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5月15日——陸房戰鬥突圍第四天,八路軍第一一五師在無鹽村外的一塊兒空地上,召開慶祝陸房戰鬥偉大勝利大會。臨時搭建的舞台下,整整齊齊地坐著師部、師直和六八六團一營等部。慶祝大會由黃勵副主任主持,第一個節目是大合唱——演唱的第一支歌,是時任一一五師政治部宣傳部副部長賴可可編寫的“陸房戰鬥歌”。節目演出完畢,陳光代師長和羅榮桓政委,分別作了做了簡短的講話。
陳光代師長不善長篇大論,開門見山:同誌們!我們勝利了!第一,我們是來山東開辟抗日根據地的,我們這一批人是火種,保住了就有未來。第二,敵人費盡心機,七拚八湊,湊了六千多人,百門大炮,以為必定一舉將我軍殲滅。誰知道賠本,根據敵偽報紙報導,日寇自報死傷八百多人(當然不隻此數)傷亡數倍於我,還死了一個聯隊長。第三,部隊得到了鍛煉,特別是對新參軍的幹部戰士來說,是一次難得的實戰演習。第四,長了我們的誌氣,滅了敵人的威風。第五,老百姓親眼看到八路軍英勇奮戰,大量殺傷敵人,必將進一步提高,抗戰必勝的信心。
羅榮桓政委最後做總結講話,指出:這場惡戰本可避免,敵情事前已經掌握,本應及早跳出敵人的包圍圈,都因動作遲緩,才陷人重圍,差一點斷送了我軍的命脈。不過,羅政委又指出,這是一場消耗戰,從大量殺傷了敵人,這一點上說,還是勝仗,大可不必垂頭喪氣又說,我們是播種者,火種在,就能開辟出一片新天地。
當年一一五師代師長陳光所寫陸房突擊戰手稿。(圖片取自齊魯網)
如果僅從雙方作戰目的進行評估,勝負結果一目了然:集中了八千多兵力的日軍,未能達成圍殲八路軍第一一五師所部的根本目的;八路軍第一一五師所部在被圍困於陸房的困難境地,頂住了日軍的重兵圍攻並勝利脫圍而去。但除了作戰目的是否達成之外,衡量戰鬥勝負的主要因素,還有雙方的戰損比及繳獲等。由於八路軍此戰基本沒有什麽繳獲,反而在輜重方麵有重大損失,因此要想客觀公正地評價此戰誰勝誰負的問題,大致厘清雙方的傷亡比例就顯得格外重要。
長期以來,有關此次陸房戰鬥八路軍斃傷日軍人數,一直是個糾纏不清的問題。這主要是因為八路軍第一一五師所部最終突圍而去,所以並沒有時間與可能打掃戰場,對日軍的傷亡人數主要是靠肉眼眼光觀察及情報等做出的評估。而侵華日軍的戰史記載中,對於此戰未見有明確記載,遑論傷亡人數等。
代師長陳光戰後給八路軍總部的電報上,報告的是“敵傷亡800餘”——用陳光的話來說是“日寇自報死傷八百多人(當然不隻此數)”。故後來的文章著述及回憶,便出現一千二百多和一千五百多等兩種說法。實事求是地說,這兩種說法都缺乏足夠證據的支持,因此要想搞清這個問題,更多的隻能通過客觀、公正地具體分析和研究。
按照某網友的引述:“日軍戰報:日軍亡10人,傷122人,皇協軍傷亡67人(《華北治安戰》)。”但筆者找了幾個版本的《華北治安戰》,也未能找到這段文字。幸好此後不久,有網友在論壇上貼出了兩張涉及陸房戰鬥的圖表:一張為日軍第一一四師團的“5月中旬討伐要圖”,另一張為相對應的“討伐成果一覽表”。
那麽,這兩張圖表會透露出那些有趣的史實呢?看一下日軍第一一四師團的“5月中旬討伐要圖”:
日軍第一一四師團“討伐要圖”。(圖片取自網絡)
仔細審視不難看出,這張“討伐要圖”中的“紅圈”所標識的恰是陸房戰鬥期間,日軍第一一四師團抽調的“討伐隊”5月11日至12日的起止地點及行進路線。恰好佐證了筆者之前的推斷,陸房戰鬥開打之時,日軍第一一四師團抽調的“掃蕩(討伐)”部隊尚在途中,當天何時趕到不清楚,但12日才進入戰場是不爭的事實。
比對現今的電子地圖:該師團丸岡(102)聯隊之吉井討伐隊,5月11日行進在由東阿至“平陰及肥城南方地區”;遠藤(115)聯隊之瀧田討伐隊,由東平推進至“徐家莊東高地”的途中——圖中標示的位置大致為孫伯鎮西北側;由寧陽出發的遠藤(115聯隊)討伐隊主力11日停止的位置,從圖上的標識位置推測,大致應在安駕莊附近;由泰安出發的秋山(127)旅團之內藤、森川討伐隊停在“肥城南方地區”——從圖中標示位置推測,應為陸房東北側的安臨站鎮。
