君瑞大雅才。風流不用千金買,月移花影玉人來。今宵勾卻相思債,一雙情侶稱心懷。老夫人把婚姻賴,好姻緣無情被拆開。你看小姐終日愁眉黛,那張生隻病得骨瘦如柴。不管老夫人家法厲害,我紅娘成就他魚水和諧。
梁玉環的調教。要想叫女人高興,得先誇,誇得她信任你,然後把心事告訴你,然後你就,嗯?
劉秀華為自己的出身問題發愁。
王相玉:“放心吧!再往下的事我給你辦!你還有什麽要求跟我說,我盡力給你辦,這點事還不好說?改天我領你認識李書記。那是我解放前的老戰友。”
王相玉是老革命,都知道。王相玉他娘更革命,也都知道。
劉秀華長王相玉8歲,16歲的王相玉心理年齡應該是30歲。
王相玉得手最隱蔽的武器是年幼。
兄弟四個,相玉最矮。和吸煙無關,這絕對和經曆有關。午休的時間,王相玉把劉秀華叫到辦公室談心。
王相玉:“入黨申請書怎麽還不寫?昨天我就尋思你寫好了,也沒看你交給我。你還等什麽?今天晚上趕緊寫!”
劉秀華受寵若驚:“啊?相玉同誌!我可以寫了?組織上能批準嗎?相玉,相玉,謝謝你!謝謝你!相玉同誌!”
車間裏很寂靜,辦公室裏隻有木製的桌椅和檢驗不合格的枕套。長條椅上的枕套已經鋪的像一張床。
王相玉走到門口翹著腳看了看車間沒有人,就把門別上了。
王相玉躺在長椅上說:“想入黨首先要忠誠,要把一切都獻給黨!你還要經得起考驗!”
劉秀華已經被這突然到來的榮譽弄得神魂顛倒、不知所措。
劉秀華攏了攏劉海問:“王相玉同誌,你考驗我吧!”
王相玉示意劉秀華走到長椅邊上,這個位置是在外邊從辦公室的窗看不到的盲點。王相玉早就策劃好了。
王相玉:“劉秀華同誌,你跟我說說,什麽叫忠誠?什麽叫忠誠?”
劉秀華:“忠誠就是,王相玉同誌,你叫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
王相玉:“把褲子脫了!”
劉秀華:“王相玉同誌?你這是?我,我,我,你這是?”
王相玉:“脫不脫?”
劉秀華:“王相玉同誌,你得幹什麽?王相玉同誌,你什麽意思?”
王相玉:“你不說要經得起考驗嗎?我還得考驗什麽?我才16!要不說你們這些階級敵人,根本沒法發展。算了算了,晚上你也不用別寫了。你出去吧,出去吧。”
劉秀華:“不是,王相玉同誌,對不起,我胡思亂想了,對不起!對不起!王相玉同誌,我脫,我脫,我脫!”
劉秀華一邊說著,一邊脫了個精光。

現在的街道辦事處正規了,占地麵積也大了。解放初期,很多群眾拿街道幹部不當幹部。
解放初期的街道辦事處辦公麵積比現在的居委會都小。那會兒也有居委會,居委會主任是在家辦公。
幹革命得靠吆喝。
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解放後,拉洋車的張嘯天師傅,那是倒了血黴了。出身好?一個鰥夫,他還比王香蓮苦?什麽事王香蓮都壓著他,要不是他,王香蓮差點沒參加成革命。解放了,哼!
疥瘡這個事不能提是真的。要是叫李書記知道這個病是你傳的,槍斃你!
張嘯天:“李書記現在降了一級,成了李院長。”
王香蓮:“照樣能槍斃你!你這個反革命分子!”
張嘯天:“我不是反革命,我老張家三輩貧農。”
王香蓮:“我說你是你就是!怎麽?還反了你了?”
張嘯天:“王主任,你別成天嚇唬我了,我本來膽子就小,你行行好吧!”
王香蓮:“嚇唬你?我真不是嚇唬你,你是個標準的反革命分子!嗯?49年春天,你把我給強奸了,我現在告你,你就得槍斃!”
張嘯天:“王主任,你這是幹什麽?鄰十百家的。再說那會兒,你也是守寡,你那天是找的我。”
王香蓮:“我現在還是守寡,我守寡就得叫你弄?我,我。”
王香蓮順手拿起雞毛撣子,照著張嘯天的臉就抽。
張嘯天就得頂著頭挨。
王香蓮打累了,張嘯天才有機會到中山路喊口號。張嘯天得扯著嗓門喊,敲鑼打鼓,宣傳革命。要是王香蓮坐在四方路的辦公室聽不到張嘯天的嗓門,王香蓮二話不說,拿著雞毛撣子就上中山路了。
“打倒國民黨!打倒蔣介石!共產黨萬歲!毛主席萬歲!”
王香蓮見了梁玉環還是畢恭畢敬的。碰上李正先,那是比喝了蜜水還甜。
“哎呀!李書記!來視察了?”
李正先:“我現在不是書記了,我現在在法院。”
王香蓮:“李書記!我還是把你當書記!李書記,最近累不累?梁團長最近挺好的?”
李正先:“老王,我來看看你,順便問問孩子的事。老王,你們家老二,相玉,最近忙什麽?”
王香蓮:“李書記,你看我最近忙的,也沒顧上孩子,相玉在刺繡廠上班,幹工會,成天也是忙的找不著人。李書記有什麽指示盡管說!孩子不聽話,我拾掇他,首長放心!”
