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聯酋,沙漠裏的一片海市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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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精英階層執政到草根宗教民粹上位看印度特色“劣質民主”的演變

(2020-09-05 10:02:02) 下一個

從六月份起印軍就在中印北部邊界不斷製造衝突。印度國內也是異常亢奮;政客煽動,媒體炒作,民眾遊行,整個國家像捅了馬蜂窩。莫迪總理表現出十分強硬,前方視察,調兵遣將,購置武器,好像就要開戰。隨後又宣布一係列法令禁止所有中國手機應用軟件,包括青少年最喜歡的抖音。也要禁止華為和中興參與5G建設。甚至放言以後一概不參加任何包括中國的貿易協定。印度百姓也是群興激昂的抵製中國產品。

大多數國人可能對這位西南邊的鄰居有點看不起。但在西方世界的眼裏印度可是世界上“最大的民主”,也指望著印度的“民主”成為發展中國家成功的的楷模,能抗衡東方大國。當年的大英帝國殖民者可是給印度留下了完整的民主機構和程序,也留下了專業的法治體係和訓練有素的人才隊伍。甚至都留下了相當不錯的工業基礎設施,當年印度的鐵路係統可是亞洲第一。

然而印度的表現卻一直是差強人意,老是說的太多,卻拿不出什麽像樣的成績。西方政客和媒體老想拿印度的民主說事,但總是說不清楚他們留下的民主政體究竟在印度到底發生了什麽。印度獨立七十多年了,也就是說“民主製度”在那裏有了七十多年的曆史。從一開始的精英階層政客的執政到當下的草根宗教民粹主義強人掌權,也算是發生了轉型,但理想中的民主好像從來就沒在印度成功運作過,沒有把印度從貧窮中拔出;印度的貧困人口可以與非洲撒哈拉南部相比。也沒有把印度推向人權的道德高地;宗教暴力和種姓歧視仍是社會常態。

其實印度在十八世紀英國殖民前就不是一個統一的國土。南亞次大陸上的各種民族和宗教差別很大,土邦王國林立,隻是英國人利用武力和政治手腕把他們糅合在了一起。你去印度會看到不同的人種和明顯的膚色差別。在北方有些人皮膚像歐洲人一樣白皙,印度寶萊塢電影裏的美女大多出自那裏。但在南部大多人口皮膚黝黑,和非洲人沒有有多大差別。而在東北部大多數人長得更像緬甸和泰國人,也像中國西南的少數民族。在宗教方麵也是五花八門,幾乎包攬了世界上主要的宗教。雖然人口以印度教徒為主,但還有兩億多穆斯林。如果按人口算,印度可是地球上第二大的穆斯林國家,僅次於印度尼西亞。

大家都可能聽說過印度的種姓製度。印度教徒都被劃分成四個主要種姓階層和在這四個種姓之下更多的“賤民”種姓,孩子一出生就定了終生,從名字就知你是那個階層。不同種姓之間很少通婚,也就談不上種姓階層相融。高種姓階層占有先天的教育機會,也把持著國家的上層建築和商業活動。低種姓的多從事體力勞動。最悲慘的是近兩億的“賤民”,是社會最底層,飽受欺淩。“賤民”隻能從事最累最髒的勞動,生活在同一個村莊裏但不能和高種姓的共用一口水井,也不許有任何肢體接觸。這種歧視比當年美國黑人在南部的境遇更惡劣,但很少聽到西方政客拿這個與人權掛鉤說事,而說的更多的是宗教自由。

雖然印度獨立後也在致力於消除種姓製度,但其在印度教教義裏根深蒂固,至今仍是社會頑疾,尤其在廣大的農村。掌權的高種姓既得利益者是半心半意,也就做一些種姓階層的權益分配。而印度教教義的宿命觀也使大批低種姓的人今生認命,隻求來世。低種姓的政客們卻借此玩弄遊戲,爭當種姓階層的領袖,拉選票當官,當然也為選民獲得一些政府優惠補助。荒唐的是一些並不是太低的種姓卻也要求把他們也劃為低種姓而享受政府照顧。這樣的結果不是消除種姓界線,反而讓種姓階層得以維持,不斷細劃成不同利益集團和政客們的票倉。英國殖民者留下的民主選舉製度就這樣演化成了不同種姓政客們的舞台,使得這個號稱世界上最大的民主變成了眼花繚亂的政治萬花筒,各路政客大顯神通。