通過以上情況不難推斷,日軍第一一四師團抽調的“掃蕩(討伐)”部隊,12日早晨才同第三十二師團等部一起“攻入”陸房,但此時八路軍第一一五師所部早已脫圍而去!這就是為何其第二張圖“討伐成果一覽表”中,隻列出“死體”為六百八十四具而無任何“傷俘”,其自身僅戰死三人、傷二十二人的根本原因!而這二十五人的傷亡,恐怕隻能是在前來陸房途中,遭遇遊擊隊襲擊的結果
陸房戰鬥從1939年5月11日早上5時前開打,直至下午5時左右方停止,前後整個作戰過程長達十餘小時。此次作戰日軍是進攻方,八路軍第一一五師所部是防守方。依照普通的作戰(軍事)常識,進攻方的損失往往要大於守方。也就是說,如果攻方最終沒有攻破守方的防禦陣地,毋庸置疑,其損失必定大於守方。
具體到此戰,陸房周邊的地形,顯然是有利於守方而不利於攻方,盡管日軍進攻部隊的火力比八路軍要強很多。如前文所述,日軍主要的進攻方向共有四個——東西南北各一個,但其中戰鬥最激烈的,主要是西麵的肥豬山陣地和北麵黃土嶺陣地。戰鬥中,盡管先後有三支日軍小部隊衝到了陸房附近,但最終日軍打了一天也沒有攻破八路軍的防守陣地!不言而喻,在久攻不克情況下,攻方的損失肯定要大於守方。
下麵,本文就此戰的各處戰場,一一做簡要的具體分析和研究。
1、關於西路日軍的傷亡。依據明確的史料記載,這是日軍此次作戰的主力,不僅人數眾多而且是主要進攻方向。但正如之前所回顧的那樣,日軍是從較為平坦的地麵,向據守海拔四百多米的八路軍肥豬山陣地發動進攻。在這種地形條件下的進攻,由於大部分地方難以行走,不但兵力難以展開,而且無法進行及時有效的配合作戰。
這張圖雖然不是拍自陸房戰鬥,但大致可以領略山地進攻的難度。(圖片取自網絡)
這路日軍進攻的時間,是從上午八時開始、下午五時左右停止,其主要的進攻方向有兩個:一是攻擊八路軍的肥豬山陣地,另一個是攻擊肥豬山與岈山路口兩側的山巒。根據八路軍戰史及參戰者的回憶,日軍在這兩處大隊規模的進攻全天共九次,最終無一成功。從軍事常識講,進攻一方在沒有傷亡或傷亡很小情況下,是不可能停止進攻或後撤的。
正如前文所介紹的那樣,日軍進攻的基本單位是小隊:由兩個步兵分隊(相當於班)以及輕機槍和擲彈筒分隊組成。作戰時兩個步兵分隊(班)二十四至二十八個兵員,進攻時每個分隊分為三伍(排),進攻時增配的三挺輕機槍及六個擲彈筒進行火力掩護。由於肥豬山一帶地形的緣故,守在高處的八路軍戰士隻需俯下身子瞄準射擊,而仰攻的日軍士兵大半個身子都暴露在外,所以極易遭到步、機槍及手榴彈的殺傷。
通常說來,當日軍小隊的進攻傷亡率達到30%—40%時,即十五至二十餘人——亡三至五人、傷十五人左右,會被換下由其他小隊接替繼續進攻。也就是說,日軍全天向肥豬山共發動九次進攻,傷亡約在一百八十人。此外,位於其後的火力點及側後支援部隊,也難免遭致八路軍迫擊炮、擲彈筒及重機槍等遠程火力打擊。
攻擊岈山路口兩側山地日軍的傷亡,即使每側按傷亡九十餘人測算,作戰一天算下來也有一百八十多人。此外,加上由路口滲透小部隊的傷亡——據掩護肥豬山側後的山縱六支隊二團二營營長張傑回憶:“經過一天激戰,我帶的兩個連打退日軍的幾次進攻,有一個戰士犧牲,兩個戰士負傷。”(注1)同時這些滲透的日軍無論進出,都會遭到道路兩側山崗六八六團所部的合擊!如此估算,這些日軍的傷亡不會少於五十人。
所以無論如何推算,擔任主攻的西路日軍全天作戰的傷亡,無論如何推算,也當在四百人(亡九十餘人、傷三百餘人)以上。
2、關於北路日軍的傷亡。這一路是最早打響的,日軍斥候發現八路軍第一一五師先頭部隊後,首先開火進行阻擊,爾後大部隊上來開始攻擊前進。打開電子地圖測量,從北僧台山口至黃土嶺與井峪一帶的路程約為五公裏。按照其時部隊正常行軍的腳程,稍微快點兒一個小時即可走完,但日軍的攻擊前進整整耗費了兩個多小時!
