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給小女兒的必須有家人、動物的真實故事3：為什麽爸爸我不喜歡烏鴉

我們家小女兒懂事晚，不像我3歲時發生的事情在50年後還記憶猶新。但是長不大有長不大的可愛地方。小女兒晚上睡覺是大問題，她如果睡不著就會跑到我的房間，嗲聲嗲氣地用用英文說，“爹地呀，你能給我講一個故事嗎，一定是真實的故事，是關於咱們家人的，一定要有動物”。好在老爸我是故事大王，絕對講給小女兒的故事裏有以上三要素：真實、動物、家人。這一直講下來，雖然沒有《一千零一夜》裏麵那樣多，也有上百個了。

第三個故事：為什麽爸爸不喜歡烏鴉

今天是七月一日，是我兒子的生日，您別浮想聯翩，就是我兒子的生日。我們家人的生日特別奇怪，幾口人的生日，有4月1日的、4月12日的、有6月4日的、有7月1日的、還有10月31日的。您如果想象力豐富，您就充分發揮您的想象力吧。據說出生在什麽樣的地方、什麽樣的年代和什麽樣的家庭是技術活兒，可是我認為，由這麽多出生日期是這樣有特殊含義的日子的在美中國人湊成一家人，也算是奇葩！

今天是兒子的生日，除了回國休假的2家親戚，另外3家八竿子可以打得著的親戚就一起來開慶祝party。因為天氣預報有雨，所以河邊公園裏的燒烤就變成了傳統中餐，也就是說我要露一手。

涼菜：拍黃瓜拌粉皮，醬牛肉，中芹拌腐竹，醬魷魚，芥末香菜末木耳，西式蔬菜沙拉。

熱菜：九層塔羊肉，蠔油芥蘭牛肉，蔥薑炒龍蝦，爆炒花蜆，家常熬歐洲鱸魚（bronzino），蝦仁鍋塌豆腐，素炒西洋菜苔（Broccoli Rabe），蒜苗炒油菜，鮑汁杏鮑菇，炒四絲（胡蘿卜、白蘿卜、佛手瓜、苤藍）。

餐中酒：葡萄牙Dao幹白葡萄酒

飯後酒：葡萄牙波爾圖紅酒

飯後甜點：生日蛋糕，水果沙拉

每年的家庭聚會，其中的一個任務，就是幫下一代孩子們找對象。前幾年一個師弟下達任務，給他的兒子找對象。看他爹的那個樣子，雖然是副院長、教授、博導，我心想他那個兒子不定是多窩囊的一個呢！結果到來的是一個開著寶馬、身高一米八以上、普大的電子工程係的博士生，這哪是找對象困難戶？！結果我表妹的堂妹為他找到了一個合適對象，據說現在差不多要結婚了。今年的找對象任務是為我表妹的表哥的女兒，姑娘本科廈大畢業，紐約大學研究生畢業，現在曼哈頓下城工作，今年27歲，身高一米六八，雖然是北方人，但是氣質身材都更像南方人。當年出國時我就告誡過她父母，說在紐約女孩子不好找對象，今天小女孩也說真的是這樣，早知道去加州了。

從早晨到下午，家裏麵一直是熱熱鬧鬧，爸爸既要當大廚又要當主持人，小女兒就被晾在一邊了。小女兒白天精力放在帶小朋友們欣賞我們家後院的可能是美東地區最北麵的室外洋玉蘭（廣玉蘭，學名：Magnolia Grandiflora Linn）上，大朵的玉蘭花正在盛開，她還帶小朋友和大姐姐去參觀我們家紫薇樹叢裏麵美國知更鳥（American Robin）的鳥巢，裏麵有4顆藍色的鳥蛋，很漂亮！

下午近4點鍾，我和女兒把那個大姐姐送到了火車站。回家的路上，小女兒又問，那個每次給爸爸開車的人是爸爸的朋友嗎。我說你是問在國內給爸爸開車的那個嗎？他是爸爸公司的員工啊。在中國，公司是有司機這個職業的，不像美國隻有總統和州長才有專門的司機。

黃昏時間的一場暴雨之後，仲夏的悶熱都被吹到大西洋裏麵去了，晚飯後小女兒纏著我要去看一樣東西，所以就偏離了平日的散步路線，做哥哥的還老大的不高興。原來小女兒要帶我去看大雁（加拿大灰鵝）孵出來的小雁，隻見4隻已經是半大不小的小大雁跟在母雁後麵，屁股也是一扭一扭的，看起來更像小鴨子。

可能是受一幫親戚們的關係的困惑，回來的路上，小女兒問我家族的family tree有沒有。我說有啊，咱們家有超過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完整家譜記錄，隻可惜在過去的一個荒唐時期，家譜被燒掉了。據說有很多，但是爸爸沒有見過。

這時候遠處傳來了一聲烏鴉的叫聲，我靈機一動，馬上對女兒說，今天晚上爸爸給你講的故事已經確定下來了。

到了晚上10點整，就是親子活動的時間段啦。躺在沙發上就已經夢周公的我就被小女兒喚醒，爹地，該講故事了，今天你一定要講兩個不同的故事，看來這是要懲罰我白天對她的冷落。

