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 (46)
2018 (28)
我最享受的親情溫暖時光之一,是靜下心來,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媽媽童年裏曾有過一段經曆,雖無驚心動魄,巨瀾洪濤,卻讓我聽了腦中揮之不去,心裏回味悠長。我願替媽媽記錄下來,作為長久的記念。
媽媽生於1940年。外公家坐落常州大運河邊,沿河的左鄰右舍都是生意大戶人家。外公家做的是油坊生意,不遠處有鄰居開的米鋪,南北貨店,布衣坊等等。那時生意不難做,家家都挺發達,蓋起了樓房,築起了大院。江南魚米之鄉的富裕百姓,並不過問政治,也無意關心時事。隻是若有外地來窮苦乞討的,多半都會慷慨解囊,有求必應的。我太爺,即媽媽的爺爺,在妻子60不到就去世後,愧疚自己年輕時脾氣急躁,因懷念妻子,遂虔心向佛。太爺以廣為善事為心靈依托,每年更是敞開大門接濟街頭百姓。家中為此回回專請大廚師傅上門,大肆動眾,做成各式食品派發,花費龐大。
大約到了1948年間,國軍節節敗退,頹勢已現。到了常州,國軍就地住進大戶有房人家。沿運河邊的所有人家都進了官兵。外公家住進了三家軍官。一家姓張,帶著太太和兩個與媽媽年齡相仿,約莫7,8歲的兒子。兩個男孩一個叫家麟,一個叫家麒。一家姓高,太太帶著還在嬰幼兒期的孩子。還有一家姓彭。彭長官和太太沒有孩子。媽媽說彭長官主動選了院落後邊條件最差的儲藏室。儲藏室因常年堆放米油,不時會有米蟲從天花板墜落,小孩子都不願去的。彭太太不聲不響,從不打擾主人。高長官家住在邊房,因為孩子小,高太太也多半呆在屋內照顧孩子。張長官家住得離主人最近。因為房子都是木板結構,並不隔音,媽媽常常聽見隔壁張家留聲機裏傳來"漁光曲","四季歌"等等流行歌曲。
外公家是大家庭。外婆外公的孩子加上外公兄弟的孩子們,媽媽的童年生活在眾多兄弟姐妹和堂兄弟姐妹的環繞嬉鬧中。家裏住進了軍人和家屬,大人特意關照孩子們不要淘氣生事。大家庭裏眾多的孩子們,今天這個遊戲,明天那個玩法,新鮮熱鬧,自然也不生事。可同齡的家麟,家麒乏悶呀,遠遠地看著,心裏癢癢。時間一長,終究耐不住寂寞,試探著要加入玩耍大軍。那牙齒和舌頭還要打架呢,小孩子們在一起能不起糾紛嗎?主人家裏人多勢眾啊,可憐家麟,家麒力單人寡,委屈是要受的。張太太見兒被欺,護犢心切。於是衝到主人家孩子們混住的房間前,對著窗戶朝裏大罵。小孩子們嚇得全都躲到床下,張太太對著空屋為兒出氣。張長官回來後,知道了此事,抽出皮帶對家麟,家麒一頓痛打。兩孩子嗷嗷直叫。媽媽他們再度嚇壞了。後來家裏的長工告訴:家麟家麒倆兄弟在後院的籮筐下躲了一夜沒敢回家。至始至終張長官除了管教自家孩子,沒有跟主人家提過一句此事。張太太從此也安靜了。
官兵們到底在家裏駐住了多久,媽媽也模糊了。但她清楚地記得,那天張太太來罵時,一夥孩子們是躲在屋內的涼床下的。媽媽也還依稀記得家麟和家麒著冬裝的形象。季節都有更替,我猜想他們大約住了不短於大半年吧。媽媽說她每當看到電視裏出現威廉王子和哈裏王子時,就會不由地想起家麟和家麒兩兄弟。他們當初就是那樣的氣質,那般的模樣。
佛說,茫茫人海,擦肩而過都是緣。家麟家麒和媽媽隻是在童年被時代的動蕩推到一起,有過短而淺的緣分。以後漫長的人生再也沒有相遇。他們的家如果在最後的內戰中能幸存,多半也會去了台灣了。他們一定有著和媽媽截然不同的人生吧。
媽媽說,難忘彭長官夫婦的高貴人品,難忘高長官一家的低調質樸,難忘張長官的剛直不阿。他們都是難得的好人,卻是跟從著敗將,帶領著敗兵。人世間又怎麽說得清呢?!可憐家麟和家麒,這麽小的年紀,因為時代而被迫過著飄泊流離的生活。他們若活著,也應該是70多歲的老人了。媽媽如今苦盡甘來,在加拿大安度金色晚年。不知家麟和家麒一生的路苦不苦,會否也有美滿的結局。
終於有人為他們正名。
老蔣在治理國家,軍隊上都不行. 在國家治理上,主要是依靠官僚,地主,資本家,軍閥管理國家,大部分農民沒有土地,或很少的土地,大部分人很貧窮,受欺壓, 這是共產黨崛起的根源. 在治軍上,士兵代遇低,家屬沒榮譽感,沒受到政府照顧,不知為何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