李正先:“我不是首長,我也不是來指示的,我就是來看看老戰友,小戰友。聽說相玉最近幹得不錯,所以,我特意來找找他。”
王香蓮:“嗬嗬嗬,李書記,先喝茶,喝點茶。李書記,這是去看戲來?”
:“啊呀!李師傅來了!”張嘯天在中山路喊的口幹舌燥,回單位上喝口水,碰到李正先,喜出望外。
李正先:“張師傅!哎呀!幾年沒見了?最近挺好的?”
王香蓮:“你來揍(做)什麽計?爽起我滾!爽起我滾!”
王香蓮生怕張嘯天靠上李正先沾上什麽光,於是又操起了雞毛撣子。
李正先:“香蓮同誌,都是革命同誌,你這是幹什麽?”
王香蓮:“革命同誌?張嘯天就是階級敵人,很多事李書記不知道!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你還敢閃?”
李正先把王香蓮拉在一邊,對張嘯天說:“老張,別跟她一般見識,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張嘯天哀歎:“她是刀子嘴是不假,可她的心比刀子還狠!從早晨起來到現在我一直喊革命口號,到現在一滴水都沒喝!”

第十一章
【50年代流行歌曲】
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國家人民地位高,反動派被打倒,帝國主義夾著尾巴逃跑了.全國人民大團結,掀起了社會主義建設高潮,建設高潮.共產黨好,共產黨好!共產黨是人民的好領導,說得到,做得到,全心全意為了人民立功勞.堅決跟著共產黨,要把偉大祖國建設好,建設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江山人民保.人民江山坐得牢,反動分子想反也反不了.社會主義已經勝利,共產主義社會已經來到.已經來到!共產黨好,共產黨好!共產黨領導中國富強了;人民江山坐得牢,反動分子想反也反不了.社會主義一定勝利,共產主義社會一定來到,一定來到!
青島的“打老虎”運動進入了高潮。無產階級全麵占領了政府機關的要害樞紐位置。
民國政府遺留的郭小眼等一係列疑似反動分子,也逐步被清除出了革命隊伍。
王相玉不願意領導提拔,說他還年輕,堅持要在基層多鍛煉。刺繡廠他已經提拔了幾個預備黨員,他要在基層發展。
領導拗不過他,小王同誌幹得有聲有色的,再說外貿企業,小王同誌還懂外語。內行的一聽都交口稱讚,小王的發音太標準了!
“Thank you so much! God bless you! Come sure one……”
劉秀華的英語比較正規,不光正規,人家還會寫。就是正規得發音帶著中國味兒,和王相玉相映成輝,優勢互補。
在刺繡廠,王相玉很快就混得:窗戶裏吹喇叭——名聲在外。
廠裏80多名女工,連老帶少,隻要有點姿色,王老兩是收拾了個遍。王老兩天天加班,恨不能吃住在車間。發展基層黨組織嘛,這麽發展關係才能牢不可破,對不對,完全是鬥爭需要。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全是真事。
全國一盤棋,當時還有個段子風靡各個省市。
“我是首長——派來的。是專門搞婦女——工作的。我這個人大老粗,到底有多粗?——婦女同誌們都知道。昨天我和你們婦女代表談了一夜——的工作。我還順便摸了摸下邊的——基本情況。我發現下邊的反應——很熱烈!婦女同誌好不好搞?——不難搞,主要看姿勢。。。。。。”
李正先把王相玉請到了家。
王相玉帶著三個上進的女同誌去了,都發展成了正式黨員。
一聽老革命,女同誌們還是拿著筆記本去的。
梁大天不大願意了,她倒不是反對李正先同誌亂搞,她是反對這種大張旗鼓的姿態。飯也沒好好做,茶也沒給沏。大夏天的,喝點涼開水吧。
趁李正先對著進步女青年吹噓拉洋車的革命經曆,梁大天揪著王相玉的耳朵就進了臥室。這是梁玉環自己的臥室,梳妝台上規整的擺著Miller的照片。
王相玉以為梁大天記仇,一進門就梁大天跪下了。
梁玉環找王相玉就是為了一件事。
這家外貿企業有時候會有外商驗貨,外商來了把信轉交Miller,Miller回信也得由外商傳遞。國際信件通過郵局是要審查的。
王相玉嚇了一大跳,這個非同小可!這不是裏通外國嗎?這個我可不敢,真不敢。梁團長,不,梁大姐,你快饒了我吧!
梁大天笑了笑,說:“王老兩,你長大了,你是真不出息!”
王相玉似有所悟,說:“梁團長,你躺下,我給你按摩按摩身上?”
梁大天照著王相玉的襠就是一腳。王相玉一點沒有防備,捂著褲襠痛苦的趴在了地上。
梁大天:“我告訴你件事哈,48年你帶Miller來了,給了你那麽多小費,Miller叫你趕快往家跑,你往家跑,頭也不回,誰在後麵一直跟著你?你知道?”
王相玉:“誰?”
梁大天:“Miller中尉,他怕你叫人把錢搶了去。”
王相玉:“梁團長,那麽你怎麽不早說?”
梁大天:“你那家子人,跟你們說什麽好?這麽多年我就沒聽說你提提人家,你是不是真忘了?”
王相玉:“梁團長,我沒忘,我怎麽可能忘了?第二天,Miller走的時候,我都哭了。”
梁大天:“敢不敢捎信了?”
王相玉:“我先問問李書記?”