其時八路軍部隊分段阻擊陣地設置,根據周邊的地形地物大約每二百米多米為一段,這是因為回撤部隊在接近二百米的距離上會遭到敵軍的精確火力打擊!當日軍追擊部隊發現敵軍開始撤離會立刻起身進行追擊,大約跑(追)到距離八路軍下一道阻擊陣地一百米左右時,就會遭到強有力的的火力打擊!由於公路上沒有遮蔽物,而日軍又是四、五人一排(伍)向前追擊,遭到八路軍的排字槍和輕機槍掃射厄運難逃!
這是日軍沿公路進攻時的情形,遭到步、機槍等火力打擊必然會有傷亡。(圖片取自網絡)
通常日軍的追擊部隊,遭到火力打擊且有傷亡時才會臥倒在路邊,得到後麵部隊的火力掩護才能繼續向前推進。通常日軍沿公路的進攻也是交替進行的——當敵軍突然後撤時,前麵的士兵會爬在路邊用步槍射擊,後麵的部隊迅速超越實施追擊。通過上麵那張參考圖片不難推斷,在百米左右的距離上突然遭到機、步槍和擲彈筒等的火力打擊,尤其是在道路狹窄、缺乏掩蔽地形的情況下,在前麵挺身向前進攻的日軍步兵分隊,極易在八路軍的火力打擊下造成傷亡,尤其是跑在前麵的兩排(伍)。
我們可以簡單地測算一下,即便是每個阻擊段日軍傷亡十餘人,從北僧台到黃土嶺與井峪之間的山口,這近十公裏一路打過來,保守估計也得有一百六十人以上的傷亡(亡四十餘人、傷一百二十餘人)!早上八點至下午五時的戰鬥中,這路日軍黃土嶺和井峪(山口)的進攻,怎麽著也不會少於二百人的傷亡(亡五十餘人、傷一百五十餘人)總是有的。再加上摸進陸房被擊退的那二百多日偽軍的傷亡數——僅津浦支隊就繳獲“兩挺歪把子機槍,和一批三八大蓋槍等。”(注2)這大約是日軍一個小隊的裝備,加上六八六團二營的戰果,這股日軍至少傷亡一百多人。由此推算,北路日軍的傷亡總數當在五百人左右,死亡一百三、四十人、負傷三百五、六十人。
3、關於東(北)路日軍的傷亡。根據主要配備的為坦克、裝甲車及騎兵部隊判斷,位於安臨站的這股日軍擔負的應該是此次“掃蕩”的追擊任務,所以其配備的步兵不多。在全天的作戰中,由於防守狼山的田家濱旅戰鬥力較弱,其陣地兩次被突破:第一次約一個小隊的日軍衝到東陸房附近,時任偵察科長的李作鵬對帶隊擊退。第二次衝擊來約一個小隊後,遭到八路軍第一一五師騎兵連一個排的衝擊,在狹窄的土路上先是遭到輕機槍掃射,隨後被騎兵一路快速掩殺!據以上史料記載推斷,這路日軍進攻部隊全天多次進攻的傷亡數,不會少於一百四、五十人(亡三、四十人,傷一百餘人)。
4、關於南路日軍的傷亡。從史料記載看,這路日軍的攻勢較弱,大概是缺乏遠程炮火的支援,沿今日之牛孫路的進攻,在紅山附近遭到阻擊就縮回去了。據此判斷,這路日軍的損失應該很小,加上其後從鳩山東側小路摸進去的,大約也就傷亡十餘人。至於東南方向,被八路軍第一一五師特務營所部摸掉的那個機關炮火力點,大概傷亡也在十人左右。三處加在一起,傷亡總數大約也就二十人左右。
綜合上述推測,陸房作戰八路軍所部斃傷日軍數目,大約在一千人多人(戰是約三百人,傷八百多人),約占日軍(11日)參戰人數的四分之一,比日軍承認的(陳光語)八百多人多出二百多人。日軍設立三處焚燒場,也說明戰死人數眾多。日軍對陣亡者的處理,是要遵循著一套完整的製度。一般作戰行動結束後,日軍會及時將陣亡者屍體收集起來進行處理。如果死亡者較多則在現場焚燒,將骨灰和遺骨裝在骨灰盒裏攜回,由各級指揮官親自主持慰靈儀式進行祭奠,然後擇機運回日本本土安葬。
日軍帶死亡者骨灰回國前祭祀亡靈。(圖片取自網上)
