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軍裝惹的禍

        最近在網上不時接觸到有關文革的文章，忽然意識到從文革開始至今已整々五十年，我也是“耳順”之人，許多文章都在探討文革發生的原因，當時國內外的政治氣氛，文革所帶來的損失和後遺症，作為常人，我隻想對一個初涉人世的中學生在那特殊環境下曾發生過的些趣事作一些回憶。

        我是在文革中進的中學，還記的老師在課堂上念一篇報刊社論裏有這樣一句，在文化大革命號角聲中我們跨入了七十年代，不久父親便離開了他工作了十餘年的學校，到市區一工廠做了一名電工，我也轉學進了一所原先是女校在文革中改為混合製的中學。

        新到學校作為一名插班生，我即刻感覺到班裏的男生對我並不十分友好，甚至幾位搗蛋大王對我虎視眈々，雙方處於一種探索的階段，所幸的是不久我便與班中幾位學習尚好、能說會道、略曉武藝、長相不錯的小帥哥結成了“死黨”。初來乍道給我第一個感覺是市區的同學對穿著打扮要比我原在郊區的同學講究，個別女生已偷々穿起小褲腳褲，頭發也有用火鉗夾燙過的痕跡。相對而言男生較為簡單，那時解叔軍在我們心中的形象是多麽高大，有事無事還學著電影裏吼一聲：“為了祖國，向我開炮”！大家都以軍人為榮，如誰能穿上一套軍裝在學校操場上一站，那你立刻成為男生們羨慕的對象，你在女生中的形象也高大了許多，如沒全套軍裝，退而求其次，能弄到一件上裝或一條軍褲也成，實在不行，一頂軍帽、一雙軍鞋也能撫慰少年的愛美之心。以我的家庭背景，軍裝之類與部隊有關之物就是翻個底朝天也不會有任何結果，父親看我實在喜歡軍裝，就用三十五斤全國糧票與他的一位同事換了一件，該同事是哈工大畢業，見我穿著新軍裝高興的樣子就特別提醒，這是件仿蘇式的老款軍服，用的是較厚的人字型織紋的卡其布，色偏黃，雙肩有肩章扣，特別是有四個兜，是件軍官服。上裝有了，我忘了從哪又弄了條藍色的軍褲，加上原鄰居哥々從軍墾農場回來探親時送我的一頂綠軍帽，已湊成一套，至於軍鞋，第一實在無法搞到，加上我那時腳汗重，於是就買了雙當時市麵上流行的鬆緊鞋。就這麽一身不同軍種的雜色軍民混搭也實令我精神為之一振！人就是這樣，有了一身亮麗的服裝，就有些飄々然，忘了自己姓啥……

       有一天早晨上課前全校同學在教育樓前的操埸做廣播操，學校工宣隊在做操的學生中穿插以監察早操的情況，我的一位死黨遲到後偷々溜進隊伍，不作聲張地站到我一旁，跟隨大家把操做完，不想一位三十左右的工宣隊員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早操剛結束，他便來到我們的隊伍中，一把抓住我那同學的後衣領，高聲叫到，你遲到還想蒙混過關，你給我站到前麵的領操台上去，再做一遍給全校同學們看，我那同學自然不肯，二人便拉扯起來，不想那工宣隊員也是壯年氣盛，在拉扯中突然打了我那同學一下，在他們拉扯時我在旁已怒火中燒，我認為這工宣隊是有意找茬，小題大作，想借此樹立威望，此時見他動手打人，突然覺得有股熱流衝上腦門，想也沒想，對著那工宣隊胸口就是一拳，那工宣隊員大慨做夢也沒想到有人竟敢對他來這一手，一下楞在那裏，稍有緩神便放了我那死黨向我撲來，我當時不過十四五歲，他是壯年，論體力我哪是他對手，我隻是趁青春反叛期的一時之勇，幾下交手後我便因體力不支，隻能潰逃，那工宣隊員便在後追趕，頓時男生們一齊起哄，有人甚至喊工宣隊打人了，大概他也覺得一個成年人追打一十四五歲男孩實在有些煞風景，就停下對我說，你不要再跑，我也不追了，你自己到我辦公室去，給我把今天的事講清楚。此時我也意識到自已闖了大禍，後果不堪設想！便自己乖乖地走進了工宣隊的辦公室。誰想一進房間那工宣隊員便指著我說，不管你父親在部隊當多大的幹部，今天你動手打工宣隊就是你不對，我從他的話語裏立刻察覺到他已誤認我父親是個軍人而且是個當官的，可以看出他已有些心虛！我不妨再嚇他一下，便說是你先打學生，你有種讓我打個電話，我叫我父親派輛吉普來帶我走，不想他說你今天不寫檢查就別想走，當然了電話也是不會讓我碰的，事至此時我已明了，此事寫一份檢查就能了事，當然還裝腔作勢地僵持了一段時間，期間同班男生還利用課間十分鍾時間來工宣隊辦公室門外哄叫，那時的男生誰沒寫過幾份檢查，這對我說並不是什麽難事，上午第三節課前我就回到了班裏，經此事，同班的男生對我已刮目相看，夠朋友，講義氣，不懼強權，簡直成了梁山好漢。

        自己在外闖的禍，自然回家後也不敢聲響，看著父親還是每日在廠裏做著電工，無聲無息，不想兒子我在外已將他扮成了解放軍的軍官，回想此事有時仍感心悸，如果那工宣隊真的讓我打了電話，結果會怎樣！要知道我父親當時隻是個在工廠接受工人階級再教育的“臭老九”,轉而一想亦覺得好笑，當時的工宣隊也就這水準，讓我一個小據頭給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