話音未落,梁大天抬手就是一巴掌。
客廳裏的李正先正吹得起勁,聽到了這聲勢大力沉的異響,感覺不對勁,快去看看吧。

王相玉的飯量也很驚人。早晨起來,6個雞蛋,炒菜兩碟,鍋餅一大塊,得半斤稱。刺繡廠的女同誌們都願意捎好東西給領導,王相玉吃得油光滿麵,還就是不長個頭,挺急人的。
最近的生產出了毛病,外商發現枕套上出現了汙漬,提出退貨的交涉,上上級領導都親自來蒞臨考察了,還是頗有微詞。
氣得王相玉說,帝國主義是紙老虎!
上級領導勸,小王同誌,你還年輕,血氣方剛,這是美帝國主義的刁難,美帝國主義越是刁難,我們越要做得更好,煞煞美帝國主義的囂張氣焰,相玉同誌!
王相玉皺著眉頭,假裝思考:“嗯?不對,這是誰煞誰的囂張氣焰?嗯,也是,我明白領導的意思了,對對對!還是領導說的對!嗯?我再想想,對對對!還是領導說的對!對對對對對對!請領導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上級領導是區黨委,對相玉同誌的態度還是大加讚賞的。市黨委反對,不知是誰給的壓力,級別不低。
同時外商也加緊了驗貨。
一加緊驗貨和外商接觸的機會就多,對象也就多了起來。紅圈又來了,還是帶過濾嘴的,哈哈哈哈哈哈哈!不過得偷著抽。高興了,給李正先幾支,其它的同誌,想都別想。想?想死去吧!
那個院落如今成了商場,劉家已經搬出去了。很難理解劉家的初衷。也許劉家用意深刻,表麵上是獻了上去,但是人還在這住著,還幹著活,實際上,等於是在這裏守望看護家產,望穿秋水地堅守而已。
用現在的眼光來看,這個院落是一個典型的小手工作坊。
解放後,王相玉的人脈就是從這個工廠延伸開來。
這間工廠最漂亮的還不是劉秀華,刺繡的蔣師傅,蔣麗芬可是首屈一指的廠花。
蔣麗芬的老公是自行車廠的黨委書記。
他不得不替漂亮的對象擔心。人心不古,人心隔肚皮,如此美豔的老婆誰不想三想四?
蔣麗芬的對象推著自行車來接蔣麗芬好幾回。有一次,還正碰上王相玉動員群眾,發展黨員,講革命經曆。
胡書記深受啟發,這樣發展基層女同誌真不錯。黨委書記也跟著聽,黨委書記對王相玉是有所耳聞的,想通過王老兩認識李正先。李正先的級別似乎高不可攀。
許多女同誌都用眼睛剜自行車廠的胡書記。他這種思想態度不端正,他無非想通過王相玉認識李正先,再通過李正先搭上中央首長,哼!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胡書記放心了,尤其是對王相玉更放心,他才16歲。
就這樣,蔣麗芬也水到渠成的又弄到了手。
李正先也是王相玉的幌子,人小鬼大。
王相玉已經嗅出來這些人跟他套近乎的目的,想靠李正先。
不過李正先也不得不跟他套進乎,動機嘛,老戰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嗯~,這個事。
趙雲   (三笑)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念)     曹操傳將令,曉諭眾三軍:隻需活子龍,不要死趙雲。
     (白)     哎呀妙哇!曹操傳此將令,不許暗放冷箭,不免趁此機會,我要殺他一個幹幹淨淨。
             呔!曹營眾將聽者,哪個有膽量的,隻管前來。
張郃   (內白)    張郃來也!

李正先的官邸是一座小洋樓,四室一廳。家具的用料都是艱苦樸素的柞木,但是一看很洋氣。家用電器有收音機、那時叫電戲,電唱機、還有留聲機,就是錄音機。梁玉環是文工團的,這些軟件應該都是必備的。
實木地板上鋪著地毯,洗的幹幹淨淨。家庭擺設大部分來自梁玉環,很有資產階級情調。
李正先根本管不了梁玉環的事。
梁玉環還是日夜思念Miller中尉。
Miller說過,梁玉環孩子的病能治好。孩子的病實際上就是遭到驚嚇後衍生的抑鬱症,治得越早越好。Miller還留下了字條,不過全是英文。梁玉環找人翻譯了出來,需要幾種藥,美國才有。還要配合著心理治療。解放後,藥弄不著啊,所以梁玉環算計著叫王相玉來辦這件事,辦成了給美金。
李正先不了解情況,以為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這樣他們肯定很尷尬,正好當著上進女青年的麵耍耍威風。
李正先:“玉環同誌,你這是幹什麽?對年輕的同誌要愛護,不要急躁!小王同誌還年輕,是我們重點培養的幹部!要愛護!”
梁玉環毫不客氣:“你給我滾出去!這裏還輪不到你說話,你愛怎麽吹怎麽吹,我不管,趕快滾!”
梁玉環說話的時候,李正先已經把門關上了,估計女同誌聽不見。打開門回到客廳,一副大獲全勝,氣咻咻的模樣,還插著腰。
劉秀華等三個女同誌覺得氣氛不對,想告辭,被李正先攔下了,別走,同誌們,剛才講到哪裏了?差一點打斷。
劉秀華:“李書記,剛才講到解放前夕,反動派特務於德貴報複你那一段。”
李正先:“對對對!我想想哈,我講到王相玉通知送情報,於德貴懷疑那一段。對對對!”
劉秀華:“你派相玉同誌偵查美國軍艦,特務於大頭開始懷疑了。”
李正先:“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相玉的媽媽就是現在中山路的街道主任王香蓮同誌,一看不好,就到巡捕房去鬧。王香蓮同誌鬥爭經驗不足,結果在中山路巡捕房被於大頭等特務一頓毒打,這些狗特務還管是男女老幼?王香蓮同誌頭部受傷很嚴重。。。。。。”
三個女同誌聽得掉下了眼淚。
李正先見狀,頓了頓繼續說:“同誌們別難過,我們不是勝利了嗎?先別哭,我給你們往下講。這個這個,於大頭,前年已經槍斃了不是嘛?”
