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評彈團弄了個新開篇,叫做《千裏追“機”》,是高博文和杜竹敏一起創作並演出的。開篇說了一個故事,上海疫情爆發後封城,物資短缺,於是各地支援;在這個時候,有一位揚州姑娘在打包支援物資時,不小心把自己的手機一起打包了,於是這隻手機輾轉隨著物資到了上海的虹橋鎮,然後又被誌願者找到,又被送回了揚州,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很簡單又挺有趣的故事,被編成了開篇,弦子輕彈,高博文一人獨唱,把個小故事娓娓道來,在我看來,這是上海評彈團最近十來年中最好的作品。整個開篇,沒有“組織”沒有“領導”什麽口號都沒有,就是“朋友城市”中的朋友們幫忙,忙中出了一個插曲,這個開篇沒有跌宕起伏,卻是很“穩”的;雖然從藝術上乃至語文上,沒有什麽大的特色,哪怕於題目上,“千裏”都值得推敲,上海揚州二百多公裏,你得加上來回換算成“裏”,才夠“千”。但是整個開篇用詞簡單,唱腔平穩,加上穿插的念白,與“手機”用揚州話的“咕白”,讓整個開篇不乏有趣、活潑的氣氛。小小一個開篇,讓疫情重壓下的上海朋友,聽上三五分鍾,可以會心一笑,何樂而不為?
我與蘇州評彈的淵源很深,《慢說評彈》也一直在寫作中,雖然進度相當慢,另外,我還“有可能”是全世界民間評彈音頻收藏最多的人,過去三十年來,花費了很多錢,收錄各種音頻,豈不樂哉!
說到評彈,作為上海人,是繞不過鄉音書苑的,也就是上海評彈團內的小劇場,就象沒有長則混跡過紹興的小劇場,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昆曲愛好者一樣。鄉音書苑在南京西路,斜對麵是上海著名的點心店——王家沙。
王家沙所在的位置,那個十字路口,是上海的一個叫做“王家厙”的地方,王家沙點心店是取了諧音的點心店。王家沙除了應季的鮮肉月餅、青團外,還有小籠、湯麵、粢毛團等常年供應的點心,同時也是全上海乃至全世界“現拆蟹粉”的始作俑者,然而,王家沙最有名的,還是“兩麵黃”。
兩麵黃是一種傳統的蘇式麵點,用油煎黃事先盤好的麵條,然後澆上現炒的麵澆頭,也是王家沙的名點,由於煎好的麵,兩麵都是金黃色的,故名“兩麵黃”。你若是問我現在王家沙的兩麵黃味道如何,我想說,不及格。上海王家沙的兩麵黃,不好吃大概已經有二十年了,那種兩麵黃是把麵盤好在炸籬中,放入油鍋中炸製定型,然後拿去炸籬後炸透而成的,這樣的兩麵黃,固然有酥脆的成分在,但是也太硬了,盡管加上了澆頭,可一時半會兒也不能泡軟,吃得多了,咬得牙塘骨發酸不說,還有戳破天花板(上顎)之虞。
王家沙的兩麵黃,是有一個“傳說”的,說是王家沙的大師傅每天都要去對麵鄉音書苑聽書。傳說中,他在去聽書前,會把一盤碼好的麵放在鍋中,用最小的火煎著,待到一場書聽完,那些麵剛好煎好;更有傳說是當說書小落回(中場休息)時,師傅會回到王家沙把麵翻個身,然後繼續去聽書,等再回來時,剛好兩麵煎到金黃。這當然是個傳說或者說是個笑話,王家沙也不可能一天隻賣一份兩麵黃。
沒關係,照我的做,就能做出好吃的兩麵黃來。小時候,我們家每半年左右能吃到一次兩麵黃,那是我祖母的僯作,用一隻鑄鐵的“法蘭板(fry pan)”做的,很好吃,澆頭一般是茭白肉絲,至今我猶記得那道美味。
我們來複刻一下吧,兩麵麵要好吃,要煎的,不能用炸的,而煎的,要比炸的多一道工序,很簡單,麵得是熟的,生的麵,非大油鍋浸透不能熟,而煎的,麵得先煮熟或是蒸熟。兩麵黃,用的是細圓麵,現在的王家沙,已經改成了細扁麵,隻是為了炸起來容易。我們還是用細圓麵來做,最好買到生的鮮麵條,否則的話,幹麵也可以,反正盡量買細一點的。
如果是新鮮的麵條,要先把它們蒸熟,把麵條抖鬆抖散,碼在蒸鍋中,水開了之後蒸五六分鍾即可;如果是幹麵條,下到熱水中煮到七八成熟,三五分鍾的樣子。不管是煮熟的還是蒸熟的,趁熱拌一點油,拌勻。華人超市中也有已經蒸熟的麵條售賣,那可就再好也沒有了。
找一個平底鍋,把麵條碼在鍋裏,要碼得鬆鬆的,不能太多,一次最多做兩個人的量。均勻地淋一點油到鍋中,兩調羹左右,點火,最大的火,待鍋中滋啦聲起,改用中小火,舀兩調羹清水澆入,鍋中依然很熱鬧,蓋上蓋子,燜兩三分鍾,這一步可以讓當中的麵條是軟的,特別是用現成的蒸熟麵條時,這一步不可少。
開蓋,轉成大火,待聲音逐漸變輕時快聽不到時,底麵的麵餅已經變得脆硬了,用筷子整個夾起,翻個麵,不用再加油了,這回加一調羹清水即可,同樣用中火燜一小會兒,改大火,待聲音變小時,將麵餅放在盆中。
另外起油鍋,炒蝦仁,蝦仁的處理以前的文章中寫過很多次了,加點青豆也不錯,就是青豆蝦仁澆了,炒好澆頭,倒入一碗雞湯,平時吃飯的那時碗,然後加鹽,再用水澱粉勾芡,不要勾得太厚,但也要有明顯的“著過膩”的感覺。
把炒好勾了芡的青豆蝦仁澆在盆中的麵條上,就可以上桌了。如果下廚經驗豐富的話,可以在煎第二麵時,另外起一個油鍋炒澆頭,兩邊同時完成,有行雲流水的感覺。
兩麵黃很好吃,評彈也很好聽,在此祝願上海評彈團將來能有更好的作品,希望他們的作品“多接地氣少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