老一代執政的國大黨政客是以尼赫魯家族為中心典型的高階層精英。這個階層的特點是種姓高,教育程度高,且多有英美留學的經曆。尼赫魯家族曾和國父聖雄甘地共同反抗英國殖民統治,爭取印度民族獨立。因此,獨立後國大黨頭頂光環,前後執政長達六十餘年。這個精英家族還真不是一般的的印度人:先說首任總理尼赫魯:來自克什米爾地區最高的婆羅門種姓家族,獨立後領導國大黨統治印度十七年。女兒英迪拉嫁給了帕西族的人士費羅茲·甘地(此甘地與國父聖雄甘地無關),改名為英迪拉·甘地,後來也成為印度總理。這個帕西民族(Parsis) 也不一般,原是古波斯/伊朗人,後因擺脫伊斯蘭教對波斯原始宗教拜火教的迫害逃到印度西部。現在印度也隻剩不足幾萬人,但帕西族的文化教育水平遠遠高出印度一般水準,在印度社會超級成功:在工商界有像現代印度工業之父的塔塔家族(Tata) 和戈德瑞吉(Godrej)家族等等;在軍隊裏有數名高級將領;在文化界更是明星閃爍,有許多知名的學者,作家,演員等。享譽全球的音樂指揮家祖賓·梅塔 (Zubin Mehta) 就是帕西人。

國大黨的精英政客們至少在表麵上主張社會平等,多少有些社會主義的理想色彩。可能由於受過英國殖民統治的不平待遇,他們一度和西方保持距離,但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在效仿蘇聯的社會主義,也建立了繁雜的政府機構,組成了龐大的技術官僚團隊。由於有英國殖民時代留下基礎設施和比較完善的鐵路係統,以及訓練有素的公務員隊伍,在五十年代印度算是亞洲強國。在國際上尼赫魯提倡不結盟運動,廣泛聯絡亞非各國,和中國走的很近。尼赫魯和周恩來的個人關係也不錯。當然, 1962年印軍在中印邊境線上的冒進和慘敗把尼赫魯想當亞非國家領頭羊的夢打醒,使其大傷元氣,鬱悶不已,沒兩年就歸西。這場中印邊境戰爭在印度人心中仍是傷痛,也形成了了印度人看待中國的複雜心態。

印度雖然是名義上民主選舉體製,但實際上很長時間都是精英階層在統治。平民百姓的文盲率很高,每天擔心的大都是溫飽。 隻要有人能把餅畫的很像,競選時多做許諾,再散發點零錢,就能得到選票。印度的政客們都精通此道。當然,國大黨也算做了一些事情,能把這麽大的國家攏在一起,本身就不容易。印度有數百個民族,上千種語言,加上各種宗教迷信之間的打鬥,聽起來都頭痛。國大黨的最大成功是尼赫魯的女兒英迪拉·甘地當總理時推行的綠色革命,在60年代基本上解決了糧食問題。好在大多數印度人都吃素,人均糧食消費不高。

1984年英迪拉·甘地遭錫克族警衛開槍刺殺。大兒子拉吉夫·甘地後來繼任總理,1991年又遭泰米爾族人自殺式爆炸身亡。國大黨的精英政客們為維持複雜的印度民族關係也付出了血的代價。拉吉夫之後國大黨的領導權落到妻子索尼婭·甘地的肩上。索尼婭本身是意大利人,是在英國留學時與拉吉夫·甘地相識結婚。外來的媳婦突然成了印度最大政治家族的權利中心。但作為外國人的身份,不便直接在前台就任。一對兒女還嫩,挑不起重任。 便推舉性情溫和的錫克族經濟學家辛格出任總理,好在幕後指揮。

好象一般的印度老百姓並太不在意誰來統治,民眾也都習慣被外族和家族式的統治。從成吉思汗子孫莫臥兒王朝的三百多年,到一百多年的英國殖民都是外族當權。其實在英國殖民以前這裏就是一盤散沙,這也是為什麽英國人能挑撥離間,各個擊破,最後一統了印巴次大陸。