梁麗芬:“當時,王相玉同誌受沒受傷?”
李正先:“王相玉同誌很機智,當時裝病,特務就害怕,萬一動手死了人他們上級怪罪下來,他們吃不了兜著走,他們的上級要活口,相玉小啊,所以敵人朝著王香蓮同誌去了。”
劉秀華:“李書記,他們是怎麽逃脫敵人魔掌的?”
李正先:“這個事是我辦的,當天我就,就,就找到了於大頭,我,我,我不是拉洋車嘛,於大頭沒看出是我,坐了我的車,等到了他家門口,我一下子就把他掀了下去,他剛拔出來槍我就摸出了手雷,把他嚇壞了,我說明天你就把他們全放了,不放我就炸死你!你們國民黨反動派沒有幾天好日子啦!”
三個女同誌幸福地給李正先同誌鼓起了掌。
劉秀華:“那後來於大頭是李書記抓的吧?”
李正先:“於大頭啊,是你嫂子梁團長抓的,那時候解放了,我上哪去找他去?那會他就不算什麽了,不屑得抓他。他看見你嫂子了,他想報複,拿著槍嚇唬你嫂子,你嫂子能害怕他?說,你開槍吧!他一愣,他一愣的功夫,你嫂子一把就把槍奪過來了,押著他到了到我那去了,我當時是臨時委員會主任。”
三個女同誌聽得熱血沸騰,又鼓起掌來了,經久不息。
梁玉環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老李怎麽什麽時候學得這麽能吹?王老兩,你們快上山上吹去吧,一塊吹,你配合配合,他這麽個吹法,我是配合不了。我該休息了。
王相玉走到客廳說,天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麗芬同誌,秀華同誌,我送送你們兩個。趙文靜同誌,你留下來吧,你對象出差了不是?這麽晚了,也別走了。
李正先站了起來,正色的道:“小王,你這是幹什麽?我把你們全都送回家!這麽晚了,尤其是女同誌!還得小心階級敵人報複!”
這話聽起來很給女同誌提氣,不過王相玉無動於衷。
王相玉懶懶的說:“不用了,李書記,我們都是騎自行車來的。”
刺繡廠的女工也有長得醜的。
趙文靜,聽名字會覺得模樣應該能給出更多的驚喜,結果一看,太意外了,氣得王相玉差一點罵出來。怎麽?怎麽長得跟個老尼姑似的?

第十二章
【流行音樂】翻身的農奴把歌唱
太陽啊霞光萬丈 雄鷹啊展翅飛翔 高原春光無限好 叫我怎能不歌唱 高原春光無限好 叫我怎能不歌唱 雪山啊閃銀光 雅魯藏布江翻波浪
驅散烏雲見太陽 革命道路多寬廣 驅散烏雲見太陽 革命道路多寬廣
雪山啊閃銀光 雅魯藏布江翻波浪 驅散烏雲見太陽 幸福的歌兒傳四方 翻身農奴把歌唱 幸福的歌兒傳四方 翻身農奴把歌唱 幸福的歌兒傳四方
王相玉鬼頭(青島話,意思是狡猾)的地方就在這裏,弄上個趙文靜叫老戰友摟不上想摟的。一旦摟上了他的目標,他還認識王相玉是誰?
再說了,趙文靜筆杆子很厲害,她對相更厲害,聽說很有道行。中山路寄賣商行的經理。還經常上海、廣州的出差,王相玉一直想認識認識。
三個女同誌把這件事寫成了文章,在日報社還發表了。
趙文靜執筆。
這個故事就用這個版本一直這麽傳,一直傳到“文化大革命”。
到了“文化大革命”,這個事露餡了,差一點全漏了。
三個女同誌合作寫這篇文章真是動了階級感情,趙文靜很認真地到街道上去了解,正好碰上了張嘯天。
很顯然,張嘯天的版本完全不同。張嘯天的話還沒講完,王香蓮的雞毛撣子準確無誤抽在他的嘴上。張嘯天沒有防備捂著臉,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王香蓮:“同誌,他是階級敵人!他在這裏造謠!別聽他胡謅八扯!你是哪個單位的?”
趙文靜:“我是刺繡廠的會計兼宣傳幹事,趙文靜。”
王香蓮戴上了胳膊箍:“我是中山路街道辦事處主任,王香蓮。”
趙文靜:“你好!你好!王主任,久仰!久仰!”
王香蓮:“張嘯天,你這個反革命!趕快上中山路喊口號去,好日子過夠了?你個反革命。”
張嘯天爬了起來,鼓起勇氣想罵,但是他看到的是比王香蓮的目光還要憤怒的趙文靜,看樣子恨不能扒了他的皮,也就沒敢罵,隻得含著眼淚,悻悻而走。
趙文靜坐下來,擠出了臉上一個粉刺,這個膿包鼓得比較大,出了不少血。王香蓮端來了臉盆,叫她洗洗。
王香蓮:“趙同誌,你得搞宣傳莫是?”
趙文靜:“這篇文章我得寫給報社,叫同誌們一定要深刻的認識解放前,國民黨反動派馨竹難書的罪惡!”
王香蓮:“對!什麽罪惡?國民黨反動派的什麽罪惡?”
趙文靜:“馨竹難書!”
