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有同學從國內隨團旅遊來加。先生得知後提了禮物去酒店探訪,欲計上演一出"聚也匆匆,別也匆匆"。誰知人家"不甘罷休"。先生第二天嘟囔著解釋: 同學堅持還要來家裏看看。我才知道是個女同學。於是配合起先生除垢拂塵,東挪西搬,想要臨時抱佛腳個光鮮和美的家,不辜負人家遠道而來的"好奇"。盼了一周的午睡泡湯了。忍住不吵不鬧,把非情非願深深埋藏,牢記火車上童哥說的"妹妹傻就傻在不懂得給自家男人長臉撐麵,得改!"
傍晚,估算著一天的團遊結束了,先生開車去酒店接人。酒店偏遠,來回得點兒時間。門鈴聲響,我從迷糊打盹中驚起。一邊去開門,一邊思忖: 先生的同學總該比我大一兩歲,多半也正是"狼狽"的年齡吧。門一拉開,卻見一溫婉得體,春風拂麵的女性,笑吟吟地站在眼前。
唉,什麽好山好水好空氣,都抵不過緊張壓力對人的摧殘。我又開始借題發揮地暗罵起資本主義來。看看國內的同齡人,簡直成了凍齡人!
女同學熱情地擁抱了大寶小寶,深情款款地對先生說:"兩個孩子長得都象你!" 真的嗎?怎麽我帶孩子在社區公園玩,鄰裏叔姨們在誇讚大寶水靈時,都不忘加上一句:"象媽媽!"? 看來人的眼光太不可靠,可以如此千差萬別,定是上帝有意做了手腳,在蒙我們,耍我們呢,這幽默的造物主!
在家裏小坐片刻,我們一齊去附近的粵菜館用晚餐。女同學熱情又不咋呼,主動又不招搖,分寸拿捏得極為得體。席間她告訴我:"我們大學同學不久前聚了一次。幾十年了,許多男生改變很大。可是J昨晚去酒店,我隔著老遠一下子就認出他來---他還是那樣,一點沒變!" 真的嗎?我側身打量身邊某人: 異國謀生的跌打曲折,婚姻磨合的心酸難為,都在消磨他的意氣心氣書生氣。兩個女兒的前後來到,終於讓他在仿佛已經木然的跋涉中盼到了生命希望的曙光。他舍了命地去愛,低了身地去愛,為著女兒,衣帶漸寬終不悔,俯首甘為孺子牛。這麽多年,身累心累,我都眼見他老了,怎會沒變?!
整頓晚餐,理工男依舊無可救藥地"不解風情",對女同學悉數拋引的懷舊細節,青春回顧全無回應。他的眼裏隻有女兒。過來人的我觸景生情,突然為女同學憤憤不平,暗自發狠告誡自己: 以後對誰都不多情,也不懷舊,尤其是對理工男,特別是有女兒的理工男,決不! 決不!
飯後先生開車送我們回家,然後再送同學回酒店。小寶發嗲要跟媽媽睡。她摟著我:"媽媽,今天阿姨說了好多次爸爸從前長得好看。我覺得她對爸爸有crush。她不該這麽說,爸爸都已經結婚了!" 我又驚又喜: 我的小寶,不是我和先生高興時還要把她舉高高的baby嗎?啥時候她已經如此稔熟成人世界的遊戲規則啦?!