要兼顧不同民族宗教和種姓階層的利益,維持權力的穩定就要花大力玩政治遊戲。國大黨領導層的政客們要將大部分精力花在嘴頭上,就不可能有太快的經濟發展速度。獨立後幾十年的GDP增速一直維持在百分之四左右,沒有比人口增長快多少,在國際上被戲稱為“印度的大象速度”。幾十年下來英國殖民時留下的老底子也快耗盡,一度為之驕傲的鐵路係統也快要變成古董。最可怕的是官僚體製臃腫變形,政府辦事效率低下,體製內普遍的貪腐被固化。印度議會裏一度有四分之一的議員都是法庭的被告,案件纏身。司法係統卻是個奇葩,雖然繼承了英國留下的法製體係,超低的效率卻常常打破世界紀錄;案件拖上二,三十年不算罕見。在孟買的聯邦法庭裏案件卷宗堆積成山,灰塵早已厚過幾個銅錢。這就好象把一台“奔馳”留在偏僻的山村;常年疏於保養維修,零件耗損,管道漏油。也就勉強能夠在山路上移動,還要給牛車讓道。

嚴重不匹配的上層建築與經濟基礎也造成印度社會財富分配嚴重不公平,窮富差別的懸殊令人咋舌。印度有著世界上最大的赤貧人口,超過撒哈拉以南非洲的貧困人口的總和。在孟買和加爾各答等超大城市貧民窟的規模和擁擠髒亂令人瞠目;在在廣大的鄉村,特別是中部和北部的地區看到的是和非洲一樣貧窮,窮人的房屋也就是樹枝搭起來的窩棚。而另一方麵印度卻有著世界上前幾位的超級富豪億萬富翁。高階層的富豪奢華無度,仆傭成群。印度富豪的一大喜好就是顯富,婚禮儀式往往就是財富的展覽會。但好像印度社會裏仇富的因素不是太多。可能按印度教義的輪回理論今生的富貴都是前世所修,窮人也心態平和,專心今生修行,但願來世運轉。孟買的貧民窟居然也能開辟成了知名的旅遊景點吸引外國人。

這樣的社會環境造就出的政治精英有著明顯的人格分裂症,可以麵對極度的窮富差別和種姓歧視製度視而不見,卻高談平等和人權。他們最推崇的是言論自由,重在掌握話語權。話語權是西方民主的關鍵,這就是為什麽競選需要在媒體花大錢。在當今的信息社會裏限製別人說話是下策,而占領話語權的製高點才是重點。其實大多數民眾都很容西被誤導,尤其是受教育程度低的人群。人們都想聽自己願意聽到的東西,哪怕不真實,也不在乎你的的觀點是否中立客觀。隻要你能了解人的心理,懂得迎合,謊言多說幾遍也就會被接受成了事實。這在印度的選舉中已是常態,也在當下的美國大選裏也不新鮮。

印度精英政客的一大特點就是遊離於社會現實之外;高談闊論,講起來全是道理,聽他們講好像不是在說印度的社會,而是宣揚人世間的哲學原理。也難怪印度能產生不少國際知名的大師 (Guru),在世界上販賣帶有咖喱味的心靈雞湯。大師現象算是印度奇特的一景;保守落後的民風容易滋生各種怪胎型的大師和聖人。在印度街頭滿是臉部塗抹服飾奇特的“聖人”;電視頻道裏也是滔滔不絕的大師 。這些大師和聖人都有大批的信眾,代表著一層層強大的政治勢力。就在前幾年一位叫辛格的印度教大師因為在十幾年前強奸信徒,暗殺記者而判刑引發信徒大麵積騷亂,數十人喪生。

印度特色的精英政治文化也在國際上產生影響。印度裔人士在一些歐美英語國家的政界已經嶄露頭角,形成了一定的勢力。在新聞媒體界印度裔人士也是勢頭很猛,開始掌控一定的話語權。他們大多來自印度上層種姓家庭,受過良好的西方教育,深諳西方民主的程序玄機和語言套路,知道如何在談話中占領道德製高點。他們更熟悉政治爭鬥中不同族裔,貧富差別,和宗教之間尖銳的利益衝突,因為這一切在印度特色的民主政治惡鬥中早就是家常便飯。他們駕輕就熟的利用這些利益關係在歐美國家玩民主的遊戲,技能要比歐美政客更勝一籌,可以把遊戲玩的遊刃有餘。另外印度裔的人士近年來也在美歐一些著名的大企業裏大批進入高管層。其實美國和歐洲的上市公司的高層運作某種程度上也是權益分配的政治遊戲。

