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韻如藍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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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純文學"刻意保持距離

(2016-08-07 05:52:52) 下一個

我是相信文字魅力的。記得當初認字足夠到能通讀文字書後,我就不再讀圖畫書了,因為對於我,文字描述在腦海裏幻化出的豐富想象,比眼睛所看到的畫出來的世界更美麗。後來我也一直認為眼目所及的始終是有限的美,而真正的大美無限一定是腦海心潮裏的圖畫。所以我自以為是個偶然選擇了理工科的文學青年。

然而記得還是在國內時,有個同事說我的氣質象台灣作家三毛,不知為什麽我聽了並不覺得這是讚美,還略微有點隱隱的不愉快,盡管同事真的是在誇我。也許因為三毛並不是公認標準下的美女,而年輕的我畢竟也是虛榮的,又不是沒被誇過外貌,幹嘛單拿"氣質"說事,好象平常女孩得找點安慰似的。我在早期也很喜歡三毛的書,和大多數的學生讀者一樣著迷三毛文章裏的世界。但是三毛去世後我就有點疙瘩了,總覺得書中的她和現實的她是有距離的。經過了這樣的心理變化,同事的恭維在我心中的份量不但大打折扣,反而更傾向負麵了。現在我更意識到,真正讓我不接受這種比較的原因是:我並不認同三毛所說的"我要愛,我要愛,哪怕愛把我給毀了!"的價值觀。我引以為自豪的永遠是我的"理性",我甚至自誇自己有超越常人的"理性"。

我最喜歡的聖誕歌曲是約翰列農的 So This is Christmas。在單身的日子裏聽這歌,傷感著華燈下人群裏的孤獨,體驗著人生的虛幻如夢和青春的稍縱即逝;結婚後再聽這歌,深深感恩在那漆黑寒冷的冬夜,有個叫"家"的地方在為我點著溫暖明亮的燈,讓我為了這份踏實,甘心情願地被瑣碎平庸綁架我的人生。隻是看了列農和妻子的照片又有點疙瘩了,不明白為什麽有人就要把自己的一生過成一種"行為藝術"。難不成隻有飛蛾撲火地焚心燃燒才能帶來創作的靈感嗎?或者隻有離經叛道才是反戰,才是超越尋常嗎?我承認,我這樣崇尚"細水長流的日子"的人是達不到他們的藝術高度的,我把自己的平凡看成祝福。錢鍾書說過:假如你吃了一個雞蛋覺得很好,何必一定要去找下這隻蛋的雞呢? 好象我還是沒修到那份上:知道了雞原來不太合我的口味,還是會影響對蛋的感覺的。

本來詩歌是一種最動聽的語言,卻發現古有唐代某詩聖每每喝得酩酊大醉,借著酒精的迷幻寫下那些千古名句; 今有南太平洋激流島上的暴力命案,施暴者曾說"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要用它去尋找光明"。還有寫"關心糧食與蔬菜"以及"劈柴喂馬"的詩人實際上並不擁抱平凡生活,最終厭世離開; 寫"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被打敗"的硬漢也沒有"老人與海"裏的不屈不撓,而是吞槍自結了。有很多例子說明文人的性格人品與他們筆下所倡導描繪的並不符合。我這麽鍾情文字的人不禁要問: 我們究竟應該以多少程度去信任文字呢?

有人演了"紅樓夢",就再也出不來,真的在現實中去演繹寶黛之心的人生了。看來"純文學"也是一種虛空,一種捕風,甚至一種毒藥。世俗文學畢竟不同於聖經,去仰望那些可能有著嚴重人格缺陷的純文人,可能就像"瞎子帶領瞎子,最後一起摔倒"。我知道不該去用完人的標準來苛求文人,畢竟他們洞察世界更敏銳深邃,更憤世嫉俗,更多愁善感。感謝他們用生命燃燒為我們帶來過如此優美纏綿或又鏗鏘激昂的語言文字。隻是,隻是,也許我還是應該學著去接受錢鍾書的說法,喜歡蛋,就忘了下蛋的雞吧。享受文字的美好,吸取文字裏的思想精華,活出更好的自己,犯不著跟文字後麵的文人較勁人格高低或診斷追究他們的心理健康了。

