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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行母悲歌——女性在藏傳佛教的角色與命運(二)

(2017-04-13 10:57:24) 下一個

二、空行母的來源與演變:從印度到西藏

    空行母,是從印度到西藏密教的一種特殊形象,與這兩個文化區域的女性崇拜有 關,

李南雲:

    密教金剛乘的女神中,又有各種智慧神、方位神、保護神、舞神、門神、光 神、獸麵神、瑜伽女、荼吉尼(空行母)等等,……這些神的造像或銅雕石 刻,或泥塑彩繪,大量出現在石窟、廟宇裏,為修行者的觀想修習提供了極 大的方便,並吸引了眾多的善男信女,是密教金剛乘一時得以廣泛傳播的重 要原因之一。……密教主張以方便(悲)為父,以般若(慧)為母,因此便 以雙身佛相擁交合作為“悲智和合”的表徵。……特別要提一下荼吉尼,她 們是以婦女形象出現的象征物,在修習時對她們進行冥想。她們通常麵目猙 獰,飾物駭人,與印度恐怖女神難近母一脈相承,常不穿衣,有的隻有獨眼、 獨腿。然而她們由於認識到“空”而從塵世中解脫,翱翔在精神領域的高空, 為秘密知識的傳授者。

  密教在印度鼎盛的時期,曾有著為數眾多的女修習者。在密教中她們常被冠 以用於女神的尊稱。……稱之為荼吉尼則是認為她們猶如空行母一般,由於 認識到“空”性而從人世間解脫,在悟得正道的精神領域中自由飛翔;……

  (密教、印度教的性力派)認為宇宙是由女性的創造力產生的,因而女性的力 量從本體論上說就是原初的,第一位的,而男性的力量則是派生的,從屬的, 故而男性在社會關係以及儀軌關係上都應依從婦女。

  密宗發展到無上瑜伽部時,女性神佛數量空前,地位日升。她們當中,有些 女神一直是重要的佛母或菩薩;有些女神在剛出現時原本地位較低,而後發 展成為教派崇拜的中心;還有的女神曾經是男主神的明妃,後來地位逐漸提 升,最終占據了怛特羅壇城的中心,而其男性伴侶反倒受到排擠。

  這些密教金剛乘的女神,多數起源於古印度(雅利安人入侵之前)母係社會的“生 殖”崇拜,後來在印度教中發展為性力派,從“生殖”本能的迷思,轉為對女性(神) 及其性器官的崇拜,再透過“性交”與她們合一,並分享她們的能量(性力)。傳入 西藏之後,這種性力又摻雜了“苯教”巫術的魔力,並附會了“佛教”空性的思想而 自稱為藏傳的佛教。以下分述之。

 

(一)印度教性力派(Shaktism)與左道密教

  印度教以梵天、毗濕奴、濕婆等三大神為主;濕婆是毀滅之神,也是生殖之神, 由對於濕婆神之威力崇拜,而引出生殖力及女神的崇拜;林伽(Linga)是濕婆的性 器,生殖則由其妻卡利(Kālī)擔任,故而分化出女神的“性力”崇拜。馬加力、 尚會鵬雲:

  印度教的濕婆派,崇拜男性的生殖力量,而坦特羅派即性力派則與其相反,它崇拜女性生殖力。該派認為,做為最高實在的濕婆神,同梵天大神一樣, 是不具有什麽活動能力的。而他的配偶們卻具有極大的力量,即性力。女性 的生殖力(性力)是世界的根源,世界隻有性力的開展,依靠性力可獲得救 贖。該派以崇拜性力女神為特點。崇拜濕婆的配偶難近母、卡利,毗濕奴的 配偶吉祥天女,梵天的配偶辯才天女等。該派修持特殊的瑜珈,采用秘密儀 式,對卡利等女神供奉酒、肉、魚、穀物,甚至人身。深夜,男女實行“輪 座”即按宗教規定男女雜交。……該教派的目的在於尋求悟性,通過對性愛 的深刻體驗來親證神明,以達到超越。……用《奧義書》的話說就是:“當 一個男子和心愛的妻子擁抱時,不知道哪裏是裏,哪裏是外;那麽,當他和 理智的靈魂(與其交合的明妃、佛母、空行母)擁抱時,也不知道那裏是裏, 哪裏是外。”該派不信業報輪回之說,……信徒隻能不停地祈禱和貢獻犧 牲,才能避禍得福。對女神的崇拜,印度民間早已有之,印度教攝取民間信 仰後,使這種崇拜理論化了。

