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ng兄例舉的史鐵生失去母親的種種痛苦感受,我都體驗過了。我極度疲乏,其實好像更是被從天而降的空虛厭倦所籠罩。雖然史鐵生的母親中年早逝,而我的父親似乎已經度過完整的人生,在安樂完美中離開,但是我依然感到被生活背叛的恥辱,被命運擺布的無力。我隻想睡,又總是渾渾噩噩地疼醒,醒了卻找不到起身的絲毫理由。
這時我讀到米亞的另一篇文章,象救命稻草般,我記下了她的這段話:"有人說世間永恒唯有死亡與無常。多麽的莫落,無奈。可是我們還是頑強地活著,永恒地尋找永恒。而終其一生我們能夠找到的永恒大概隻有在死亡與無常的空隙間創造的美了。"
啊,謝謝米亞,父親如果活著,一定也會這麽開導我。智慧如父親,怎會不知人生的終極結局,可是他何曾頹喪,他留給我們的寶貴記憶,都是他在死亡與無常的間隙,滿懷著熱情所創造的大美啊!
我反複糾纏不休: 如果父親當年不受家庭拖累,大學畢業分到理想的工作,會不會少了十幾年的苦悶蹉跎? 如果父親後來心安理得地把個人的失去歸咎於時代的荒謬而放過自己,會不會省了中年奮起直追的掙紮辛勞? 如果父親坦然留下祖母,改由兩個姑媽分擔照顧,那他和母親異國移民團聚後的生活會不會輕鬆一些? 如果父親兒女心腸淡然一點,對大齡女兒們的未來超脫一點,會不會沒有那些不眠之夜的輾轉反側,焦慮長歎? 爸爸,你究竟在哪一段路上受了累,著了傷?為什麽在重擔一一卸下後,在我們滿懷感恩的佳境天年,你竟然病了?!
我哭著問媽媽:"那麽多老人,一輩子守在一個村,一個鎮,重複著世紀之長的春華秋實。如果沒有我年輕時異想天開的遠遊,我們一家也學著隨遇而安,那奶奶會不會妥妥地活過百年,爸爸是否這會兒還和我們相守?" 媽媽斷然否定:"爸爸那樣能開心嗎?那樣他就不是他,你也不是你了!我們這些年跟著你們經曆不同的世界,目睹百樣的人生,其實才更加明白通透。走馬觀花的旅遊,熱熱鬧鬧的聚會,體驗一兩次就足夠。我和爸爸晚年能夠陪著你們淌過一條條河,越過一個個坡,才感覺真正的充實。我們很幸福。"
妹妹回美國的時候,仔細地挑選了四雙爸爸穿過的鞋,放入皮箱,留作永久紀念。她要懷想爸爸丈量過世界的雙腳。爸爸不辭辛勞走過的路,他從來都未曾後悔過。
我終於明白了卡繆的這句話:The struggle itself towards the heights is enough to fill a man's heart. One must imagine Sisyphus happy. 哪怕結局是歸零,我們也要勞苦。因為我們隻是在follow內心深處的命運呼喚,我們別無選擇。我沒有資格為爸爸重新設想人生。我的可憐的邏輯,隻是基於懦弱膽怯的無聊臆想。
幸福,甚至都不是什麽花好月圓。真正的生命之美,好像是燃燒著激情的火焰,一定是頻頻絢麗迸發在揣夢前行的路上。爸爸,你真正詮釋了羅曼羅蘭所理解的英雄主義,而我,卻依然沒有懂得。
徹底悲觀的人就什麽也不寫了!!寫下來,寫下來,隻要有人讀就會有希望。土豆也是悲觀的,但從不放棄理想主義者“囉嗦”的權力。
如何麵對死亡,是我新的功課。我已經開始走出個人的失落,漸漸從大課題的角度來思考死亡了。了解死亡是為了更好地善待我們的有生之年。希望這個係列不僅僅是個人情感的傾訴宣泄,更能再帶出一些探討,好讓我們互相啟發。
迪兒介紹的兩本書我一定會讀。你真棒迪兒,說你學霸真不是蓋的! 我敬佩你的理性智慧。