王香蓮:“馨竹難書?是什麽東西?我不大懂滴。”
趙文靜:“就是用筆寫不完的滔天罪惡,就是這個意思,王主任?”
王香蓮:“中中中,我明白,明白,舊社會我沒撈著念書,現在新社會了,老了,上掃盲班也沒學會,哎呀,我就跟你慢慢地說,你記吧。”
趙文靜:“好啊,好啊,這樣最好,王主任,你別急,您慢點說,我記。”
王香蓮:“行,我慢點說,這個話就長了,這得從47年說起,46年,相玉他爹去世了,我拉撒著4個孩子,這不掉地上了?相玉他爹是個揍(做)鍋餅的,力氣很大,圈的那個麵那真是金金硬硬的,那回揍出來的鍋餅,一鍋是一鍋的,那回那個買賣好,最好就是45年,46年,這不後來,他爹長病死了,那個病能治好了,就是花不起錢,沒辦法就得借,問誰借都不給,相玉他爹姊妹三個,沒有一個好玩意!最後快問他爺爺借吧,還是不借,啊呀,又找他表姑。。。。。。”

趙文靜拿著筆,記了幾頁,差一點崩潰了,她怎麽就是說不到點子上呢?畢竟是王相玉他娘,得順著她來。好不容易扯到了要點。
王香蓮:“48年,相玉認識了李書記,那會俺都不知道李書記是地下黨,年輕輕的白頭發,他是為了革命操心操的。那會兒相玉能掙錢,英語說得好,就給這些樂戶攬客,那會兒相玉看好了平康五裏的香蘭,不是不是,孩子小,她那是戳尿窩窩,不懂事,這個就別寫了吧,趙同誌?”
趙文靜:“這個不寫,這個主要就是問李書記怎麽發展的王相玉。”
王香蓮:“說這個事吧,就得說梁大天,不不不,梁團長,她的膽子大齊天。過去都這麽叫,現在人家是團長了。”
趙文靜:“梁團長把於德貴活捉了,還繳獲了他一把槍那個事。”
王香蓮:“是有這麽回事,她怎麽繳獲的槍,我跟你說,都不知道,就我知道,我今天跟你實事求是地說。當時梁大天,不不不,梁團長梁團長,當時長疥瘡,她傳染給了於大頭,那個時間是49年端午,剛解放。於大頭上平康三裏騙她錢,梁大天能上他當?掙個錢都不容易。於大頭急了拿著槍嚇唬她,不敢開槍莫是?到處都是解放軍,梁團長就挖疥瘡,越挖越癢癢,於大頭看著不就癢癢了,他也跟著挖,這不就把槍放下了,梁團長就趁機會把槍搶過來了,這不就把於大頭俘虜了。”
趙文靜:“梁大天的外號就是這麽來的?”
王香蓮笑了起來,點了一根煙說:“她這個外號不是這麽來的,她這個外號是48年起的,當時相玉不是給他們攬客嘛,攬了一個美國鬼子,跟這扇門這麽高,那個東西那個大,誰都不敢接,誰能受得了?就是她敢接,第二天還抱著不讓人走了,當時是說她那個東西大齊天。”
趙文靜長滿粉刺的臉上一片慘白,隻是:“哦”“哦”地應著。
王香蓮:“這個不能寫哈,不能寫,堅決不能寫,這這這,不能寫,當時就是這麽個情況。咱實事求是地說,啊,咱說到哪來?”
趙文靜:“梁大天,不不不,梁團長俘虜了於大頭。”
王香蓮在椅子上盤起了腿:“當時我和李書記都在臨時委員會,李書記當時是副主任,當時主任是四野的江營長,江營長當天晚上找梁大天去了,結果也傳染上了。犯了錯誤,就撤了,是李書記把梁大天保出來的。當時四野的政委都來了!”
趙文靜:“那麽疥瘡怎麽就能傳染上?”
王香蓮:“哎呀,有了那回事,準成。”
趙文靜神情呆滯,“哦”。
王香蓮:“你不知道,當時都串窩子了!一開始是張師傅,就是剛才我打的那個張師傅,就是那個窮種傳的,他成天往半掩門跑!我不知道,這不我又傳給了李書記,李書記又傳給梁大天,梁大天又傳給了於大頭,於大頭,於大頭,不對,不對,趙同誌,這個病不一定非得有那回事才能傳,這個事,這個事,是怎麽回事呢?趙同誌?我想想怎麽回事哈。”
趙文靜:“王主任,這是怎麽,怎麽回事呢?”
王香蓮把剩下的煙蒂又接了一支煙,眨巴眨巴狡黠的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煙,說:“這個事吧,是這麽來的,這個病其實不是很厲害,擦點硫磺膏就好了。這個病也不是非得這麽傳,莫是(膠州方言,意思是不是嗎)?這個事是吧,是階級敵人發壞,就是那個張師傅發壞,他,他,他擠出來些膿水往你身上抹,就傳染了,傳染了,哦,對了,那個於大頭,是絕對的壞,他當時把我抓巡捕房裏去了!”
趙文靜:“對對對!咱們還是說這段吧!王主任,你說。”
王香蓮頓了頓,說:“哦,當時是這麽個情況,於大頭把我弄巡捕房裏去了,弄進去以後呢,使煙袋鍋子打我的頭,啊呀,疼得我,於大頭非說這個事是我弄得,我不承認,他就把我錢黑了,我那是起早摸黑掙得血汗錢!於大頭騙我,隻要我說出誰是幕後主謀就把錢給我,沒辦法我說了,結果他還是不給我錢,他還嚇唬我說,要是我再問他要錢,他就把我抓看守所裏去。沒辦法,我不敢去要了。當時報社找,我就這麽說的,當時李書記也怕暴露了,到處躲著這些國民黨反動派。”
趙文靜:“那,那,幕後主謀是誰?”