  濕婆、女神、性力、雜交、祈禱、供獻……這是從原始崇拜與吠陀信仰承襲而來 的神靈、屬性及宗教行為,多半被歸類於婆羅門─印度教,與“佛教”的教義及修 行毫不相關,雖然後來兩教之間有局部的滲透、混淆,而形成所謂的佛化密教或密化 佛教,但是,從流溯源,仍可分辨彼此“根本”的不同,這是特別要確認的。杜永彬 雲:

  性力崇拜是印度性文化的一大特點。性力崇拜的代表性力派崇拜女神,認為 性是宇宙間的根本動力,是智慧和力量的集中表現,男女交合、雙抱雙修才 能獲得精神解脫和無上福樂。這種修煉不同於塵世的淫樂,主張追求更高超 的目標,他們邊交媾,邊口念真言,使男女兩性達到完美的結合,這說法就 是修行者以性樂而達到悟道的目的。在他們看來,性不是成佛的障礙,相反, 性的神力修煉是成佛的必由之道。……受性力派的直接影響而產生的密宗, 與性的密切關係主要在於其修煉方法,即“密宗四部”-事部、行部、瑜伽 部和無上瑜伽部,這是修煉方法的四個階段,也反映了密宗發展的四個階段。 無上瑜伽部的最大特點,是利用女性作“樂空雙運"的男女雙身修法,在男 女交媾中去悟空性,這是以欲製欲、以染達淨的修法,沒有“根器”的僧人 上師是不傳授的。事實上的無上瑜伽,即是金剛乘法,即左道密教,也就是世俗化的大方便的實際行為。左道密教的“大樂思想”,來源於印度教的“性 力派”。它以恣意的肉欲為侍奉女神和崇拜女神的方法。以此而被攝入密宗的 無上瑜伽,再加上“先以欲鉤牽,後令入佛智”的觀念,就用明妃來相應, 以交媾為修行了。

  性力派以女性生殖力為“宇宙的根源”的想像與崇拜,可說是遠古部落時代的原 始思惟或巫術行為,雖不礙為民間信仰,但在文明的進程中,被部分宗教人士以 象征性理論將這些習俗重新包裝,誇大推演,而成為一種正式的教派;之後,隨著相 關經論的編造(非佛說),又發展為“左道”密教。石海軍雲:

  一般來說,坦陀羅分作左道派和右道派,它們關注的都是瑜伽、咒語和衍多 羅等。……左道儀式打破了印度教和早期佛教的所有禁忌與規約,一些修行 者形成一個小團體,聚集到寺廟或某個秘密地點,也常到火葬場或墳地,圍 繞著曼陀羅坐成一個圓圈。加入到這個圓圈,也就是儀式中的所有人都不再 有種姓和社會地位等方麵的差異或高低,大家一律平等。在對神靈和魔鬼進 行了祭祀之後,他們便沉醉於飲酒、吃肉和性愛之中。……左道中的“左” (vama)字在梵語中意為女人或女性,在印度神話傳說中,女神總是坐在男 性神的左邊,所以,“左”便成了女人的代名詞。就此而言,左道也可以說是 女人之道,……是指男人借助於女人進行修行,離開了女人也就沒有了左道, 因此,在左道修行中,女人是受到崇拜的對象。再者,“左”還有“愛欲”之 意,在印度古代文化中,女人總是和愛欲聯係在一起的。因為密教左道的修 行實踐總是離不開女人和性愛,密教為此而大受非難:理論上是沉溺不返, 實踐上是享樂荒淫,與它比較起來,似乎任何淫穢的東西都會顯得純潔了。

  這段文字對左道密教的字義與特色,說得最詳盡。至於性力派左道與佛教的關係 如何?聖嚴法師雲:

  所謂左道密教,是對以《大日經》為主的純密或右道密教而言。……由中國 而傳到日本的密教,僅及於金剛界及胎藏界的純密,未見到最後的無上瑜伽 之行法,所以日本學者稱它為左道密教。……此派既以恣意的肉欲為事奉女神及崇拜女神的方法,所以在他們集會崇拜之際,即以一個裸體女子為崇拜 的本尊而圍繞,先飲酒(Madya),再食肉(Māmsa)、食魚(Matsya)、期待 性交(Maithuna),最後即以男女亂雜之歡樂(Mudra)為終結,合稱五摩字 真言。他們將此集會密稱為聖輪(Gri-cakra)。最後的性交,乃是最秘密最緊 要最神聖的儀式。以此而被攝入密教的無上瑜伽,便配上了“先以欲鉤牽,後 令入佛智”的觀念,就用明妃來相應,以佛母來相應,以性交為修行了。