我告訴小寶:"阿姨也許隻是懷念自己的年輕時代,那時爸爸恰好也在,而且是個不太蠢不太煩的男生而已。或者即使象你猜的那樣,阿姨也不會有其他想法。就好像一個藏了很久的秘密,該釋放了。人有時也希望心事變成春天裏的蒲公英傘,借一陣風,飛得無影無蹤不再出現才好。阿姨自己也有happy marriage,媽媽喜歡她。"
我又說:"你現在還不明白,有些事情要許多許多年以後才會懂得。"我又想起小時候看"安娜卡列尼娜"時我憤怒咆哮,堅決為卡列寧抱打不平的情景。那時,父母也是笑著對我說了同樣的話。人生初始,美是清澈純潔,人生往後,美是仁厚慈悲。由始至終,從窄變寬,操練的,是愛的修行功課; 行過的,是愛的朝聖之旅。
我曾經為著自己的韶華流逝陷入長久的悲哀。今天,一個陌生女性告訴了我: 並非隻有女人才有嬌豔,才有芬芳。幾曾回首,在我從未涉足過的世界,先生也是別人眼裏的翩翩少年,青年才俊,是"別人家的先生"。生活不易,人生彎折,既麵目全非了我,也改造磨礪了他。原來,我之前的所有成長,苦痛,都是為了以後遇見他。而他的一切征途,磨難,也是冥冥中為著我有備而來。我們的相守不棄,更是為了兩個美麗的新生命。劇本早已寫好,緣份都是注定。上帝所應許的婚姻,彼此匹配,綽綽有餘,沒有高攀,沒有低就。
雖然牙齒與舌頭打架時都曾憤憤地丟下"湊合著過,還能怎樣?"的發泄之辭,卻在不覺的堅持中慢慢體會到,正是牙齒與舌頭的配合才讓我們共同品嚐到生活甘美的滋味。世上並無太多焚心烈火,也不全是風花雪月,更多的人,都在平凡著自己的相濡以沫,堅守著一份"且行且珍惜"。
也許,婚姻的本質就是---歎口氣後再度攜手,還能飽滿昂揚,因為清醒地知道: 舍你其誰?!
看到你對魯迅的看法,真的是會心的一笑,小時候老爸丟給我的魯迅小冊子野草彷徨等等,壓根就看不進去,甚至成年後仍然讀不懂魯迅,一直都說著狂人日記不是我的菜的妄言,這真的就是我成年後的感悟,隨著時間的推移,尤其是網絡世界在人們生活中的展現,還有和研究魯迅家庭的學者接觸後,感覺魯迅筆下吃人的社會現象一下活躍了起來,深感魯迅真的是為民眾而生的,也使我頓悟並理解為什麽西方世界還有那麽多的人在用自己的一生來研究魯迅的。
謝謝糖糕兒,喜歡你的每一篇文,你對人性的探索已經深入,敬佩!
一篇好文,大概就是讀到最後,看看結束語,然後感慨的說,還真是這個理。
特別喜歡你的留言,謝謝!
看到這句笑得不行。
這位“典型的理工男” 輕輕幾個簡單的動作,簡單的話,就讓超級大才女內人深感溫暖。更重要的是,很輕易地把一個九成文藝男或政商男們容易弄成雞飛狗跳家庭危機的 occasion 變成一個增進感情甜蜜的機會,到底誰賣誰呢?
不過有時還是覺得,家裏有位才華橫溢的內人,鴨梨會不會蠻大。
節日愉快,:))
我當時也是嫌麻煩:明明已經見過,跟團遊時間又緊,為何還要再登門? 你的解釋有道理!
有時別人的讚美千萬別當真,不排除是於心不忍,違心地講好話的可能性,尤其是當著對方配偶的麵。
皆大歡喜是明眼人的處世之道。
思韻這是欲擒故縱。你家老公是典型的理工男,思韻若是玩起心眼來,把他賣了可能還蒙著呢。
她可能要失望了,因為她看到了你先生對你和女兒們的感情挺深的。
為你的大度從容點讚,這是做為女人很重要的素質。
妹妹在我這裏盡管開懷地"詞不達意",愛你不改變!
— 沒有了心事的人才是自由的人不是嗎? 才能像蒲公英傘一樣, 每一陣微風都能吹出姿態翩躚的美好 :)
我們在海外的,說起來比國內許多同齡人累,她們一般隻生一個,甚至已經上了大學,生活輕鬆。而我們,可能還在覺都睡不夠的狀態。同學要到家來,突擊大整頓的事,俺家也幹過好幾次。
我的清明掃墓文章,沒有完成,怕丟了,就先發了,故關閉了博客。不好意思。抱歉!我真是萬分感謝百忙中讀我文章的思韻與網友,謝謝!
順便抗議一下,葉子的清明好文為啥不讓人讚? 我急的昨晚跑了好多回,給你貢獻了不少點擊呢!
這篇文章寫得真好,好像在寫我先生。先生經常對我說,吃不消我,我心裏也暗想,"舍你其誰"啊,隻有你吃得消我,,粘著你一輩子了。
祝思韻快快樂樂每一天,母親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