王香蓮:“李書記嘛!你沒聽明白?哎,不對,不對,我沒對於大頭說李書記!我沒說!不對,我上歲數了,這些事記不大住了。”
趙文靜:“哦,那反動派說的是哪件事的主謀?”
王香蓮:“相玉那件事,相玉當時小,叫梁大天叫屋裏去,一晚上折騰了相玉三把,把相玉的紅圈煙,10盒,美國進口的,美國巧克力,美國罐頭,值三塊現大洋!都叫梁大天騙去了。相玉要,梁大天不起他,那麽著相玉沒辦法了抓了梁大天的一把錢跑了。他小嘛,躺在醫院裏,他那會剛12歲,李書記就指揮我們到巡捕房告梁大天。這不,相玉身體就不好了,一直不好,到現在還沒長高,你看他大哥多高!”
趙文靜:“王相玉同誌不矮,不過就是沒有那麽高罷了。”
王香蓮:“趙同誌,別記了,我是怎麽了,怎麽胡說八道的?我得找李書記請示請示,我還真忘了,都說了些什麽計?”

和張嘯天說的全對上了,唯一不同的就是王香蓮感染皮膚病的方式。但是王香蓮的說辭還有她的吞吞吐吐已經不打自招。
過了幾天,中山路寄賣商行的經理吳本固從廣州出差回來了。趙文靜的這段記錄隻給他對象看了。
怎麽寫,廠裏、黨委,都等著她的稿子呢。
吳本固說,就照李正先說的寫。領導願意吹,咱就幫著他吹,對咱有好處。現在的領導,誰不吹?都是生吹(青島方言,意思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吹)。
隻好照李正先的版本說了,怪不得王相玉一點都不感冒。不過王相玉那麽小就。。。。。。。還是和梁團長,梁大天,王相玉還整天以革命的名義搞了遍,怎麽一個個的還願意叫他搞,李書記也不是很正派,他看蔣麗芬、劉秀華的眼神絕對不對頭。
——他們到底搞什麽?
吳本固沒理會趙文靜的意思。就是指點趙文靜按照李正先的版本走。趙文靜對吳本固言聽計從,畢竟他是見過世麵的男人。
吳本固娶這樣的老婆是圖個省心,不會管他的閑事,敢管,哼,不怕把她給休了?
吳本固對王相玉倒是有所耳聞,怎麽會不知道,老青島了。這是青島港上的天才少年。曆史上最年輕、最優秀的皮條客。
而且吳本固對蔣麗芬也是垂涎三尺。先想辦法跟他搭上,蔣麗芬嘛,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一切都就不成問題了。
王相玉和吳本固接觸上了。
生意人碰到一塊,那真是有話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1955年五四青年節那天,趙文靜同誌牽線搭橋,兩個人約在春和樓飯店單獨會麵。
王相玉傲慢地推著嶄新的“飛鴿”自行車,到了飯店門口,看到還有一輛德國“磚石”牌進口自行車。不用問,一定是吳本固的。那輛自行車,德國原裝進口貨。製造工廠:梅賽德斯•奔馳。結實,抗造。那個年代,這個自行車可以偷換現代奔馳S600的概念。真可以這麽比喻。
“春和樓”的後麵就是劈柴院。民國時代,那就是個跳蚤市場。賣劈柴的不用說,那個東西便宜。還有舊貨,還有賣藝的、唱戲的,對了,還開了幾家“半掩門”。
但是前臉子光鮮,大飯店,始於1891年。山東烹飪界首屈一指的魯菜廚師掌勺。
“九轉大腸”、“糖醋鯉魚”,春和樓的經典菜。
吳本固先到的,並且點了幾道王相玉最喜歡的菜。
進了單間,先得談革命。
一進單間的門,王相玉就從中山服布袋裏摸出了紅圈。
吳本固當仁不讓,說,抽我的吧,英國555,硬盒的。
這這這,這個來頭,王相玉甘拜下風。
王相玉習慣地往耳朵上夾了兩支,又點上了一支。
吳本固從口袋裏又拿出一盒,跟王相玉說,拿著抽吧,別客氣!都是革命同誌。
王相玉笑逐顏開,春風得意。
王相玉:“老吳同誌,你是哪一年入的黨?”
吳本固:“51年入的,慚愧!慚愧!和你沒法比,相玉同誌是入城幹部,參加革命早嘛!”
王相玉:“哎呀,都是為人民服務,沒有早晚!最近趙文靜同誌幹得不錯!這不寫的文章發表了!為革命宣傳得多好?”
吳本固:“哪裏哪裏,這都是黨員應該盡的義務、職責,分內的事,分內的事。”
王相玉:“吳經理經常上廣州?這些都是從廣州捎的吧?”
吳本固:“哦,那邊有的是,不過我不能常去,不能耽誤了這邊的工作。”
王相玉:“吳經理,門口那輛“磚石”是你的吧?”
吳本固:“是是是,你看好了?”
王相玉:“我尋思不行的話,吳經理幫忙給我買輛,我使票都買不上!老吳同誌,麻煩你了!我往上使勁推薦推薦趙文靜同誌,吳經理,幫幫忙!吳經理,先幹為敬,我先幹了!”