  聖嚴法師這段話,從學術的立場,有其客觀可取之處,雖多沿用日本學者的看法, 卻能扼要說出了性力派與左道密教、無上瑜伽的關係,及其男女“淫亂”、愈趨下流 的發展;這些怪力亂神的現象,並不是套用“佛法名相”,就能蒙混過去。印順法師 更論及攝取性力思想而成的“無上瑜伽”在印、藏兩地的發展雲:

  “秘密大乘”中的無上瑜伽(anuttara-yoga),內容非常豐富,而最具代表性 的,是與印度教中性力派(?ākta)相同,男女和合的秘密。如……‘印度思 想與宗教’說:“佛教在北方和南方的多數地區之中,已經衰落不堪了。這種 衰落,由於和叫做性力崇拜的那些魔術,和色情形式的秘密主義的不幸結合 而加速了”。……從女神崇拜而引起的“猥褻儀式”,“放肆行為”,有的在文 化發展中消滅了,而流行於印度的性力派,從印度傳入西藏的無上瑜伽,卻 在文化發展中,與某些理論相結合而流傳下來,並信為“與神合一”,“即身 成佛”的神聖行為。……“食色性也”,在生死流轉中的人類,確是有此本能 與需要的。所以在(不完善的)人性傾向下,發展中的佛法,漸有類似印度 的性力派(?ākta),中國道家的房中術出現。先是潛在流行,或作神秘與暗昧 的表示,到西元四、五世紀,才漸漸的公然流行。

  如上所述,性力派(左道)以五M 為集體修行法的理論與施設,隻停在肉身 的享樂、意識的狂亂,卻與心靈的淨化無關。雖然,印、藏的密教有意攀附佛法,並 取代佛教,千餘年來自創了整套的理論並反覆宣傳,的確讓大部分佛教學者誤認密教 是“佛教”的宗派分支或最後成果,並因此聖化了“性力”、“交合”、“獻祭”等行為, 並佛化了“梵天”、“濕婆”、“荼吉尼”等神靈,強迫佛教徒接受這個指鹿為馬、李代 桃僵的密教是更核心或更高級的佛教,這是一個佛教的危機。然而,性力派認為 在這種神聖化儀式中,輪座雜交不僅無罪,甚至(比一般男女性交)更聖潔,是在神 靈監照下的集體修行與供養,這樣的思想被印度密教接納,並整編為理論核心與修行 主體,正式入篡佛教正統教義;傳至西藏之後,其中相關的女神(荼吉尼)也以“空 行母”的身分而被無限的提升。密教興起後,由密教與性力派互相推動下,使女神崇 拜在印度社會中占有重要地位,致使空行母由“女侍”提升至“神隻”角色。西元 7 世紀中葉《大日經》在印度出現,唐開元四年(西元 716),印度密教善無畏至長安 傳密法,後與其弟子一行翻譯《大日經》,一行又撰《大日經疏》,劉婉俐雲:

  據《大日經疏》第十卷記載,“荼吉尼係大黑神之眷屬、夜叉鬼之一;有自在 之神通力,能於六個月前得知人之死期,遂預先取食其心,而代之以他物, 直至此人合當命終時,始告敗壞;蓋修此法者可得神通、大成就。毘盧遮那 佛為除此眾,故以降伏三世之法門,化作大黑神而收攝之,令彼皆歸命於佛。” (《佛光大辭典》,頁 4781)這是荼吉尼由外道被攝受、轉化為密乘護法神的 可考文獻之一,“佛教化”後的空行母,在內涵與象征上皆有了大幅的轉變, 不若先前般邪惡與陰森了。

  同樣的教義與行持之傳播,為什麽中國不接受,而西藏變本加厲?這當然與兩地 的本土信仰及文化內涵有關,以下隻論述西藏對這類密法的接受與實踐。

 

