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跟我商量: 家裏的小車益發衰老,是不是該送dealer那裏"安樂死"了? "莫急,你先聽我把話說完,"他先發製人,不給我時間跳腳,一連串地拋下一二三的理由:
"家有大任,已經難降於它。跑遠途它顯然力不從心,我們既不放心它的體能耐力,也不忍心再苦其心誌,勞其筋骨;
你每周上班坐公交,對它不聞不問。節假日隻要能宅必定閉門不出,對它漠視冷落。這車就像後宮粉黛難以盼到見皇上,不如昭君求出塞;
這把歲數的車,身家雖不高,伺候起來卻不菲。每月的保險費用,每年的更新車牌標簽,兩年一次的尾氣監測等等。這錢花的,就是讓家裏多一擺設,還不是啥長臉的擺設!"
我說太突然,雖然車生自古誰無死,但真到臨頭,還是突然。你容我想想,再想想...
16年了!我的Toyota Corolla當年是以童子之新走進我的生活。記得我曾經的上司,新官上任第一次介紹自己:"I love traveling, languages and culture. .." 多年精神疲軟的我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終於,IT沙漠裏發現一片人文的綠洲! "I also love cars, and, that is my only vice! " 他淘氣地閃閃眼睛,又加了一句。我鼓起的心氣瞬間泄了一半: 我從來都不迷車,也不懂車,唉,還是兩個世界的人,尋什麽知音,趁早歇菜! 當這位後來成為朋友的上司自高奮勇開著他的愛車帶著我和妹妹去皮爾遜機場接回了相見時已是淚眼婆娑的父母奶奶時,我望著滿滿一家子,知道不能永遠依賴友誼,我們該有自己的車了。
說到對車的知識,我記得有這樣一個場景: 公司午餐時,我跟幾個中國同事坐在一起。我說我在研究車,但是有個現象始終不明白: 不是說通用汽車是最大的製造商嗎?怎麽滿大街我從未見過車上標有GM牌子呢?哈哈哈,眾人笑翻---"Sherrie,你太有趣了!"幸虧那時不認識先生,否則必來一句:"張口就敢說研究,就怕別人當你啞了不成?!"
因為不懂車,隻會一個選擇: 買新車。上司的那輛Saab車好在哪裏我不懂也不想懂。公寓樓裏的猶太鄰居Edward老先生憑著曾經用他的Lincoln車無償"逼"我和妹妹跟他學駕駛,自認為我家買車他有"話語決定權"。老先生的調研結果是: 鑒於我的家庭財力單薄,性價比最適合的車當屬韓國的KIA。咦? 這個牌子怎麽聽著陌生? 我們將信將疑。我和妹妹的消費習慣是平日細小瑣雜一律省去,但是買房買車的事情不能隻圖便宜。知道我們最終鎖定了Toyota,老先生覺得很offended,"能給我個理由嗎?!為什麽是Toyota? !"我們支支吾吾答不上來,隻是憑感覺,這是一個中庸的考量,如同我們的每一次選擇,每一個決定一樣。
這輛車帶著全家在明媚的日子去戶外看景。父母在春光下觸景生情,無言憂傷著我和妹妹的婚姻前途,終於知道美景也要有相宜的心情才能欣賞。
這輛車接來了遠道而來的未來的妹夫,見證了一個美滿婚姻的起始,也因此將妹妹送到了遠方。
這輛車帶著我和父母去看他們的老年公寓。風雪中媽媽笑開了花: 在異鄉,他們終於找到了家,從此,船靠岸了,心也不再漂泊。
這輛車給未來的先生提供了與我相處的話題,仁慈地幫他掩飾了不善言辭的短板,雖然我並不愛聽"養車之道"。他也因車找到了與我接觸的借口:"有車不管不理怎麽行,我帶你去做次service吧!"新車的service不貴,於是他很"大氣"地劃了自己的信用卡。