第十三章
【流行音樂】
學習雷鋒好榜樣 忠於革命忠於黨 愛憎分明不忘本 立場堅定鬥誌強 
學習雷鋒好榜樣 艱苦樸素永不忘 願做革命的螺絲釘 集體主義思想放光芒 
學習雷鋒好榜樣 毛主席的教導記心上 全心全意為人民 共產主義品德多高尚 學習雷鋒好榜樣 毛澤東思想來武裝 保衛祖國握緊槍 繼續革命當闖將 
中山路寄賣商行,在中山路上,靠近大窯溝,斜叉北京路。北京路是單行線,一直到火車站。解放前,那是一家典當行。舊社會的典當行充滿了人民無力的慘叫。當然典當行的老板也心知肚明,所以卷巴卷巴錢財,踉踉蹌蹌地夾著尾巴逃跑聊。
其實舊社會和典當行打交道的,大部分都是癮君子,這些癮君子往往沒有政治眼光,所以解放後參加革命的概率很高,已經傾家蕩產,所以他們勇往直前,無所畏懼。
解放後,落魄的命運又輪到資本家了。
覺悟高的資本家,把值錢的東西都上繳國家了,支持新中國建設嘛。
當然大部分覺悟不高。還有那些沒來得及跑的資本家,他們就要拿著民國時代的元寶來典當。資本家的買賣那是真好做,那是真金白銀。這些元寶國家收購價99元。拿到廣州賣300元。廣州有專門收的。民國的三大招牌“振華”、“老天寶”、“老鳳寶”,16個為一斤,每個一盎司31.25克。碰上大資本家還能收到美國匯豐銀行發行的元寶,相同質量,但是那個元寶可以掰,並且不變形。
吳本固就是這麽不動聲色地說,王相玉聽得激情澎湃,一杯一杯地幹。
這個買賣,這可是宗大買賣。王相玉早有耳聞,這個買賣吳本固不宜出頭露麵。
本來吳本固覺得王相玉太革命了,還不大好說。兩杯酒下肚,王相玉已經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強烈要求加入。這門生意太適合他幹了。
元寶生意是最好做了,就是帶貨難度高,藏身上渾身難受,還帶不多。
王相玉:“吳本固同誌,你把這一杯幹了,我告訴你怎麽帶!”
吳本固:“小王,我幹了,洗耳恭聽,我得聽老革命的教誨!”
王相玉:“你出差,毛巾、肥皂、牙膏牙刷、洗換的衣服,記事本,就這些東西。”
吳本固:“對,就是隨身帶著這些東西。”
王相玉:“帶幾個元寶?”
吳本固:“帶不多,也就是5個6個,多了帶不了。”
王相玉:“藏哪裏?”
吳本固有了警覺:“嗯?王相玉同誌,你什麽意思?我這不是投機倒把,我不投機倒把,我真不投機倒把。相玉同誌?這個事?這個事是這樣的,這個事吧,你聽我說,相玉同誌,你要相信我哈,我是想跟你研究研究這個現象,為什麽投機倒把這麽厲害,這麽猖獗,嗯?為什麽屢禁不止,為,為,為什麽,這是?”
王相玉:“老吳同誌,我是想告訴你。。。。。。”
吳本固接著就端起杯子:“來,小王,咱幹,幹,幹一杯!”
王相玉:“老吳同誌,你說你怎麽就誤會我呢?咱是革命同誌,咱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咱,我這不給你想辦法叫你多帶貨嘛!”
吳本固:“小王同誌,你是革命前輩,雖然你年紀小!但是我還是很佩服你!來,我再幹一個!”
王相玉:“我就是想跟幹你這個買賣!老吳同誌,你怎麽老是不相信我?把你告了我有什麽好處?”
吳本固:“我剛才喝多了,說錯了,確實有這個現象,這是挖社會主義牆角,這個現象咱得研究研究!有這樣幹的,但是我確實沒這樣幹!來,再幹一個!”
王相玉:“你不相信我!好好好,老吳同誌,吳經理!咱,這樣吧,我收你的元寶,我120收你的行不行?”
吳本固:“小王,現在在青島出的行情是150,南方人就有專門來收的,那150的剩餘價值咱為什麽要叫他們掙了去?”
王相玉:“我150收你的不行?”
吳本固:“相玉同誌,安全第一!咱要注意安全,來,幹一個!”
王相玉:“吳經理,幹!那麽元寶那個事?”
吳本固把酒“咕咚”就喝了,問,什麽事來?是元寶那個事,還是什麽事?改天再說吧,隨便一說就是了。有人那麽幹,咱也不知道是誰,來滿上,再幹一個!
膽小的男人,必成大器,吳本固是新中國青島隱藏的首富。
王相玉和吳本固這一次會麵各取所需,超過了預期的效果。
交流,經驗的交流。切磋商道,春和樓論劍。
解放初期,翻身的勞動人民都以戴手表為榮。有些進口表舊了,到寄賣行便宜賣了,然後把表拿到廣州翻新,每隻5塊,回來當新的賣,價錢便宜一半,都搶。
手表翻新。別看買賣小,安全。
兩個鬼頭,都引而不發。談革命生意,已經研究到了這個層次,但是吳本固絕口不提再怎麽往下發展。王相玉幹著急。
那一天王相玉喝得酩酊大醉,連苦膽水都吐出來了。販金元寶的買賣還是沒有達成協議。
這個吳本固是個滑頭,還裝正經,好像離了他,別人什麽買賣都做不成,呸!
那麽咱也可以收啊?一個月跑一趟廣州。平時沒事在寄賣商行門口守株待兔不就行了?