(二)西藏苯教與藏傳佛教

  西藏原始宗教是以本土神靈及自然崇拜為主,並吸收了相鄰地區的宗教因素,是 一種流行於高原山地的早期宗教,其總體特征及文化屬性,類似於亞洲中北部的狩獵 巫術及薩滿信仰,充斥著低階鬼神、惡魔、精怪之類,被認為有能力對人作福降災, 必須以獻祭來討好或以咒術去降伏;而擁有這種技術與能力的人,就被推崇為聖人尊 者。印度(佛、密)教傳入西藏之初,就遭遇本土宗教(苯)的拒斥,而引發了咒術 的鬥爭。矢崎正見雲:

  當時西藏是在赤鬆的統治下。與在藏中的寂護共同籌畫在拉薩郊外的赤丘 (Mar-po)設立佛教寺院,卻連連發生雷電、地震等災變,王認為是與佛教 敵對的惡魔在作祟,於是命寂護將之擊退,卻未見成效。赤鬆遂應寂護的建 議,迎請蓮花生來西藏。……當時所有的入藏僧,皆是熟稔印度末期佛教─ 密教的教義、儀軌的僧侶。並且不管他們喜歡與否,為了對抗帶有巫術性格 的苯教,也不得不同樣地采用咒術。於是蓮華生以咒術佛教的佼佼者被邀請 入藏,於佛教與苯教的鬥爭場中登台。

  蓮花生的咒術勝過寂護,擊敗了苯教、平息了災變,於是穩坐藏傳佛教的教主地 位。蓮花生入藏後,積極投入“密教”在西藏的傳播,矢崎正見雲:“蓮花生又對王 及西藏僧授以陀羅尼的秘義,講演空行母火焰熾盛呪等坦特羅的經典,或翻譯各種秘 密經典,全心投入秘密佛教在西藏的傳播。” 蓮花生以勝利者之姿,受讚普王的 支持,全力弘傳“坦特羅密教”,逐漸成為藏地宗教的主流,而“空行母”也成為藏 傳密續中的重要角色。蓮花生將佛教名相、性力派雙身法,及苯教的牛、馬、豬等神 隻,重新組織合成了怪力亂神的藏傳佛教。而印度的“性力”信仰與苯教的“生殖” 崇拜同源,因此,男女雙身修法在西藏順利傳播且發揚光大,以此為核心的派別也越 來越多。 .

  空行母在印度的“女侍”角色,經由蓮花生在西藏的弘傳,無限抬高了其身分與 地位:原本位階甚低的女性邪靈,高升為密續中證悟成佛的空行母,說明了“前佛教 時期低階荼吉尼的形式,隨著密乘的盛行,被整合納入佛教體係之中。”,這是藏 傳密續整合印度教性力派及印度密教的鬼神及修法,將“侍從女鬼”提升為雙身合修 的“佛母”或護持密法的“空行母”。劉婉俐雲:

  密乘傳入西藏後對空行母定義的擴延,除了強化其證悟、智慧的陰性本質 (feminine principle)之外,早先印度教嗜血女神的殘餘意象,也被帶入了具 神話傳奇、泛靈信仰的原始神隻之列,尤其是這些女性地隻,受蓮師調伏而 轉為藏密的護法之後,其原先的苯教、邪靈色彩,也漸趨淡化與稀釋,另附 上了“麵惡心善”的正麵新形象。

  自八世紀密乘傳入西藏後,史載蓮師曾在 Rong rong lung panag po 一地,降服 了眾多的辛魔,使其歸順、發誓成為佛教的忿怒尊(wrathful deities)與護法。 由此,可大略看出辛魔在歸化佛教前後的差異性─主要是在內涵與象征上的 逆轉,以及此過程與印度密乘“度化”外道女神的類比性:在前佛教時期的 辛魔,相當於印度的夜叉或啖人嗜血的印度教女神,相反地,被佛教攝受、 馴服後的辛魔,則有了新的屬性與象征意義,且被賦予了保護教法、利益行 者、守護誓言等的多重使命。

  (Janet Gyatso)她認為在藏族的始祖傳說中,便隱含了這種“嗜殺、身強體 健、勇敢”的魔女成份,相異於突顯“慈悲、精神性”的男性始祖(觀音菩 薩)特質。……視女性為邪惡根源的說法,基本上是小乘部派佛教觀點的殘 留。有趣的是,在佛教教敵的苯教典籍中,也將女性視為魔鬼、貪執的化身, 同樣是充滿了負麵的評價;而在佛教成為藏民的主要信仰之後,苯教儀式與 原始女神、辛魔等外道,除了披覆上某種古老、野蠻、邪惡的映象外,其本 身也開始產生了質變,……如果說西藏前佛教時期的女性始祖與女神形象, 存有和小乘“不淨”女性觀的近似性;那麽藏密對女性的尊崇(瑜伽行者視 女性為空行母化身、智慧的代表),則可謂等同於大乘主張的性別平等論了。 另一方麵,辛魔一係的女性神隻由早期的“地母”形象,轉變為後來的“空 行”護法身分。