有意思的是印度的政治精英們在中國人麵前似乎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他們最喜歡對中國說三道四,往往添油加醋。他們自信有西方主流認可的“民主體製”,印度的經濟發展就應該水到渠成,注定要超過中國成為世界中心。這種思潮在前幾年還是十分盛行,就連一位美國華人學者與其印度裔導師都合著文章推崇印度的發展模式,認定印度一定會贏。這篇文章被西方學者被廣泛引用,當然這也是西方政客們最想聽到的喜訊,最好是由華人傳頌。

但這種膚淺的認知隻能引來明智的知情者啞然失笑。殊不知真正成功有效的民主不僅是一場場選舉的熱熱鬧鬧,而最重要的是能在選舉後各個不同的利益集團做出一定的妥協,達成一些共識,政府才能合力把事情做成。這背後就需要一個足夠大的,受過良好教育的理性的中產階級社會來支撐。反之巨大的貧富鴻溝,極端宗教勢力的敵對,和龐大的低教育愚昧短見的選民就使妥協失去可能。結果是競選都是換湯不換藥,每屆政府都是虎頭蛇尾。許諾一大堆,兌現一小撮。這一切恰恰就印度的現狀,也沒有可能會在短期內改變。

印度的經濟改革和中國的改革開放的時間相差不大,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印度的GDP還稍先超前中國。中國的改革開放勢頭更猛,進入21世紀後中國大幅度超前,到2010年中國的GDP已經是印度的4倍。印度的精英階層開始焦慮不安,有人開始反省印度體製的弊病,但更多的仍在不著邊際的高談闊論。當時有位印度學者寫了一本關於印度和中國競賽的書《超級大國》:把競賽比如龜兔賽跑,希望中國這隻兔子睡會覺。這本書當時在印度熱門的英文電視頻道引發了一周激烈的辯論,各路政治精英悉數出鏡。精英們的論點自然是精彩無窮,但他們的重點似乎並不是要把道理說清,隻是想表現出自己比對方更聰明。印象最深的是當時的交通部長居然宣稱印度有著世界上最好的鄉村公路網,說完後這位仁兄嘴角還帶有得意地抿笑。

聽後我在電視機前很是茫然,不知他在談哪個星球上的印度。當時我在印度出差呆了近兩個月,前後跑了好幾個邦。正值雨季,坑窪不平公路變得十分泥濘,我們吃了不少苦頭。記得我和印度同事半開玩笑:“我們中國人可能沒有你們印度人聰明,但你們把時間都花在辯論上了,而我們在拚命幹活,超前一點也不奇怪。可能印度人更像聰明的兔子。”   當然結果是今天中國的GDP已經是印度的5倍了。

印度的政治精英們很希望看到中國崩潰,當然也是中國崩潰論的粉絲。在2008年的國際金融危機時中國的出口受到重創。他們好像看到了希望,欣喜若狂。紛紛撰文說中國出口拉動型的經濟走向了末日,印度的內需消費型經濟模式才是前景。當時有些國際大公司內部就有印度人轉發一些精英人士的文章,預言中國的出口已失去競爭力,印度會很快取代中國,試圖影響國際公司的采購戰略。沒想到中國政府出台四萬億來刺激經濟,不但把自己拉出了困境,建設了世界第一的高鐵係統大大提升了國內基礎設施水平,也幫助世界度過了難關。反之,印度卻陷入泥潭,引發嚴重通貨膨脹,盧比貶值超過40%,經濟增長率回到改革之前。

在過去一,二十年裏但凡說起高速發展的新興市場國家對於世界經濟的貢獻人們總是把中國和印度放在一起。但實際上印度的經濟規模要小得多,且是內向封閉型,對於世界經濟的拉動可以忽略不計。但印度精英們並不甘寂寞,時不時製造出一些驚人的創新來吸引世界的關注。可能有人還記得印度人宣稱造出了10美元的手機和20美元的電腦,全世界的窮孩子都會有。塔塔公司也推出了兩千美元的超低價汽車叫 Nano,還跑到美國底特律車展上炫耀。居然說試駕的感覺可比寶馬,還裝有空調。印度的精英們深諳利用西方媒介的偏好和玄妙,宣揚要用 Nano 占領發展中國家的市場,還要進軍歐美城市的街道。