確實不少南方人在寄賣商行門口溜達,鬼鬼祟祟的,看到資本家模樣的就上去搭訕。而且收購價是一百三到一百四。不光這些,還有貂皮大衣、古董,全是值錢的玩意。
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王相玉的大兒子也幹了這一行。不過是在中山路中國銀行那一帶,距離寄賣商行一站路,約500米。八十年代倒騰的是國庫券、外匯券、美元以及外幣。
王相玉站在寄賣商行門口,經常看到吳本固,王相玉理都不理。呸!跟我裝?
不得已吳本固滿臉堆笑,請王相玉到辦公室裏喝茶。泡的鐵觀音。王相玉不去,耽誤買賣。
一個月下來,吳本固估計王相玉收了不少的元寶,可是怎麽出貨?哼哼!

長江後浪推前浪。吳本固太小看王相玉了。
王相玉11歲開始混社會,混了七年了,什麽人沒見過?李正先的官邸,王相玉那可是大紅人。
梁玉環兒子的瘋病有了明顯好轉,照這個進度發展,很快就可以入學。王相玉首功一件。
到了李正先府邸,王相玉想要什麽吧,隻要是他們能辦到的。
王相玉認李正先當了幹爹,有了這個手續,王相玉同誌手裏就有了烈屬證。
現在的人大都不知道這個烈屬證的用處。烈屬證能證明是共和國革命先烈的家屬。有了這個證,全國各地,隻要是國營單位,全都是免費的。王相玉坐火車、坐輪船、住旅店、包括下館子,都不用花錢!
再捎著元寶到廣州,一路綠燈,連查都不查。誰敢查?查不好,吃不了兜著走。所謂烈屬就是新貴。
五十年代青島到廣州的路線圖,走陸路,火車,武昌、鄭州、上海四個地方轉車。海陸坐船到上海,然後從上海轉火車輪船都可以。上海是最好的路線,做夠了船轉火車。可就是人多擠。烈屬證神奇的魅力就發揮了出來。
同行是冤家,不是冤家不聚頭。吳本固還偏偏和王相玉經常撞上。王相玉是愛理不理。
冬天,把元寶縫在棉大衣裏就可以,一到廣州,不用穿了。到旅館裏把貨取出來。可是到了夏天,風險就陡然提高,隻能藏行李裏麵。
當時的黃金交易地點就在廣州的高第街。到了交易地點,吳本固又跟王相玉撞了臉。收貨的是同一人。吳本固羞答答得拿出五六個元寶。王相玉拿出兩斤來。30多個元寶,他藏哪裏?一塊兒來的,一路就盯著他。旅行包裏哪個地方有夾層?吳本固趁王相玉睡覺的時候看了,邊邊角角的都用手試了個遍,不應該在包裏。大夏天的,都穿得單,王相玉還穿的涼鞋。他怎麽帶過來的?
吳本固之所以粘著王相玉,就是怕查,一查的時候王相玉掏出烈屬證,他再趁機搭訕說是一塊兒的,沾不少光。他一路上都快成了王相玉的勤務兵了。
在春和樓他們談的,除了在當時青島最前衛的生意,還有蔣麗芬。
吳本固很後悔,他後悔喝了酒把他最想要的說了出來。
王相玉畢竟還小,就怕他嘴上沒有個把門的。可是不說怎麽弄?這個事除了王相玉,誰還能辦了?
王相玉也透露出一個重要的消息,蔣麗芬喜歡坤表。
吳本固很興奮,這離他成功不遠了。
這樣說起來,就可以經常去接趙文靜下班了。再把表晃幾下。
王相玉說,蔣麗芬他想自己留著。劉秀華也不錯,先試試她?
李正先想弄劉秀華都一直沒得手,他不舍得。
但是這個事,要低調,再低調。找個合適的理由。什麽理由呢。
想!想想,想個好辦法。
那就是地方問題了。吳本固總不能到刺繡廠去弄這件事吧?這樣影響太不好了,太出格了。
王相玉想到了買房子,遠點的地方,最好是滄口。神不知鬼不覺。多配幾把鑰匙。
嘿嘿!吳本固還就是在滄口有房子。
太好了。不過趙文靜知道。
王相玉說,趙文靜在廠裏上班,我看著她,沒有問題。
好!幹一杯!
手表的買賣先叫相玉跑跑試試。
到廣州出差,王相玉問題不大,販元寶容易出事。再說帶貨的安全問題是個大問題。王相玉說,我帶貨肯定沒有問題!
已經談到了這個深度,狡猾的吳本固戛然而止。
他想先把蔣麗芬弄到手,再從長計議,領著王相玉幹。王相玉當時喝多了,還拍著胸脯說,放心吳經理,我一定親手把蔣麗芬送到你炕頭!那麽元寶的買賣?
吳本固說,來!再幹!
王相玉醒了酒一尋思,呸!
這頓酒還是吳本固請的。須知,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
吳本固想不到王相玉的造詣如此高深,更令吳本固想不到的是,這樁買賣,劉秀華、蔣麗芬,都入了股。
從廣州回來,都是滿載而歸。除了鈔票還有洋貨。
廣州一直是中國最前衛的城市,解放初,樂戶絕跡了,但是暗娼出沒。尤其是在黑市集散地。王相玉不信邪,多貴的他都敢嫖。在羊城,吳本固幹這個營生可是小心翼翼,鬼鬼祟祟。
王相玉哪來的那麽多錢?2斤,光本錢就得四五千。吃住雖說不花錢,可是那個事是要花錢的,廣州那邊的暗娼見了王相玉那可是喜笑顏開,他比港商都大方。
吳本固當然想跟著沾光,最主要的還是想辦法在路上,餐車或者輪船的餐廳裏把王相玉灌醉。酒後吐真言,帶貨的辦法何愁套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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