其中的一個故事是這樣開頭的。

爸爸：你知道為什麽爸爸不喜歡烏鴉嗎？

女兒：因為烏鴉的羽毛是黑色的，中國人喜歡紅色（她還記得去年我唯一的侄女結婚時穿的紅衣服）。

爸爸：還有呢？

女兒：烏鴉的叫聲不好聽。我知道爸爸喜歡喜鵲（她對在奶奶家見到的喜鵲還記憶猶新）。

爸爸：你說的都有道理。可是最主要的原因是烏鴉曾經給咱們家族帶來過悲劇。

就像爸爸晚上散步時告訴你的，咱家的家譜都在文化大革命時被燒掉了（她已經知道文化大革命這個詞），可是爸爸的爺爺（my great-great-grandfather，小女兒接聲道）給爸爸口述過一份近九代的家譜，就是從我爺爺的great-great-great-grandfather開始的家譜。

就在1890年左右，我們家族是一個大家族，是一個富裕的家族，有做買賣的有當官的，在老家有830畝地（137英畝）（作為對比，同時代的近親李大釗家有140畝，遠親宋世雄家有1200畝（他們家在清代出過兩個進士），而現在我們村人均1.7畝），有20多人為我們家工作。

女兒問，那麽多人，他們在家裏幹什麽呀？有當司機的嗎？我笑著說，沒有，那時候全中國還沒有幾輛轎車。倒是有可能有轎夫。其實除了兩個看家護院的，其他主要是做農活的，然後我告訴她如何用牛耕地、如何點種子、如何收割。

我接著說，在夏天，在這個時候，長工們都是在外麵場院吃午飯的，吃完午飯後還要午休的。

可是，長工們遇見一個讓他們憤怒的事情。多少年以來，他們是在一棵大榆樹的陰涼下麵吃飯的，就在那一年，有烏鴉（我們家稱為老鴰）在這棵大榆樹上麵做了一個老鴰窩，大榆樹很高、老鴰窩很大。老鴰不僅呱呱叫個不停，而且有時候把糞便掉到長工吃飯的碗裏麵。

小女兒聽到這裏，做出來怪怪的表情，並發出來咦的長聲。

一天中午，這個掉糞便的事情又發生了一次。有兩個長工忍無可忍了。

這兩個長工，一個叫秦桐、一個叫鄧卦。秦桐就對鄧卦說，我們今天非捅了這個老鴰窩不可。吃完午飯，他們兩個搬過來兩副梯子，然後用繩子把他們綁在一起。他們把梯子搭在大榆樹上，秦桐又找來一個竹竿，就沿著梯子爬了上去，鄧卦在下麵扶著梯子。

秦桐爬呀爬，鄧卦仰頭望的脖子都發酸了。眼看離老鴰窩不遠了，秦桐就開始用竹竿捅老鴰窩，鄧卦和其他一些閑人在下麵仰頭望著。

就在這時候，隻聽秦桐喊了一聲媽呀，一下子就從梯子上掉了下來，直挺挺摔在地上，死了。

我女兒聽到這裏，馬上做了一個伸舌頭歪頭的動作。

在地上扶梯子的鄧卦，眼見秦桐死了，也大叫一聲，倒地而亡（估計是心髒病）。

我女兒聽到這裏，又做了一個伸舌頭歪頭的怪動作，同時眼睛裏有了驚異的表情。

一分鍾內，死了兩個人，在現場的其他人都嚇壞了。大家夥七嘴八舌，有人說當時看到了從老鴰窩裏麵伸出來一個蛇頭，另一個說我眼神比你好多了，可是我啥也沒有看到。

無論如何，人死了，長工死了，並且是這樣地死了，就要給長工家屬很多錢、很多很多錢，而且還要好好地給人家長工舉行葬禮。那棵肇禍的大榆樹也被鋸掉並刨了根。

根據當地風俗，這種事情發生不能用浮財（現金或買賣上的財富）支付，必須要去地（賣地）換的錢來支付。

辦完了葬禮，家裏麵也就窮了，有的兄弟鬧事，借機會就分了家。爸爸的爺爺的爺爺的父親分了87畝地，和一套莊院。

這位祖先不諳農事，但是他做了一個英明的決定，把大部分地買了，供兒女讀書，他的兒子是煤礦工程師（唐山趙各莊礦的礦司），他的孫子們也是像爸爸這樣，到德國到美國來留學，回國後成了鐵路工程師（和官員，並且是老百姓眼裏麵的大官，比如平漢鐵路局局長、京奉鐵路局局長）。

“所以，你的great-great-grandfather就是鐵路工程師。爸爸這一代，隻有爸爸的堂妹是鐵路工程師”。

女兒說，爹地不應該不喜歡烏鴉，烏鴉是清道夫啊。

我說，爸爸當然知道，但是爸爸聽到烏鴉的叫聲，有時就會想起這個故事來，這個改變咱們家族人生方向的故事來。

因為這是一個“加場”的故事，意猶未盡的小女兒已經打過幾次哈欠了，我說你快睡覺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