當然,後來沒有人見過窮孩子手中有超低價的印度手機和電腦;也沒見到 Nano 滿世界跑。印度坑坑窪窪的街道真是難為了Nano車上的四個玩具車般的小軲轆。在2010年我在孟買看到有報道,那年夏天已有六輛車在街道上耐不住驕陽,自己開始燃燒。兩年前塔塔公司已悄悄的宣布停產 Nano。不管怎樣,印度的精英們已經製造了噱頭,也賺足了眼球。西方商業媒體也就是短期炒作湊熱鬧,從來不會回來糾正以前的錯誤報道。

印度最大的民族問題是應對穆斯林。雖然在1947年獨立後印巴分治大部分穆斯林人口都到了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國,但現在印度的穆斯林人口仍有兩億,是世界上穆斯林人口第二多的國家,僅次於印尼。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的曆史積怨很深重,時有流血衝突發生。在國大黨精英政客們執政期間多采取拉攏策略,盡力安撫,擺平各族裔之間的利益。雖然並不很奏效,但能很大程度上吸收了穆斯林選票。

但是印度社會裏宗教極端化的趨勢很難掌控,宗教衝突也繼而催生出宗教民粹主義。1992年在北部邦印度教聖地阿約提亞發生印度民族主義的人民黨(BJP) 推動的拆毀清真寺重建印度神廟事件引發了新一波大規模的宗教流血動亂,激化了兩大宗教之間的對抗。人民黨借此煽動極端印度教民族主義情緒,聚集政治勢力。

人民黨是印度第二大黨派,但因強烈保守的印度教民族主義色彩一直被印度主流社會精英門所回避。雖幾次進入總理府執政,但都是短命的經曆,大部分時間隻是以反對黨身份在議會裏添亂。一位政治人物的出現改變了人民黨的局麵:納倫德拉·莫迪的上升有點像印度教裏的神話傳奇。莫迪出生在西部古吉拉特邦的低種姓家庭,小時候幫父親做小生意在火車站賣茶水為生;但從小就表現出要從政做大事的誌向,熱衷於參與印度教民族主義的活動。從青少年時便周遊印度北部各邦,拜訪各路神廟和印度教聖人大師尋求指點。莫迪一生尊從印度教徒的清規戒律;生活儉樸,不近女色,沒有緋聞,甚至從來都沒有和家庭包辦婚姻的妻子同過房。這仁兄似乎天生就是個政治動物,投身於人民黨的組織活動從基層做起,幾經挫折,從不屈服,有著鬥牛犬的風格。2001年在一次補選中莫迪成為家鄉古吉拉特邦首席部長,從就任起莫迪就表現出強悍的勢頭,堅持印度教民族主義傾向。

2002 年在古吉拉特邦發生印度教徒朝聖的火車著火,幾十人喪生。印度教徒指責是穆斯林所為,要組織全麵報複。莫迪身為首席部長並沒有出麵製止,甚至表現出縱容。報複行動演變成大規模的血腥暴動,兩千多人丟了性命,大部分是穆斯林。這次事件轟動全球,輿論紛紛譴責莫迪的表現,甚至有指責他是整個屠殺事件的幕後黑手。在國際上莫迪一時成為人權組織的攻擊的惡人。許多西方國家都把他列入黑名單,屬於不受歡迎人士。好幾年裏美國拒絕給他發簽證,禁止他去美國宣傳古吉拉特邦。當然,現在莫迪已是西方政府的坐上賓;與總統,首相握手擁抱很是親密。莫迪已成為美國遏製中國棋盤上的馬前卒。人權紀錄嘛,不過是西方要找茬的時候玩的一張牌。隻要你入了夥,這張牌就坐在屁股底下了。

不過莫迪當古吉拉特邦首席部長期間還是做了不少事情。他推動發展工商業的政策吸引了不少海外投資,建了工業園區,創造了就業機會。基礎設施改進也很有起色。他也進行了一係列政府機構改革,提高了辦事效率。因此古吉拉特邦的經濟發展速度高於印度平均值。另外,建了幾座電站,基本上解決了古吉拉特邦的用電。這在印度可算是個偉大的成就,在別的地方停電可是家常便飯。莫迪表現出的能力也刺激了人民黨要再次衝擊總理府掌權的信心。莫迪當然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政治野心。