對於陸房之戰八路軍方麵的傷亡,日軍方麵並無明確地說法,隻是籠統地說此次“掃蕩”(5日—12日)共殲滅八路軍武裝一萬多人,這明顯是誇大其詞的宣傳戰——泰西這一帶八路軍武裝總共不到兩萬人,而且無論第一一五師所部還是山縱六支隊及津浦支隊等基本建製都在,如果被殲一萬多人豈不隻剩下沒幾個人?!
八路軍方麵的記載和回憶,大都是傷亡三百多人,這個說法應該是源自一一五師代師長陳光。但筆者經考證認為,這個數字應該隻是此戰八路軍所部犧牲的人數,也就是說不包括負傷的人數。這從時任一一五師司令部作戰科參謀侯向之的回憶,可以得到佐證:“陸房戰鬥後,我統計了我軍傷亡情況。一共犧牲了336人。”(注3)
很多所謂的“軍迷”並不明白,按照其時軍隊的規定,作戰結束後,各部隊須將殲敵、繳獲以及自身的傷亡、消耗等結果,統一上報至司令部有關部門——這個部門,就是參謀處的作戰科。經他們檢查、核實無誤後,匯總上報並下發各部隊。由此可見,時任一一五師司令部作戰科參謀侯向之的回憶,顯然是其他人無法比擬的。
這裏需要指出的主要有兩點:一是這個數字應該僅為八路軍方麵的,並未包括田家濱旅的損失——田旅突圍後所部及肥城縣政府自行潰散,田家濱也跑回了河南老家。二是陳光在慶祝大會上做即席講話時,掩護大部隊突圍的六八六團二營尚未歸隊。所以,陳光代師長所言的傷亡三百多人,應該不包括該營的傷亡人數。
根據時任六八六團司號排長的陳目海同誌回憶:陸房作戰時,我一直帶著小司號員待在團部,團部就設在一營肥豬山陣地後麵。由於地形有利,一營損失不大,一共就傷亡五六十人。關於二營的損失,陳目海回憶道:陸房作戰後,我在團部聽二營來團部匯報的同誌講,二營僅犧牲的就有二百餘人。老紅軍陳目海的上述回憶,基本與日軍第一一四師團12日由北路進入陸房的內藤討伐隊,所記載的遺屍“二一五”具相吻合。
六八六團二營的傷亡,主要是三部分:一是掩護後撤的路上,這部分的損失最大。分段阻擊時,負傷的基本上都撤不下來——隻能與敵同歸於盡,隻有少數能安全撤回;二是黃土嶺防守作戰,有一定傷亡;三是二營最終向西突圍時,留在後麵掩護的四十多人基本犧牲,隻有一人安全返回。由此推斷,二營負傷的大約隻有幾十人。
有關津浦支隊的損失具體情況,未發現有明確的文字記載,時任該支隊司令孫繼先的回憶中也未提及,據此推測應該不大。冀魯邊第七團守衛在紅山至鳩山一線,隻在紅山口與敵打了一下,估計應該沒啥傷亡。據六支隊二團二營營長張傑同誌回憶:“經過一天的激戰,……,有一個戰士犧牲,兩個戰士負傷。”(注4)師部騎兵連的傷亡,主要是向安臨站衝殺那次,大約為二十餘人。特務營及其他參戰各部的損失亦未見有明文記載,根據特務營等部防守的區域及作戰情況分析,估計即使有也不大。
由於國民黨地方武裝田家濱旅的潰散,其陸房一戰的傷亡情況已不可考。其時該部的防守陣地位於陸房東麵的狼山,由於山地的走向,日軍的炮火主要是向狼山一側轟擊。田旅早上開始作戰時至少有四、五百人,其北側防線曾兩度被日軍攻擊部隊突破,但都被一一五師所部擊退。鑒於田旅雖然兩次被日軍突破,但其主要陣地還在——被突破的得顯然隻是最北側,由此推算該旅的傷亡大約在一百多人。
通過以上簡要分析與探討,整個陸房作戰我方犧牲人員,包括田家濱旅在內,犧牲應該不到四百人,負傷的應該在三百多人,傷亡總數大約七百人。與此戰日軍傷亡相比,負傷要少很多,但戰死的應該要多些,比例約為0.6:1。但日軍的繳獲,遠比八路軍要多的多。
那麽,既然如此,為何八路軍一一五師內部有人不認可陳光的說法呢?