  也就是說,藏傳佛教以“淡化、稀釋”的手段,去除了印度夜叉與西藏辛魔之類 的魔性,換取藏地女性的認同;又不斷“強化”空行母的修證能力與宗教地位,誘使 藏地女性獻身。這是藏傳佛教的洗錢(漂白)手法,隻為了促銷其男女雙修的邪說與 淫行,對西藏女性之宗教實質與社會人格並無升級的利益,甚至是明褒暗貶、有名無 實的雙重作賤,這可從藏傳佛教的供品“五肉、五甘露” 看出:空行母的本質依 然是食肉飲血的女鬼、夜叉之類。然而,藏傳佛教這種無限誇大、不實宣傳的最後, 空行母與空行法教幾乎成了藏傳佛教的代言人與主產品。劉婉俐雲:

  密乘中的空行母,象征的是一個具足的整體(whole being),而不能以世俗化 約的性別差異概念,來看待其所代表的陰性本質。……到了密乘修持的最上 層境界,也就是四印最高成就的大手印境界時,空行母已臻化境而不可思議, 此時“她是空性神人同體(anthropomorphic)的示現,即是在轉變中、如夢 如幻、清淨、涵攝一切的明覺(Awareness)。”在此的上師與空行母定義(內 在形上的實體),已超乎平常、字典中所描述的“精神導師”與“女神化身” 之意了。

  其次,從勝義諦的觀點看來,空行母所代表的是一種最高的證悟智慧,“‘她’ 是對空性(Voidness)最直接、不假他物(unmediated)、非概念的了悟”(Willis, 74),此狀態是無法落於言詮的。……在更高階的密續儀軌中,則有觀想空行 母為三根本(上師、本尊、空行)總集的修持法,此時的空行母更兼具了法、報、 化三身的證悟特質,“是無形色的‘真理之身’,亦即法身;就溝通與帶來啟 發、證悟能力的層麵而言,‘她’是絕妙、莊嚴的‘受用身’,也就是本尊和 報身;而在無盡化現以破除我們執著的輪回習性上,‘她’則展現了難以計數 的‘化身’成就。……對應於三根本、三身(three kāyas),在密乘有關空行母 的修行上,更進一步地分為外、內、密三個階段,“在外密的部份,是空行母 顯現的各種形貌:人或天神、寂靜尊或忿怒尊、利益或危害人類;內密的空行 母則在資深行者成功轉化自身為偉大空行母(通常是金剛瑜伽母的本尊身) 時,方才顯現;而密密的空行母是無形的威力、能量與空性純淨的加持。”

  從以上印藏密教史的發展來看,空行母的形象是一個不斷被抬高、附會、誇飾化、玄學化的過程,空行母最終成了三身(法、報、化)與三根本(上師、本尊、護法) 的合一體,也就是以“陰性”特質而集證悟(智慧)與救度(方便)於一身的至上神, 既可與男性雙修,也可獨立傳法;它必須從三個層麵(外、內、密)去理解,才能掌 握全貌。乃至於編撰說:釋迦佛三轉法輪所傳金剛乘密法,保存在空行母淨土(烏仗 那),而(證悟佛果的)空行母也就成為“密續的法教之源”。然而,藏區空行母 既來自印度教“荼吉尼”的鬼神信仰,縱然被密教收編(棄邪歸正或變本加厲?)其 位階也隻是護法,且菩提未證、習氣仍在,不可能有具足三身、傳授教法之功德;因 此,這個改頭換麵、成佛作祖的過程,隻是藏區密教徒一廂情願的造神運動,是人為 施設,而不必有其事理。我們可如實探究它所證悟的“空性”、所傳授的“密法”是 什麽?與如來正法的菩提實證有何關係?這才是問題的重點,可由此考察她們是正統 佛(顯)教的修證者,或是附佛外(密)道的成就者?

  以下先論析藏傳佛(密)教中空行母的類型,再回頭探討這些“名義”下的女性 修行者的實質。

 

蔡誌成 正覺佛學研究院 助理研究員     張火慶 中興大學中國文學係 教授

“空行母悲歌——女性在藏傳佛教的角色與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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