在此期間精英階層為主的國大黨的執政已陷入困境。當年辛格做經濟部長時領導經濟改革釋放的紅利已接近尾聲,新的改革方案在議會裏受阻礙推不動。國大黨曆來執政的法寶就是給農民發補助金和低價柴油,維持利益平衡。農民靠天吃飯的成分很高,趕上差年頭的雨季 (monsoon) 國庫就吃緊。既得利益者實在太多,反對黨又處處刁難,阻力超過想象。辛格總理也年事已高,八十有二了。國大黨內缺乏有魅力的領導人才,2014年的大選已是危在旦夕。

國大黨主席索尼婭·甘地本想讓經濟學家辛格頂替自己當總理好讓子女有時間成長然後接替。不想十年後兒子拉胡爾·甘地還成不了政客的材料,最大的問題就是這位在精英家庭裏長大的公子哥根本就不接地氣。參加競選時直升機飛來,直升機飛去,講話有氣無力,毫無煽動性和號召力。相反,草莽出生的莫迪已是多重曆練,久經選戰,在選舉中是如魚得水。他一手抨擊國大黨執政時的失誤,另一手煽動印度民族主義情緒;當然最重要是誇大自己在古吉拉特邦的成就。沒有多大懸念順利當選。

當選後莫迪立馬表顯出了政治強人的魄力或者說是冒險性。這批人民黨民粹主義政客與以前的國大黨的精英有很大反差。像莫迪是草根出身,沒有上過正規的大學,隻有遠程函授教育的學位,英文也不太流利。但一路摸爬滾打上來,充滿賭徒精神。莫迪首先是集中權力,在經濟方麵推動國企私有化,加大引進外資;不顧工會的反對修改了勞工法,使解雇變的容易。同時也減少了社會福利和減貧的努力,節省了政府開支。另外, 不顧外界的質疑,修改了GDP的統計方式,使其增加了0.3個百分點。不管怎樣,所有一切措施好像起了作用,在2015和2016財年GDP增長達到7.5%,增速超過了中國。

人民黨政客們一片欣喜,莫迪卻躊躇滿誌,琢磨著一樁大賭博。在2016年11月9日突然宣布廢除1000和500盧布兩種大額紙幣(大約100元和50元人民幣),目的是消除在民間的“黑錢”。印度的官員腐敗很普遍,收的贓款自然不會存銀行露餡。另外,印度銀行卡和信用卡使用率很低,尤其是在農村商品交易基本上都用現金,因此政府很難收稅。莫迪想用這種辦法把這些“黑錢”奪回來,估計高達兩千多億美元。莫迪宣布每人每天隻能登記兌換4000盧比的新鈔票,期限50天,過期作廢。一時間全國銀行都被長龍陣包圍,其它經濟活動幾乎都陷入停頓。最可憐的是低收入的農民和勞工;好不容易攢了一點血汗錢,平常都藏在床底下;如不兌換幾天後就會變成廢紙幾片。

莫迪的財政班子四處宣傳說這是剝奪富人和貪官的“黑錢”,政府拿來可以為百姓辦事,呼籲選民支持,做點小犧牲。許多莫迪的支持者似乎也買賬,期待著秋後的”豐收“。但真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銀行最新統計 99%的”黑錢“不知如何又被兌換回到銀行係統。看來莫迪是低估了貪官和富人的法力。最糟糕的是這場近兩個月的轟轟烈烈的廢鈔努力卻實實在在的打擊了印度的民間小商業,GDP增速連續兩季度下滑,從7.5% 掉到了5.7%。最好的比喻:“偷雞不成蝕把米”。

不過莫迪的人民黨已經靠打印度教民族主義這張牌穩固住了執政地位。而以上層精英尼赫魯家族為中心的國大黨自從失去2014年的大選後就一蹶不振,許多地方的國大黨政客也見風使舵紛紛倒戈。國大黨在五年後的2019年大選裏更是輸得一塌糊塗,人民黨在印度實現一黨獨大。連任後的莫迪在宗教問題上更是有恃無恐的打壓穆斯林群體。去年莫迪不顧國際社會的反對取消了以穆斯林人口為主的印控克什米爾地區在印度憲法中享有的的特殊地位。克什米爾地區自從印度獨立印巴分治時就是有爭議的地區,以前曆屆政府也都尊重這個事實。另外,莫迪也在接納鄰國難民問題上公開排斥穆斯林。