有文章稱,對陳光陸房一戰有意見和看法的,主要為師部和六八六團有關人員。但這個說法在筆者看來並不準確,六八六團是作戰部隊,即使有意見也不會公開傳播!有意見的主要為師部有關人員,特別是政治部的一些政工人員(幹部)。
筆者經考證後傾向性認為,政治部這些人之所以對陳光意見很大,與他們11日夜從陸房突圍的遭遇有莫大的關係!是夜出發不久,大概是為了加快行進速度,突然由一路改為了兩路:師政治部副主任黃勵帶領的政治部等,在師特務營帶領(掩護)下,拐入位於左(東)側的一條山間小道。由於這條小道靠近孫伯鎮通往陸房的主路,顯然比行進在西側陳光等所走的那條路風險要大!
果然,隊伍出了岈山不遠,後麵的隊伍遭遇敵軍巡邏隊阻擊!混亂中,雖然大部分在特務營掩護下衝了過去,但有少部分人員跑到東邊的望魯山。由於敵軍的阻截,這路隊伍沒能與陳光率領的那部分會合,而是巧遇由孫伯鎮以東南下的那一路。他們最氣不過的是,陳光等帶領的那部分居然沒有回來尋找,最終還是他們派出的偵察分隊找到了陳光等。這一路雖然人員沒有多大損失,但不僅走失了少部分人員,而且丟了一些物資——據周之同回憶,一些馱行李及材料的騾子也跑丟了,其中一匹被津浦支隊收留後看到裏麵的印章才曉得是黃勵的,最後是由時任組織部幹事的周之同領回。
1941年初,115師司令部與政治部部分處以上幹部合影(左至右):陳光、賴可可、肖華、羅榮桓、梁必業、王秉章、陳士榘、王立人、楊尚儒、蘇靜、張雄。(取自烽火HOME網)
於是,政治部的某些人禁不住大發牢騷,並將陳光此戰指揮的一些問題與丟失的大量輜重與物資相聯係!大概因為這些同誌大都是文化人,說起來不僅有鼻子有眼而且邏輯性很強,所以很快就在師部傳開了。一時間,賴可可編寫“陸房戰鬥歌”,也沒人再唱了。實事求是地說,如果僅僅是人員損失,大家還可以接受——打仗嗎,哪有不死人的?!但輜重方麵的嚴重損失——大量物品丟失,以及是炮兵連丟失的那幾門火炮,都成為某些人發泄對代師長陳光不滿的對象。
那麽,此次陸房作戰到底損失了多少輜重?火炮又是如何被敵軍挖走的?