我對啃讀大宗卷書的興趣大大不如年輕時了,也無精神去分析玄妙詩歌裏的玄妙意境了。我現在反倒喜歡看看文學城的博客,讀些細細碎碎,平易近人的小部頭。有的把情懷和美學帶給了飲食,給原本勞心勞力的一日三餐帶來了詩歌禪意; 有的把生活之愛揮灑到家園勞動中,休閑時在自家的靜夜微風中體味歲月如歌; 有的寫催人淚下的家族往事,親情追憶,從個人小曆史中去透視人類大曆史; 有的擅長社會觀察,人文探討,堅持為不公不義發出聲音; 有的走遍萬水千山,帶我們領略世界風情。大家首先是芸芸眾生的普通勞動者,熱愛生活和自然,又有分享抒發的願望,然後就寫了。不在乎文筆如何,不搞"純文學"。有了歲月靜好,普通生活裏的小小靈光閃爍已足夠增姿增彩,不需要轟轟烈烈,驚天動地了。

當我有了自己的博客,有了可以自由耕耘的心靈家園,我感恩現代科技讓我不必通過討好取悅所謂權威編輯,就能發表自己的觀點,抒發自己的感情。我發誓永不辜負這樣的自由。英語裏有一個詞來形容一種品格: Integrity 。我要把integrity堅持在自身素質和文字塑造中。我的文字隻能是自身的真實影像,一點點假都不要。我不要做網上網下,文裏文外人格分裂的人。不效仿藝術大師們為了靈感去追奇獵豔,一輩子沉浸在荷爾蒙的泛濫中。咱沒有天賦的,就堅守普通人的操守,隻品味平凡之美,長情之貴。我要和"純文學"刻意保持距離,麵對生活和文學,前者為王,後者為仆,不能主次顛倒。希望等我老了,再回頭來讀自己當年寫下的感悟和回憶,仍然興趣盎然,津津有味。那時,我不用自問: 時間都到哪裏去了?!因為我知道,我的生活和心聲都化作點點滴滴融入到我的文字裏了。希望我能積累出自己的"一千零一夜",譜出自己的"天方夜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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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22)
評論
格利 回複 悄悄話 文字是寫給自己看,文學是寫給別人看。
xiaofengjiayuan 回複 悄悄話 寫的真好
濛濛江南雨 回複 悄悄話 同一本書同一首曲,不同時間讀或者聽,理解和感受真不一樣,我也有這體會。
菲兒天地 回複 悄悄話 啊,漏了這麽一篇文人匯集的好文!:)
波城冬日 回複 悄悄話 喜歡你的文筆。
荔枝100 回複 悄悄話 這個題目很好,我認為沒有真正的純文學,隻有好的、有意義的文字,以及俗的、經不住時間考驗的文字。我個人不喜歡單純字詞的堆積,嬌柔做作而沒有實質的東西。真、善、美,永遠是一切藝術作品的標準,對我們這些平常人來說,真善美永遠達不到,但還應該是追求的目標。
linmiu 回複 悄悄話 挺豐富的一篇文章,可一看點擊率可知,大多數人和“純文學”自然保持距離。
我和思韻一樣對文字敏感,深知文學對我們的感染力,確實需要一點免疫能力。
chuchantian 回複 悄悄話 真無所謂“純文學”之說。 我們人大都能生活在兩種世界中,一種是客觀現實“Objective Reality”, 另一種則是虛構現實“Fictional Reality”。隻不過有的人在寫作上更偏重前者,有的人反之。而卓越的作家所創造的“Fictional Reality” is more powerful and fascinating than the “Objective Reality”.
沒有對錯-隻有過客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思韻如藍' 的評論 : 解釋:【純文學】三個字不是指你的創意,而是指前人的定義。
思韻的文章是嘔心瀝血寫出來的,剛剛看了你上一篇文章也是如此,用情、用意之深,讓人感動。
我怎麽會抗議呢?我隻是說出了我的感受和看法。
正是因為生活太真實、太現實,所以我們才需要用豐富地想象支撐另一個世界-精神世界。文學純不純並不重要,重要地是文學可以讓我們的生活看起來更有意義,更豐富多彩。
謝謝!
暖冬cool夏 回複 悄悄話 不懂純文學,但隻知道你我有太多相同之處和共鳴。感覺到你的真誠,也以此integrity要求自己。謝謝好文連連。
