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城Alabama博主的自傳引人入勝,其中有一章寫了他嶽父的不幸。我才知他的嶽父是南京軍區總醫院的。我留言道: 那幾乎就是我家門口的故事了。A老回複: 你知道鍾嵐裏嗎?我嶽父家住在鍾嵐裏。呀,越說越近了!鍾嵐裏與我家所在的地方居民大雜院同一條街啊,一個35號,一個39號,中間僅隔著南京軍區空軍後勤的家屬院,37號。A老的文章無疑勾起了我對往昔的追憶。四年前回國,特意去找尋,緬懷過舊居遺址,今把那日所走所見,圖文並茂一下,給自己留個紀念。
去國多年終再返,故鄉已是滄海桑田。先找總統府,總統府到了,家就在跟前了。

好在總統府不會拆,這個地標參照,永遠會幫助我比劃出家的方向。記得小時每天路過這裏,都會厭惡一下洪秀全。怎麽這麽不喜歡太平天國! 我這人真是主觀得厲害,好像曾國藩,就不讓人如此反感。後來看了八一廠的"風雨下鍾山"後,就換了個想象。每天路過時不由地看看總統府大門上方,想象青天白日旗被扯下,解放軍站在門上歡呼的情景。我腳下的土地啊,想不到你曆經天翻地覆,改朝換代,你還是就像現在這樣"平庸"點吧!
再往前走幾步,就到了我家所在的街。我看到凡屬市井百姓的雜院都已拆除,了無痕跡。當年為爭搶晾衣空間,爭搶共用水龍而大打出手的街坊們,不知都散落到何方。唯獨當年被在"72家房客"裏蝸居的百姓視為特權大院的37號和35號依然存留,已然破敗如前世之遺,似乎被時代全然忘卻,讓海外歸來的我感歎不已。
這就是鍾嵐裏,是一排排民國風格的連體鎮屋。

據說要重新修複,打造成民國遺址。49年後,這裏成了南京軍區總醫院的家屬區。南京軍區總醫院是綜合實力很強的醫院,隻是印象中並不對全民開放。也許當年野孩子我在街頭跟小夥伴打鬧時,Alabama的年輕妻子"梅"就曾從我身邊款款而過吧。據說在49年以前,這裏曾經"潛伏"過神秘住客,專門監視梅園新村的中共談判代表。唉,你"潛伏"我,我"潛伏"你,大浪淘沙,魚龍混雜。為主義,為信仰? 抑或為果腹,為投機? 我不喜歡"潛伏",我喜歡經上的教導: 你們當在世上做光做鹽...
這就是與鍾嵐裏相垂直的街道---梅園新村。

當年以周恩來為首的一席談判代表曾經在此工作居住了一年之久。他們的居所已被改建成紀念館。這座幽靜的街道也是許多民國高官的私宅匯集的地方。我寫過一篇"美麗奶奶"的文章,紀念幼時的好友和她的外婆。她的家就藏在這幽深翠綠之後,別是一番世外洞天。梅園之所以在城市改建中得以存留,也是其曆史淵源所致。
梅園新村快到盡頭,再往右轉,就是桃園新村。

桃園新村裏麵的民國建築日後多成了南京軍區空軍後勤部的另一處家屬區。我的"桃園深處,雁過留痕"裏寫過的小學同桌,應該就住在此巷。我回國時再輾轉這裏,驚訝地發現這真是名副其實的巷,短小得三兩步即可丈量。而在我思鄉的夢境中,這裏曾經多麽神秘莫測,蜿蜒悠長。如此看,童年的世界終究還是太小,記憶也是躲不過時代的局限,年月的風蝕而逐漸失真扭曲。
這座橋,還有橋下同名的小學,我的知音"九月",你還依稀記否?