由於輜重隊騾馬和拖曳大車被丟在明麵上,所以這些損失是有確切記載的,陳光在上報八路軍總部的電文裏也明確提到。綜合有關史料記載及親曆者回憶,丟棄的大車共有一百餘輛,這是板上釘釘的。至於馬匹及馱馬(騾),則需要簡單地計算:拉車與拉炮的騾馬共遺棄約一百一十多匹,馱帶電台設備等的騾馬二十餘匹幾乎全部損失,另有騎乘和領導等代步的戰馬幾十匹,這樣算來總共約一百八十餘匹。
對那些埋藏的輜重及糧秣,大部分都被日軍挖出——根據史料記載和親曆者回憶,輜重損失不少。據六八六團政委劉西元回憶:“陸房戰鬥後,我帶一營兩個連又回到陸房,找到了突圍前掩埋隱藏的一部分物資,並運往運西地區,……。”(注4)“蘇靜有很多‘長征’背出來的珍貴資料,遺憾的是在這次陸房突圍後,都被敵人挖出而丟失了。”(注5)通過這兩段回憶,可以判斷出大部分輜重都沒有找回,被服——主要是軍服、被服及軍鞋等基本全部喪失,此外還有部分槍支和數門迫擊炮等。
在筆者書寫陸房作戰之前,那幾門炮的下落幾乎所有的史料記載及親曆者回憶都諱莫如深,包括有關的文章著述,甚至連埋藏火炮的史實都幾無提及,遑論是否被敵軍挖走了。日軍不是傻瓜,既然發現有遺棄的炮車,說明炮肯定被埋藏在附近。通常來講,新開挖出來的深層土壤的顏色與地表土的肯定不同,所以不難找到埋炮的地點。根據冠希著《炮兵連連長李玉璋》一文記載:“一九三九年陸房突圍以後,老炮兵連長犯錯誤被撤職。”這三門炮並未參與陸房作戰,炮兵連長戰後被撤職,隻能是因為炮被日軍挖走了!
這裏還有個情況需要說明:按照老紅軍陳目海回憶,有一門炮留給魯西楊勇部,一一五師帶到泰西的為三門火炮。但是,日軍第一一四師團“討伐成果一覽表”中的記載,卻是“洋炮四”。鑒於日軍此“表”是要上報的,推測陳目海有可能記錯,故被挖走的火炮應為四門。筆者推斷,日軍之所以當天傍晚匆匆撤離,恐怕與這四門被挖出的火炮有很大關係,可以大肆宣揚此次掃蕩獲得的“赫赫戰果”。
此次陸房作戰還消耗了大半從山西所帶的彈藥,缺乏彈藥對八路軍而言是相當不利的,遭到日軍圍困時沒有一定數量彈藥是無法守住的。同時大量武器彈藥和戰鬥人員的損耗,也造成六八六團等部在相當長的時間內,難以進行較大規模的作戰。而被服等的損失也挺要命,山東的冬天還是比較冷的,師部及六八六團當年的冬裝是打了一仗才解決的。顯然這些看得見、摸得著的損失,難免會給陳光帶來負麵影響。
之後,羅榮桓在一一五師幹部會上,高度評價了陸房突圍的勝利,表揚了全體指戰員英勇頑強的戰鬥精神。並指出,保存紅軍建軍以來的一大批優秀骨幹,對發展革命力量堅持敵後抗日戰爭,具有重大意義。陸房戰鬥後不久,陳光與羅榮桓指揮了被八路軍總部稱之為“殲滅戰的典範”的梁山戰鬥,以及白彥、天寶山、甲子山等一係列戰鬥。隨著這些戰鬥的勝利,那些有關陳光陸房戰鬥的牢騷怪話,逐漸消失幾無人再提及。
但隨著陳光“走麥城”,尤其是陳光自焚後,有關此戰的一些不實的傳說沉渣泛起!陳光的一些老戰友、老部下感到有失公允,多年後,陳光終於被平反。陳光的老部下王秉章對此戰做出中肯的評價:“這是一次勝利的,同時也是被動的和風險很大的戰鬥。”(注6)
注1:見《東進抗日鑄輝煌—紀念八路軍第一一五師東進抗日暨陸房戰鬥70周年》,中國文史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第311頁。
注2:見《東進抗日鑄輝煌—紀念八路軍第一一五師東進抗日暨陸房戰鬥70周年》,中國文史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第304頁。
注3:見《陸房戰鬥有關問題—泰安黨史辦編輯》,第22頁。
注4:見《陸房戰鬥有關問題—泰安黨史辦編輯》,第17頁。
注5:見烽火公安網:烽火憶崢嶸—“蘇靜在山東的戰鬥曆程”一文。
注6:見《東進抗日鑄輝煌—紀念八路軍第一一五師東進抗日暨陸房戰鬥70周年》,中國文史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第29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