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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這一刀,我領了!

(2018-04-25 18:10:43) 下一個

     大約有兩個多月了吧,一直沒跟兒子聯係,既沒電話也沒短信。

     理所當然地覺得他很忙,上學,工作,女友還有比吃飯睡覺更重要的派對。反正他需要我的時候總會自動出現,屢試不爽。兒子大了,做父親的也要知趣。

     或許也是太久了些,總有些惦記,就在facebook上給他發了條信息:“just wanted you to know it's not a crime checking in with your old man from time to time. say, once a year?(隻想讓你知道每隔一段時間向你老爹點個卯不算是犯罪,一年一次總可以吧?)” 做爹的,還得端著點兒。“of course not! i'm so sorry, dad. i've been so busy between school and work, and other things......., i WAS going to call, but always got caught up on something else. (當然不算!抱歉老爸。忙於學校,工作還有其它......,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又被別的事牽住。” 這大約就是“秒複”了吧,態度誠懇。聊聊關於學業的事,被告知選修幾門管理方麵的課程什麽的。然後,又被告知買了新車 。(注:兒子漢語相當好,隻是識得的漢字不足以交流)。

     寥寥數語,兩個“先斬後奏”,灑家有些老羞成怒。暫且不說選修管理方麵課程沒預先谘詢一下老爹我(當初選修網絡安全也是自作主張。也不能全怪他,我決定的一切也沒跟他爺爺通報,他爺爺跟新四軍走也沒經過我爺爺批準。家族基因裏少了這一條。),但買車總得谘詢一下吧?二十多年前,他爹可是全美榜上有名的汽車推銷員!他買第一輛車,可是畢恭畢敬完全按我的指示辦的:必須是G國的車,必須V廠產的,必須是J款。然後麵授幾招討價還價的錦囊妙計外加一張支票,逼著他自己去車行跟推銷員鬥智鬥勇。他居然就圓滿完成任務,雖然其間電話保持密切聯係,幕後指導。那一年,他十七歲。現如今,他大包大攬獨斷專行完全不把老爹放在眼裏,連支票也懶得要。我,對他已經沒有用處了!正惱著,又發來一條信息:“i bought exactly what you'd like me to have, G made, M factory and C model with a perfect safety record. (我完全按照你的要求買的,G國產,M廠出,C款,安全記錄完美。)” 知父莫若子,旁的都不重要,安全第一。車,得耐撞。灑家隻有一個兒子,親生的。但,事先谘詢一下也不難呀!

    托老天福,這孩子從小就沒怎麽給添麻煩,很少生病,連牙醫都誇他一口牙天生整齊,自己少吃苦不算,還盡給我們省錢。有次放學回來問要是有人欺負應該怎麽辦,我說要麽哭訴老師,要麽狠狠打回去。第二天,老師把我叫到學校,兒子把人打了!老師沒責備什麽,是那個挨打的孩子先動手欺負他,兒子還手重了。領他回家的路上,問他想吃什麽,他說波斯肉串。大吃一頓,犒勞。灑家小的時候盡被欺,街對麵的孩子經常攔路搶我的零花錢,每次都是我那母老虎二姐打上門去討說法。我慫,兒子卻不慫——隔代遺傳了他爺爺的鬥誌。從此,學校再也沒有敢欺負他的人,老師再也沒為類似的事請我去學校,直到高中畢業。那一年,他六歲。

    和兒子的溝通從來都是暢通的,也向來不回避兒子問題,包括有沒有吸食過大麻我也如實招供。後麵總會加上一句:“我曾摔斷過兩隻胳膊,這並不表明我的經驗你都得嚐試。”我知道,隻要有一次撒謊被他抓到,對父親的信任就算到頭了。直到上了中學,這種暢通一直存在。第一次接吻(法式)發生在一個比他高一年級的女生和他之間。問他什麽感覺,他直搖頭:“gross(惡心)!"。那一年,他九歲。

 
     這裏的孩子普遍早熟,不知不覺兒子撞入對異性好奇的階段。灑家對於壓製天性恐適得其反的認知是認可的,能做的仍舊是“安全第一”的教條,即過早探索這種經驗可能會造成壞的後果,避免讓這種後果發生才是對兩方保護的諸如此類空洞的說教。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當知道他第一次獲得過那種經驗,我就不得不主動往他的錢包裏塞安全套了——既然他的褲子有時會主動要求掉下來,有件外套總比赤膊上陣的好。告誡他不許強迫別人也不能被別人強迫,並在我八十歲生日前,不希望有人管我叫“爺爺”,他回我:“我隻能保證在你八十歲生日前沒人管我叫‘爸爸’。”那一年,他十四歲。

     自此,我常夢見有個凶神惡煞似的父親敲我的門,為他女兒肚子裏的孩子找爹。
 
     有驚無險終於熬到高中畢業,兒子按自己的意誌順利進入喬治梅森讀大學,在沒有谘詢老爹的情況下選了網絡安全專業(如果他征求我的意見,我可能會建議學建築),自力更生,自給自足,學費也給我免了。跟幾個小朋友學著創業,貌似有了些收益。那一年,他十七歲。

     二十年前的一個下午,當助產士剪斷他和他母親之間的臍帶時,他哭得死去活來。 這一次,是他自己揮刀割斷連接在父子間的那根隱形的臍帶。這一年,他剛好二十歲。

     或許他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可為什麽隱隱作痛的卻是我呢?明白了,不被依靠不被需要也是種痛。三十年前,我揮手作別東天雲彩時,另一個人的痛如今加倍地在灑家心頭作起祟來。那人便是他的爺爺我的父親。

    懂了,這一刀總是要領教的,好像還是來的早了些,猝不及防。

    兒子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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