你每天上學,當走過此橋。而我在早你許多年之前,則是從相反方向而來。年齡的隔閡,讓我們未能在校園的魚鱗路上共同玩耍過,多年後的文字熱愛卻讓你我相識相知於海外。當你告訴了我這個"秘密",我的眼睛都濕了: 文學城裏遇老鄉,兩眼淚汪汪。感動我們的緣分,驕傲你的今天: 看你一張張的倩影回眸,健美英姿,身後是世界各地做你的背景舞台,怕見過你小姑娘模樣的這座老橋都要驚訝了。你是這橋上飛過的金燕子,隻輕展了雙翼,劃出一縷弧線,就飛向了更廣大的,真正屬於你的世界。
還有這裏,午朝門,離我家有點遠了,卻是心氣高漲的奶奶晨練常來的地方。

清霧,晨露,古石,芳草,是我對這裏的朦朧記憶。我回國時,江南旅遊團的導遊說,南京的明代宮殿,城牆,民俗建築,在鼎盛時期,氣派都遠超北京。我對此將信將疑。我一直覺得南京相對北京,上海還是土氣了點,雖然這並不妨礙我對她的熱愛。我不太會嚷嚷"歧視",無論是種族,性別還是地域。有一說一,真正的自信不在於貶低優秀,拔高自己。爸爸在北京讀書時,受時代壓抑,心理上總覺南京更好,不喜北京。現在他也說,其實北京更為大氣,就象子喬筆下的描述。他是讀了子喬陪母親重遊香山一文有感而發。
這就是我從前的小天地,南京之一角。拜謝民國風,這舊時的一角得以完整地保留。叩謝新科技,如今網上家鄉的舊顏可以近在眼前,讓我收藏,不但在心裏,在腦海,而且真真切切的在圖片裏。
下麵的一組圖片,一半是自己的手機原創。我陪父母在他們晚年的居家門口散步,抬頭看看,都是圖畫,便信手拈來。媽媽總說當年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港岸在這裏。這安大略湖畔公園,成了父母的後花園。爸爸愛在這裏坐著,天然氧吧裏深呼吸,喂鴿鳥。媽媽則抬頭眺望來往中心島的渡輪和點點白帆,任思維發散。


門口的城市繁華,讓同樣來自都會的父母格外親切,感受著熱度和人氣,靜鬧相宜。媽媽說高樓裏有我在上班,感覺就在跟前,心就踏實。我抱怨說資本主義日子難過,雖然空調地毯,四季恒溫,卻覺得在火上烤。爸爸沉默不語。我後來平心對比了兩組圖畫,兩個世界,雖然我的日子也不易,但比起父親,還是他的從前更難。

爸媽老了,不能常去我處。但是他們放心不下,總要做多少食物,水果切好打包,雞翅烤好裝盒,外加冷凍餃子,堆滿一車到聯合火車站等我,讓我拿回家。我說不要了,象鄉下人進城似的,難看。火車上的朋友們,從前勸我多放心思在小家,現在反勸我多體貼父母,包括接受他們的愛:“這時不能玩獨立了,否則老人很失落的!”噢,孝順孝順,我這輩子,沒有能耐“孝”,隻好用“順”來報答。

從前爸媽常常舍近求遠去中國城采購,現在越來越喜歡家門口的西人廣場了。這座聖勞倫斯集市,是多倫多的曆史見證。媽媽說周末這裏人潮湧動,各式攤位,應有盡有,人家也有自己的文化歸屬,自己的“夫子廟”呢!爸媽在人流中走走坐坐,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比住在郊外的我們更加融入當地的世界。

“心安之處便是家”,我很欣慰父母比我更加懂得這個道理。他們從容,感恩,熱愛身邊的一切。我收回久久投向藍天白雲下波光粼粼的湖麵的目光,深深地呼出口氣,對父母說:"也許有過迷茫,有過失落,但最後,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就為我們此刻一起坐在這裏,抬頭看天,有金色的陽光透過綠葉傾落下來。“”當然,“身旁的爸爸回答:”即使在最苦最難的時候,我都沒有懷疑過!“