這輛車見證了我和先生婚姻裏的無數爭吵。我跺腳叫囂不許他碰我的車。兩年裏先生開著這輛車從醫院先後接回我和兩個寶貝。我們的車奔駛著平凡人家的"行",越開越和諧,越開越平穩。
我們開著這輛車搬到了北郊的新家。公公婆婆從國內飛來幫助我們照料孩子,我們需要更大的車來承載全家了。因為這輛車帶給我的信譽,我不再費心調研,隻選Toyota家族裏的Van,Sienna 。開著大車,我頓時覺得穩當,踏實,仿佛冬日裏穿上了厚實的棉衣。再開回小車,依舊歡喜,更體會它的輕盈,靈動,就象春回大地時的舒展釋放。是自己的,怎麽都是最好的。
四季從車輪下滑過,世界在車窗外演變。在從不辜負的鞠躬盡瘁,精忠職守中,我的車悄悄送走了它的芳華。周圍的朋友們都陸續開上了高擋車,說是人到中年,該有像樣的車來匹配身份。我多年身份無升,自然不曾羨新倦舊。我越來越保守,甚至做人都樂意做得象那Toyota,樸實無華,節能耐用,經久可靠,能這樣,真的已經夠好了。
先生問,處理了這車,我們家是否還需要兩輛車? 如果要,再添什麽車? "Camry吧!"我脫口而出,我真的隻有這點想象。先生說,歐洲都立法要在某年起全麵禁止生產耗油車了。什麽? 那我的石油股再沒指望啦?Hybrids? Electrics? 科幻又成現實了? I'm not ready! 有政府補貼? 好煩這些名堂!特斯拉? 我,我不喜歡姓馬那小子!
維多利亞長周末開著我的小車去采購下周食品,我知道與它相守的日子不多了。我一邊開,一邊摩挲著方向盤,想把最後的溫柔留給它。多少次,我獨自行駛在這如畫的路上,引吭高歌:"星星一眨眼,人間數十寒暑,轉眼象雲煙,象雲煙。象那浮雲一片,述說歲月的延綿,生命的盡頭不是輕煙。我把切切的思念,寄托星光的弗遠,隻有你知道我心願!"
一個本沒有生命的物件,因著其歲月相伴,成了一個心中的留戀。這,大概就是舊物裏的長情吧! 那,那傳說中的孟婆湯在哪,現在就來它個一飲而盡,好讓我能瀟灑揮揮手: 斷! 舍! 離!
這小車,就像我的公寓,是我單身時代的財物。我的從前會隨著這些遺留的消失而漸漸依稀模糊。我的往後將是清晰敞亮的兩人共建。這,也是所有婚姻的自然道路吧: 最終,你的就是我的,兩人合而為一,不再可分。上帝藉此教導我: 不要念念不忘"我,我,我",而是更多地學會說---"我們"。
謝謝好文。 本來去豆豆家串門,還沒來得及跟豆打招呼,被她寫給思韻的回複吸引,然後跟到這裏來了。 第一篇就被吸引,被驚豔到了! 俺會繼續慢慢讀其它的文章。
我現在的車是哥哥送的,也開了好幾年了,上次還被撞了一下,但是也是不舍得換,覺得是他的禮物,很寶貴。
我家換車時我開心極了,老公說我一直在笑啊笑,害得他沒法跟車行講價!!
我戀舊戀在我姐姐給我的衣服上,尤其是她們穿過再給我的,太親切,不穿看看都會很安心。
我幾個星期前剛送走了開了將近17年的老車。我自己,還有兒子女兒都是用這部車考的駕照。不過經曆了去年的搬家,我的戀物情節幾乎消失了。
去年搬家打包的時候,好些舊物都會讓我停下來,發好久的呆。沒用的東西太多,扔的快要抑鬱了。然後,發現簡單的家也很舒服,不再戀物了。
我對於剛來美國時用過的東西,住過的房子,也是充滿了感情。
當先生開走時,我和兒子站在草坪上和它揮手告別,心裏真是百感交集。。。謝謝好文!
豐田佳美也是我們家喜歡和一直用的車。
謝謝思韻,引發我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