思韻如藍 回複 悄悄話 謝謝所有與我共鳴的博主網友,你們的留言更完好地總結了我的意思。
沒想到我的議論也引發了某種敏感。本來我也質疑到底什麽是"純文學",好像隻能意會,不好詳解。經"過客"一抗議,我倒覺得也許我講的"純文學"就是把荷爾蒙理解成"狹義荷爾蒙"的文學。荷爾蒙人人都有,不必忌諱,也無需自誇。絕大多數人最後把荷爾蒙升華成了責任,擔當,創造,進取,也就是成了推動人類向前進步的動力,成了"廣義荷爾蒙"。有的太太覺得丈夫在燈下專注讀書的樣子迷人,有的看見先生在後院勞作覺得性感,我都理解。但張愛玲跟胡蘭成的糾纏可能就有"純文學"的毒害,所以對我這樣對語言文字敏感的人,要遠離。如果我自省自勉的文章無意中讓"過客"不爽,對不起,趕緊忘了吧,省得影響了以後的好心情。
我不刪評論,自由世界對他人尊重,相信我有這個底氣和肚量。況且"過客"雖然不同意我的觀點,也並沒有失去起碼的紳士風度,幹嘛不容?!
藍天白雲915LQB 回複 悄悄話 我為沒有對錯-隻有過客,說真話點讚,那怕你的觀點與我並不相同。
藍天白雲915LQB 回複 悄悄話 沒有對錯-隻有過客 發表評論於 2016-08-07 14:32:31
文章寫得誠懇,但恕我直言:
【純文學】三個字的創意真是大腦短路,文學有純過嗎?怎麽純,
所有經思維產生的文字從它落筆那一刻就已經失真,失真的多少由結果比照真實意願判定。
文字的作用是引發讀者的情緒波動和思維反應,真不真實已經不重要,重要地是可不可信!
我們或許可以做到不假,但我們很難做到100%真情流露,尤其是女作者!她們最怕的是對號入座!
荷爾蒙泛濫是人之常情,而且荷爾蒙的溢出有時由不得你,不要說具體的人,文字、聲音、影視也都是觸發媒介。對於荷爾蒙,重要地是能不能有效實施,而且關鍵是要用對地方,
以上文字如果認為不妥,請直接刪帖
。。。。。。。。
哈哈哈。。我理解能力有限,思韻的文章我總是要仔細讀才能領會其精神,你的留言有助於我領會精神,謝謝你,你寫的這麽好,我想思韻是舍不得刪的,有不同看法很正常,你這樣的留言,比那些明明說不出哪裏好,偏要拚命誇讚的留言好一百倍,為你點讚!
洋蔥炒雞蛋 回複 悄悄話 嗯,和善良,平安,正義,清潔靠近。
沒有對錯-隻有過客 回複 悄悄話 文章寫得誠懇,但恕我直言:
【純文學】三個字的創意真是大腦短路,文學有純過嗎?怎麽純,
所有經思維產生的文字從它落筆那一刻就已經失真,失真的多少由結果比照真實意願判定。
文字的作用是引發讀者的情緒波動和思維反應,真不真實已經不重要,重要地是可不可信!
我們或許可以做到不假,但我們很難做到100%真情流露,尤其是女作者!她們最怕的是對號入座!
荷爾蒙泛濫是人之常情,而且荷爾蒙的溢出有時由不得你,不要說具體的人,文字、聲音、影視也都是觸發媒介。對於荷爾蒙,重要地是能不能有效實施,而且關鍵是要用對地方,
以上文字如果認為不妥,請直接刪帖
erdong 回複 悄悄話 你的文字感染力真強!
ziqiao123 回複 悄悄話 寫得真好,人與文學的距離是心與生活的距離。
qun0 回複 悄悄話 同意。我認為一篇好文的必要條件是有好內容 (所謂言之有物); 充分條件是文筆好,,語言詼諧有趣。
linmiu 回複 悄悄話 文學和藝術勞動很消耗人的,我們說作品是甘蔗汁,人就成了甘蔗渣。
思韻提倡的似乎是要做生活藝術家,這城裏確實不少人在實踐著。
或象張曉風說的:既能出入青雲,又能縱身人世。
翩翩葉子 回複 悄悄話 思韻寫的東西就是有深度,有多特見解,讚讚你那聰明的腦瓜子。
momo_sharon 回複 悄悄話 前天發了首《夢江南》,就引用了白居易的《憶江南》。"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momo_sharon 回複 悄悄話 好文!我也不喜歡所謂的“純文學”。文學,有感觸、有啟迪、有思考,才有意義。
特別喜歡最後一段,希望看到思韻更多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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