今之曹營昔之漢,人生如夢,仿佛走過前世後生。隻是,如果沒有在文學城裏看到讀到往日的家和熟悉的名字,不由心裏再次觸動一番的話,在多數時候,我已經是”身在曹營,心亦在曹“。
子喬的媽媽也是南京出生的呀!鼓樓區是南京最好的地區,許多文化機構都集中在這裏。巨流河裏對南京的描述也讓我父親親切。通過我的推薦,他們買了巨流河的書,父母都讀了。
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我跟南京也有不解的淵源,我媽媽就是南京出生的,在南京的鼓樓小學讀書。我推薦巨流河給她讀,讓她想起了好多童年在南京的事情。
我覺得Emmy和我父母的住處完全能和南京媲美的,不同的風格,更宜人的節奏。我散步時路過Emmy的樓,還指給父母看了。
我們今天也去了downtown, 去看了看Emmy, 一起散散步,吃吃飯。這個周末天有點熱了。
我父母是向前看的人,比我通達洞穿。他們適應安靜,精神世界也很豐富。反倒是他們安慰我:怎麽會孤單呢,就是在南京,我們不也是這麽過嗎?
這個也是第一次知道。一別南京25年,沒有回去過,如果再去,一定再去走走,體會一下......
思韻父母很開明,能隨遇而安,這樣真好。祝福你們全家。
你可能不理解你爸為啥沉默,他是對你感到在火上烤的感覺不以為然,因為他從前的生活才是在火上烤,一個出身不好的人,再有才華,也是朝不保夕,沒有比較就沒有鑒別,現在一下雨,我就想起下鄉插隊知青時,在茅草房裏,用水盆接水,在炕上打傘的情景,馬上感到幸福,心安。
我們和日漸衰弱的父母隔著萬裏,思念和無奈沒有盡頭。
我小時緊隔壁鄰居是南京人,大人孩子都是好朋友,所以南京的口音就是我兒時的回憶。
南京是我非常喜歡的城市,她在江南,卻有北方的大氣。
我也非常喜歡上海,同樣的梧桐樹...
我和蓮兒,七月,還有眾多的朋友都想念你。用你善感的心,明亮的眼去捕捉旅途中的美吧,我們等著你的分享! Take best care of yourself, my dear!
七月,你竟然也與南京有緣,不可思議,我們可以是雙重鄉鄰嗎?哈哈。蓮兒,謝謝你的雞毛信,哈哈,你一定要乖,我也想你和大家的,待我忙完這陣一定回來,細水長流。:))
我父母也很喜歡你,喜歡你身上那北京人所特有的不在乎勁兒!
我們的夏天眼瞅著要到尾聲啦,不過白天還是很給力很長。 哈哈, 說到這兒, 我可以寫一篇關於夏天的小文。 謝謝你給的靈感!
你們那裏的夏天依舊嗎?進入八月,多倫多的白天明顯縮短了。對我而言,夏,永遠不夠。
蓮兒年輕,父母也一定還年輕,好好享受你們的“在一起”喲!我相信你蓮蓮,小刀嘴的都是豆腐菩薩心。:)
南京的朋友告訴我, 每次從上海回到南京, 頓時感覺人變得高大 -- 因為上海的高樓大廈讓人感覺像螞蟻那麽渺小, 而南京的建築相對讓人能透口氣。 我喜歡在南京的日子,至今仍懷念滿街飄著的煮鴨子的香味,公園裏盛開著梅花,夫子廟的小吃和表演,夜遊秦淮河,還有在不經意間遇到的曆史(在某個高校校園竟然有明陵遺址)。
“我抱怨說資本主義日子難過,雖然空調地毯,四季恒溫,卻覺得在火上烤。爸爸沉默不語。我後來平心對比了兩組圖畫,兩個世界,雖然我的日子也不易,但比起父親,還是他的從前更難。” 喜歡思韻的對比。 有了對比,才懂得珍惜。 思韻也很幸運,與父母親生活在同一個城市,有機會經常見麵。 羨慕!
俺知道思韻姐是在哪疙瘩看到俺家豆豆“一張張的倩影回眸,健美英姿,身後是世界各地做你的背景舞台,”滴,嘻嘻,咱更得大謝七月姐咧,要不俺差點沒跟上你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