就在最近莫迪以總理身份率團前往印度北方邦宗教聖地阿約提亞,在1992年被人民黨暴民拆毀的巴布裏清真寺的原址上叩頭焚香,舉行了印度神廟奠基儀式。這是他在兌現在競選連任時要重修印度神廟的諾言。暴力拆毀巴布裏清真寺是印度教極端勢力做大的開始,引發了一係列血腥的宗教衝突。當時的國大黨政府盡力維持社會平穩一直沒讓印度教徒重建神廟。反之人民黨以借建神廟煽動印度教民族主義情緒,聚集政治勢力。莫迪更是將建神廟作為競選諾言,公然把印度教淩駕在共和國的世俗憲法至上。

宗教介入政治,進而操縱“民主”是一些所謂的民主選舉製國家的悲劇。不幸的是這種勢頭近年來在世界上開始走高,政治強人往往借助宗教勢力上位把國家拖入愚昧狹隘的胡同。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就是另一個案例,他利用保守伊斯蘭力量正在把凱末爾創建的世俗化的共和國一步步推向奧斯曼哈裏發。在美國共和黨保守宗教力量也在利用特朗普這位虛偽的假基督徒政客滲透美國政壇,把宗教教義強加到政治生活,完全背離當年國父們訂立的宗教和政府分離的原則。另外,美國日趨懸殊的貧富差別和不斷激化的種族矛盾,美國兩黨近年來在許多議題上更是爭鋒相對,很難再達成妥協。當下的總統選舉更是充滿了狗血,特朗普和他的競選團隊幾乎全是靠謠言惑眾,對內對外挑動仇恨。美國這個被稱之為民主的燈塔已經開始“印度化”了。難怪在維基網站的民主指數列表裏把美國被列為有缺陷的民主,和印度同在一群組。

莫迪的狹隘民粹主義外交政策也是和特朗普的一樣,玩賭場遊戲;沒有大家共贏,隻有你輸我贏;甚至是我贏不了,你也別贏。上台伊始他也明白中國的經濟實力,想借助中國發展印度的基礎設施。其實這是件共贏的好事;但他不能容忍中國和巴基斯坦的關係,想拉攏中國把巴鐵踢開。中國當然不從。莫迪惱怒十分。本來中印都是發展中大國,發展本應是重中之重,而不是相互製衡。中國拉 “金磚五國” 共謀共同利益,最近又把印度拉進了 “上海合作組織” ,為的就是求大同,存小異。印度也是由中國牽頭的亞投行和金磚五國銀行的最大受益者。

但莫迪和他的狹隘的民粹主義支持者們目光短淺,仇恨和嫉妒遮眼,認為強大的中國就是最大的威脅。但他們也明白:要和中國競爭,已經沒了希望;能做的就是攪局搞事情。加入美日澳遏製中國的“印太戰略”是最好的機會。以前國大黨當政時也有這種機會,但畢竟國大黨是上層精英,有著前輩反帝和不結盟的傳統,還至少不願意公開聽西方霸主的支配。但莫迪則完全不同,草莽英雄,深諳江湖潛規矩;跟著老大才能吃香喝辣,更何況能乘機和美日大佬們討價還價。

在莫迪的眼裏南亞次大陸就是印度的後院,印度洋就是家裏的池塘。看周邊的國家和中國發展經濟關係就是不順眼。中國的 “一帶一路” 簡直就是往眼睛裏揉沙子;窮哥們一起窮,我不富誰也別想跟著別人過好日子!當中國在斯裏蘭卡建港口,緬甸建輸油管,尼泊爾建公路時印度就使了不少絆子,工程都不同程度的受了耽擱。巴基斯坦的瓜達爾港到新疆的鐵路和公路大通道就如在同莫迪心裏紮刀。但在那邊印度使不上勁,隻能造謠說是對印度的安全威脅。

