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
記得剛進北大的時候, 李小兵興致勃勃去逛未名湖, 回來之後說, 那怎麽能叫湖, 充期量是個水塘罷了. 可是同學, 有道是”山不在高, 有仙則名。 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未名湖雖小,卻是我們中學時憧憬不已的地方.
記得36樓下有一叢竹子,女生樓不讓男生進,所以被叫作"熊貓館"。為什麽不是"瀟湘館"?而如今36樓已不在,我們竟無處緬懷了。
記得28樓後麵有兩排銀杏樹。秋天的時候,黃色的銀杏樹葉鋪滿那條小路,美麗極了。初春的時候,陽光透過剛剛長出的嫩綠的葉子,在路上撒滿斑駁的影子。我們曾無數次走過,而今想來,那真是陽光在枝頭跳躍的日子。
記得未名湖畔有三棟生物係的小樓,分別是東館,西館,中間那棟叫小白樓。西館樓前有棵桑樹,有一次晚飯過後,大家都在西館前麵歇息,於宏爬上桑樹,拿一個大棒子給大家打桑椹,我們就在下麵撿。
記得做畢業論文時,西館的同學殺老鼠,東館的同學殺蟑螂。那時北京在開殘疾人運動會,於宏剪下蟑螂腿,然後說這蟑螂可以參加運動會了。
記得班裏有一本班日記,我們曾在上麵討論黃藥師是不是最完美的夢中情人, 還討論"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是不是極好的句子。
記得大家出去聚餐的時候,總愛要一份醋溜土豆絲,以此來檢驗廚師的功力。什麽時候大家來 Ottawa,可以嚐嚐我做的醋溜土豆絲。
記得晚上11點鍾熄燈,隻有周六晚上不熄燈,於是我們常常在周六晚上去二樓一間宿舍裏租書,每人租上一本,然後換著看,每次一人能看六本。
記得係裏的老師嫌我們這一屆學生不夠認真努力。王世強曾舉例為證:我們上實驗課隻殺自己的青蛙,剩下的都不管,而我們的學弟學妹會在做完自己的實驗後,拿工具把剩下的青蛙一一殺死。
記得有一門專業選修課,大家都沒有選,最後要係裏的老師動員我們選。
記得那時男生給女生起代號,我們隻猜出了"大東"是指"小西"。
記得423室的同學在未名湖畔捉到一隻刺蝟,帶回寢室,第二天早上找不到了。至今仍是懸案。
記得有次上課發給大家一盆蝌蚪和甲狀腺素藥片,讓大家帶回寢室養,檢驗甲狀腺素對身體發育的作用。幾天之後蝌蚪死光,於是大家得出結論:甲狀腺素可致死。
記得有次實驗課,大家解剖從福爾馬林中取出的鯊魚,那個味道極其恐怖,洗了好幾遍手都覺得不幹淨,走進食堂裏,鼻端還是那個味道。
記得大一大二的時候還要跑操,從南門出發,沿外牆跑到小西門,可得一張跑操票,每人每月要上繳一定數額跑操票。據說有男生早起一天,可把一周的票跑到,還有男生偷懶,跳牆被抓。
記得班裏有次組織去看戰爭與和平,電影又悶又長,好多人中途退場。我在電影院裏睡了一覺,醒來後也撤了。現在想來,有人堅持到最後嗎?前一陣帶孩子們去國會山看收營儀式,中間有軍樂隊演奏柴可夫斯基的1812,還有大炮發射炮彈助興,不禁又想起看的那場電影了。而今大講堂也已不在,真真讓人情何以堪!
記得1992年,麥當勞在北京王府井開張,轟動全城,大家第一次發現土豆原來可以那樣吃。有一陣,女生宿舍樓裏流行在門上釘一個麥當勞的薯條紙盒,裏麵放鉛筆和留言條。
記得女生宿舍打牌湊不起人時,就在走廊裏喊一聲"三缺一了"。聽說男生那邊喊的是"一缺三了"。
記得在實驗室和宿舍的路上,大概圖書館附近,有幾棵棗樹,陳湘一,方益菱和周小西路過時會摘棗子,然後比賽誰把棗核吐地最遠。真的嗎,真的嗎?
記得陳湘一說她小時候在湖南,本名陳湘,結果上小學報道時,班裏這湘那湘實在太多,於是她爸給她憤而改名陳湘一。
記得第一次見到陳湘一的時候,她正站在宿舍的鏡子前麵,穿著一件牛仔連衣裙,打量自己新剪的短發,我推門進去,她轉過身來,我的心裏當時在狂叫,"她剛剛上初二,她剛剛上初二!"
記得初見方益菱的時候,覺得她的名字真別致。據她說從未遇到過重名的人。這些年我在網上看小說,書中頗遇到幾個菱。其中有一本男主叫女主"菱角兒" ?
記得方益菱每次回家的時候,要坐整整三天三夜的火車。那時真是年輕,不覺得,現在再讓我們坐72小時的火車,真真會要了老命。每次回國,那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已經覺得受不了了。記得有次她姐姐發了筆外快,給自己買了飛機票,三四個小時的飛行,結果比她晚走一天,卻比她早到二天。
記得快畢業的時候,校園民謠一下子流行起來。那時最流行的是同桌的你,而我最愛的是睡在我上鋪的兄弟。因為我中小學時並沒有印象深刻的同桌,而周小西在我上鋪睡了四年。
記得周小西總愛在宿舍裏提她的小侄女,她的小侄女現在研究生都該畢業了吧?
記得周小西會用舌頭發出很亮的響聲,我們都模仿過,都學不到位。
記得畢華說過排名德字輩,本應叫德華。又說她媽媽姓劉,本想讓她隨母姓。所以她差一點就叫"劉德華"。
記得陳運波那時也愛讀詩。我們都愛晏幾道的詞。她對我說中學時她曾寫詩給晏幾道詞中的小蓮和小萍。現在我家裏還收藏著一套<二晏詞箋注>,不知道她現在還讀詩嗎?最愛羅大佑歌中那句"年輕時為你寫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我年輕時寫的詩,現在都已不在,不知道她的詩還在嗎?
記得有一年冬天,陳雋穿了一身條絨套裙,上身短外套,下身長裙大擺,亭亭玉立,至今難忘。
記得那時有時喊黃億華"花花",有時喊"阿黃",這兩個呢稱他都不喜歡,說覺得象在叫小狗。
記得大家管趙文劍叫"胖子",據說他隻吃肉,不吃菜。
記得晚上睡前愛聽北京音樂台,最愛的節目是路林濤(我真喜歡這個名字啊,還有那一把好聲音)主持的老式汽車,介紹欣賞各種老歌。在那裏我第一次聽到了那首《本事》,
"記得當時年紀小
你愛談天我愛笑
有一回並肩坐在桃樹下
風在樹梢鳥在叫
不知怎麽睡著了
夢裏花落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