還有親愛的寧寧,閨蜜的肩膀成了我任意嚎啕的地方,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我翻看咱倆那天的對話錄,實在舍不得丟掉,想整理一下,留作紀念。
冬日,菲兒,我貼心的好朋友好姐妹,我欠你們一個道歉。對你們的問候我遲遲未複,實在當時萬念俱灰,人幾乎癱了。原諒我,以後不了!我們倚靠我們的信仰得安慰,與姐妹們一路共勉,也祝福你們全家。
小樹,好好享受父母俱全的幸福。
C,你的話幾乎和心靈關懷醫師安慰我的完全吻合。一切的一切都是造物主的安排,我們當盡本分即應心安理得。
群兄,五湖兄,你們兄長般的情誼我非常受用。思韻敬重你們,感激你們。
注冊友,你說到我的傷心處。我最難接受的就是奶奶與父親的壽差。好在我終於走出來了,不再單純用數字衡量生命。
藍天姐啊藍天姐,你這一劑猛藥來得狠,但真管用,竟然讓我笑了。我近來幾乎一直都沒笑過。實話實說,我過去一直信奉"好死不如賴活",可是父親不吃這一套,我留不住他,哭死也沒用。我準備改信你的"生命價值"論了,這樣我回想父親,會很得安慰。他的一生,不虛度,有精彩,值了。
親愛的七月姐,我撕心裂肺地哭了許久,現在已經進入時不時觸景流淚的階段,好很多很多了。有姐姐你在一起,我很溫暖。我明白生者還有前麵的路要繼續,上有母,下有女,責任還在,我會振作的。阿拉斯加日照開始變短了吧,姐姐一家保重!
謝謝韭菜光臨,生命是一代一代地勇敢繼續,後代在前輩足跡的引領下走得更遠,才是不辜負。問候韭菜。
你的這些思想和情緒,我也經曆過。 “因為路過你的路,因為苦過你的苦”,所以理解你。隻想告訴你,I'm always here, with you. 盡情地讓自己胡思亂想幾天,甚至幾個星期, 慢慢地接受現實。 生活總是要繼續,孩子們也需要你move on. Hugs.
我當時建議你去讀那本書《When breath comes air》。人生從群體來說,有一個概率上的結局;但是具體到個人身上,問“為什麽”沒有太大的意義。
媽媽說得對,人生的意義不完全在與順利圓滿,其實它更在於豐富的體驗,包括苦難。
我剛剛讀過卡謬的小說,他的一句話印象很深,He would have to push a rock up a mountain; upon reaching the top, the rock would roll down again, leaving Sisyphus to start over. 其實人的一生並不徒勞,至少我們把生命延續了下去,生生不息。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思韻妹妹保重!
我的父親活到七十歲,他從貴州小鎮走出,考了中央大學,大學畢業幾年就舉行了兩次畫展,如果沒有解放後的政治運動,他絕不可能活得那麽憋屈,以致得癌症。他曾經對我們說:像你舅舅那樣,活一百歲又能怎樣?
木頭做成火柴,雖然隻輝煌瞬間,確也實現了自身價值,比混吃等死活百年,最後爛成泥好得多。
我覺得我們父輩走過的路是一條獨一無二,屬於他們人生的路。。。
確實人生就是一段走過的路程。每一個人都經曆過無數個岔路口,做出了無數的選擇和被選擇,可就偏偏走過那唯一的一條路。其實我們每個人能來到這個世界都是奇跡,因為概率都幾乎是零。這就是緣分吧。
你爸爸給了你和你妹妹生命,給了你們無限的愛,並陪伴和享受到了你們共同走過的一段美好路程,這就是生命的意義,這就是無價的無悔無怨的完美人生。祝福思韻!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