印度的主要報刊《印度時報》和《經濟時報》到很是熱鬧。政客們紛紛撰文詆毀 “一帶一路” 的提議,各種論調荒唐可笑:有說 “一帶一路” 是中國要統治和奴役世界的前奏;也有說是中國要陷害窮國的債務陷阱。最大膽的是提議印度聯合日本也搞自己版的一帶一路,去非洲建港口,修鐵路,和中國抗衡。當然也有人評論:印度人應該先看看自己的交通設施;不是最差,也屬於下流。最好先按莫迪提出的宏偉計劃每家修個廁所,免得在戶外大小便讓外國人見笑。

從今年六月份起印度又在中印北部邊界不斷製造衝突。中方在事件中表現出足夠的克製,在媒體報道上也比較低調。反之印度方麵是異常亢奮,整個國家像捅了馬蜂窩。莫迪總理表現出十分強硬,前方視察,調兵遣將,購置武器,好像就要開戰。隨後又宣布一係列法令禁止所有中國手機應用軟件,包括青少年最喜歡的抖音。也要禁止華為和中興參與5G建設。甚至放言以後一概不參加任何包括中國的貿易協定。

這一係列操作讓人眼花繚亂,但顯得很不成熟,像是要努力傷害別人但大多在自殘。中國是印度最大的貿易夥伴,許多產品都要從中國進口;大到機電通訊裝置,地鐵設備和列車,小到手機電池和塑料玩具。大部分價廉物美的商品自己現在造不出,到別的地方買又嫌貴。另外,印度也在吸引不少中國在高科技產業急需的投資。不過印度人好像已習慣了時不時的頭腦發昏,就是要抵製中國出一口惡氣。西方政客和媒體當然是添油加醋起哄拍手叫好,一些明智點的印度人也隻能無奈搖頭。

其實這一切的背後都是莫迪政府麵對新冠疫情的焦頭爛額,要遷怒於中國。客觀講莫迪政府對這次新冠疫情的反應還是很快。一開始雖然感染人數並不多,莫迪就宣布封城隔離,有點像抄中國政府的作業,行動也遠比大多數國家迅速和嚴厲。商家歇業,工廠關門,交通停運;隻見警察揮舞著長棍滿街追趕和棒打違反禁令的人。農名工隻能拖家帶口沿著公路步行往鄉下逃,城市也都成了空街冷巷。

但奇怪的是疫情不但不降低,感染人數卻直線上升,已逼近四百萬,名列前三;馬上就要超過第二名巴西,要與美國奪冠。但仔細想想也不奇怪。廣大的城市貧困人口都擁擠在貧民窟,連基本的供水電都成問題,哪裏談得上“隔離”,隻會加速傳播。跑回鄉下的農民工又把疫情帶到農村,病毒繼續擴散。可憐的印度醫療條件平時也就是勉強應付,現在麵對如此規模的疫情徹底崩潰。這也凸顯出印度政府的實力和政策執行力有多差。

更壞的消息是第二季度的GDP萎縮了23.9%,創下了有統計以來的最差紀錄。莫迪急需外敵來轉移視線解脫當下的困境,對華的全麵敵意正符合煽動起來的民粹主義。在當下的美中劇烈對抗時出手或許能多沾點便宜。這也就是最近印度軍隊又在邊境上再次過境挑釁。更何況還有當今的江湖老大在背後撐腰打氣和西方媒體的偏袒。

民主政體在印度走過了七十多年,也經曆了從高層精英家族的統治到宗教草根民粹政客當道的演變。但似乎民主的質量在印度一直沒有提升,反而是劣幣驅逐良幣,民主選舉催生出極端民粹主義。如果說早期的印度精英政客們還有些理想中的民主理念,想把印度引導向一個文明的現代社會;而現在的民粹主義政客也就就把民主選舉作為權力鬥爭的手段,不惜煽動宗教和民族仇恨,把印度拖向一個印度教神權社會。

其實理想中的民主社會是建立在理性的選民基礎上的,而理性的選民則是基於良好教育的中產階級;沒有這樣一個龐大的中產積極就不可能有成功運作的民主。印度獨立七十多年來沒建立起一個足夠大的中產階級,反之貧富差別更加懸殊。極端的印度教教義也和民主理念格格不入,被宗教洗腦過的廣大選民隻會失去更多的理性。這也正是今天在印度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國家”發生的一切。

被極端宗教教義蒙蔽的選民很容易衝動,被極端民粹主義綁架的民主也更具有危險性。現在中國麵對的就是這樣一位鄰居,有點像江湖上的惡混混,自己成不了大器,但有能力壞了別人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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