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mg”是方言發音,我不知道漢字怎麽寫,知道是脆的反義詞,老家對於食物口感的一個形容詞,相當於北方人說的“麵”或者“粉”的意思。對我來說它是秋天的味道。
我的爸爸特別喜歡是軟糯的食物,比如藕一定是選“momg”的那種,到了秋天煮熟的芋頭和地瓜是我家常備的“零食”,板栗是他的最愛。我從小隨他,也喜歡吃這些食物。
每次家裏煲蓮藕燙,我都特別緊張,不管是誰包括他自己,如果錯買了脆的藕,他會很生氣。對我爸來說,脆藕像是有毒一樣,他一口都不會吃的,即使媽媽想辦法重新加工炒肉絲補救,他也拒絕。
我爸一直很嚴厲,所以我和他之間很少有像其他父女的那種親密。但是到了吃板栗的季節,街頭巷尾炒板栗彌漫出來的那股甜絲絲香噴噴的味道,似乎成了我們艱澀的關係裏最美好的時光。小的時候,跟爸爸出門,隻要有糖炒栗子的攤頭,他一定會駐足買上一袋,督促著我趁熱吃。板栗一上市,即使價格很高,爸爸都會買回來,而且從不嫌麻煩,一定會拿出砧板將生板栗一隻隻剁上個十字口子,隻是為了在吃的時候不必剝,蒸熟的板栗漲開來輕輕一擠,一整個金黃色的栗子肉就脫殼而出。栗子溜圓滾滑,而且每個都要剁兩下,第一刀準確地卡住板栗,輕輕一抖掉下來再砍第二刀。即使爸爸刀法很老練,還是免不了會有幾個掉到地上的,乖巧的我就在邊上負責撿起來在放回到砧板上,和爸爸配合的很默契,不用花很多時間,就可以入鍋開煮。後來長大了偶爾我想由我來剁板栗他從來不讓,說擔心傷了我的手。冒著熱氣剛煮出來的板栗是最好吃的,雖然很燙,那個香甜美味是冷的時候無法比的。爸爸其實吃的不多,也就是開鍋的時候吃上幾個,其它都是我和弟弟幹光。有時候買的多了吃不完,他就會很耐心地曬幹了剝殼,像收藏寶貝似的裝在飯盒裏儲存起來,過年的時候配著肉包粽子或者板栗炒雞都是他的拿手菜。
而我的先生則恰恰相反,喜歡吃脆的,拒絕一切口感“momg"的食物,也許是他家小時候經濟比較拮據人口又多,很長一段時候是用地瓜做糧食度日的,高峰的時候家裏的床底堆滿了這些。所以像土豆、芋頭是不能擺在他麵前的,用他的話說吃這些東西像是吃肥皂。
煲湯的藕他也是要用脆的,雖然買藕的壓力變小,大多數人是愛吃“momg”藕,菜場裏脆藕過剩,不容易買錯,偶爾也會有好心的賣菜阿姨特地給我選了“momg”藕,那麽我就要自己連吃幾天,因為他一口也不會吃的。開始還不想信有這麽絕對,後來嚐試了幾次,比如蒸了芋頭和地瓜真的就是你自己吃完,羅宋湯裏的土豆也是全部剩下。土豆他能接受的唯一做法也就是脆炒土豆絲,而芋頭也是需要經過繁複的加工他才樂意下咽:將芋頭蒸熟去皮,碾壓成糊,然後用糖和豬油再蒸一次變成一種叫做芋泥的甜品,甜度和油滑的程度很講究,不合適就不好吃。就連我最愛吃的板栗,他也毫無興趣的,隻因為板栗是屬於“momg”類食品。
一個人吃,相比起和人一起享受的感覺還是不一樣,即使不是因為愛屋及烏,家裏就兩個人吃飯,我又不是特別挑嘴的人,不如就遷就他吧,漸漸地連板栗也很少吃。隨著時間的推移,口味似乎也在變。偶爾回娘家吃飯,吃到“momg“藕煲湯,竟會覺得有點沉悶不如脆藕清甜,就連帶給我很多美好回憶的板栗也會覺得幹澀不好下咽。
最近認識了多年的閨蜜,夫妻間出了點問題,沒事就會找我傾訴,話語間我能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為他,我的性格改變了很多......婚姻改變我們的何止是性格,有時候連口味都會改變。
(封麵圖片來自李超士色粉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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