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舅舅

這幾天大家都在述說自己的高考經曆。apple也靜下心來仔細回憶了一下，具體當時是什麽樣的心情，怎麽考的，甚至在哪個考場都記不清了。隻記得那三天由舅舅用他新買的本田125摩托車接送，期間他還特地帶我去當地特別有名的食街，吃了一碗八珍伊麵。這也是我第一次吃這種麵。之前沒有吃過是因為吃一碗這個麵的錢，我可以吃十碗普通的麵。所謂八珍就是裏麵放了八樣珍貴食材：瑤柱、蠔幹、魷魚、鵪鶉蛋、鮮蝦、魚皮餃、香菇、鮮肉。因為特別貴，八珍也被戲稱叫“八仙”。舅舅帶我去吃，意思想借助八仙的神通，祝福我考試順利。

也許真是八仙顯靈，沒有讓舅舅和家人失望，我順利地考上了大學。

 

舅舅是我記事以來第一個最親近的男性長輩，為什麽不是爸爸？爸爸在apple出生下來到9歲以前都在外地工作，偶爾回來還沒來得及熟悉就走了。媽媽跟娘家走得近，舅舅隻比她小一歲半，他倆感情最好。加上我又是家裏第一個第三代。當時還沒有孩子的舅舅把我視同己出。至今還常常拿小時候的事情打趣我：說我從小就較真，三歲的時候帶我睡覺，我總要求把枕頭巾鋪得平平的才能躺下，但是往往不會馬上睡著的我翻翻身枕頭巾就會亂了，轉頭爬起來發現了，就會責怪是舅舅搞的破壞，要求他給我鋪平，弄得他又好氣又好笑。在外麵玩累了，舅舅會抱我回家；我生病了舅舅會背著我去看病，燒的燙燙的腦袋挨在舅舅寬闊的背上感覺都好了一半。

舅舅從小喜歡誇讚我大方活潑，說他自己一直都跟我媽媽一起上學，膽子小還害羞。高中的時候眼睛近視配了眼鏡，覺得難看，不好意思帶。在電影院裏，等電影開始了悄悄戴上，準備結束前慌忙摘掉收好，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清楚地看到電影的開場和結束。外婆也會說些舅舅小時候的趣事：飯桌上沒有八碟菜他不上桌吃飯，他會躲在遠處數盤子，為了應付他，聰明的外婆會把同一個菜分裝湊夠八碟，他不計較這些，隻要求夠八碟。小姨眼裏的舅舅更有意思：他們小時候的廁所不像現在在屋裏，都是公共的。舅舅膽小是出了名的，他會要挾善良的小姨點著蠟燭陪他去上廁所，一直呼叫確認小姨在外麵等著，等他出來後就開始頑皮地嚇唬妹妹，小姨每次都下決心以後再也不陪他，但每次都扭不過舅舅。

就是這樣一個“膽小”的舅舅，1962年的時候全賴陳毅元帥的一句話：“出身不好，還是重在表現，他們還是可以教育好的。” 網開一麵，加上選擇了很偏的學科畜牧獸醫係畜牧專業，上了大學。畢業時候，還是因為有“海外關係”的頭銜，沒有選擇，分配到了最後一個沒有人願意去的地方—廣西百色地區德保縣下最落後的巴頭公社。當時有點沮喪的舅舅至今還記得外公對他說過的話：“年輕人吃點苦頭不怕，爸爸也是這樣成長的。”在這句話的鼓勵下，舅舅一直保持樂觀心態工作到退休。

在巴頭公社獸醫站工作的三年裏，177個生產隊舅舅走遍了166個，集中培訓教會每個生產隊獸醫員基本獸醫常識和操作技能。第一年就取得了全縣生豬防疫第一名的成績，一改以往疫苗分發不下去造成的浪費，提高生豬存活率達95%。他又注意到當地耕牛逾冬羸瘦死亡率居高不下，通過解剖死牛，發現是由一種叫肝片吸蟲的寄生蟲引起的，並且經過他的考察研究，找到了寄生蟲成因根源。在當時技術幹部都不搞技術的年代，舅舅運用了自己的聰明才智著實地為當地甚至百色地區的農民做了實事。每次聽舅舅侃侃而談，我都肅然起敬。

在apple的眼裏，舅舅是個心靈手巧的人。那時候除了單位配給，稍微有點要求的人家都是自製家具。舅舅流了幾桶汗為外婆親手做了一套，高低拚的床一點兒也不晃，高矮適宜的床頭櫃，雙門衣櫃門閉合很好，五鬥櫥的抽屜也輕巧好用，因為外婆喜歡小玩意兒，舅舅還特地做了個帶玻璃門的展示櫃給她放擺設。每一件都精細地修飾了線條。這套家具現在還放在老房子裏，每每看到都會讓我們想起生活精致的外婆。

 

舅舅還會洗印照片，我們小時候春遊回來需要加印照片都是舅舅幫忙弄的，幾個小夥伴都知道我有一個十項全能的舅舅。

舅舅的語言能力很強，會說很多種方言，小時候跟著父母、奶奶能標準流利地說上海話、杭州話、南京話、河南話；工作後在各地出差工作又學會了桂林話、柳州話、壯話、客家話、粵語。我在上海這麽多年都沒學會說上海話。對舅舅佩服得五體投地。

 

退休後的舅舅，重拾兒時的興趣，拿起了畫筆，書法、國畫、篆刻、粉畫、水彩、油畫，無一不是做得像模像樣的。他還鼓搗起鍾表維修，家裏放著他修好的各色鍾表，整點的時候，叮叮當當鍾聲一起奏響，仿佛在訴說著舅舅這一生的精彩…提醒我們晚輩珍惜這榜樣的力量。

 

（圖中所有作品都出自舅舅之手，很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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