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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貨題外篇:1970年,我買麵條魚和白皮蝦的經曆

(2016-10-17 09:34:04) 下一個

又到了周末,需要把一周吃的主要蔬菜和魚肉類從華人超市買回來。中國男人,哪怕是都當了漢奸走狗賣國賊,好像這胃口仍然是愛國的。

在水產品攤位(專櫃?)上又看到了銀魚。有半年多沒有吃這東西了,還是買一些吧。我一邊買還一邊在想,這銀魚(麵條魚)雖然長著兩隻小黑眼睛、無鱗、潔白、個頭大,但是它不晶瑩透明、不是我心目中的那個魚。

 

在我的童年時候,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過了正月,就是春荒。姥姥說,有那麽一句詼諧的話,“老婆老婆別發愁,還有個二月二龍抬頭”。二月初二一過,家裏就算有些油水,也沒有肉食了。一般人家若想再吃口肉就要等到五一勞動節或十月一國慶節生產隊是否能夠殺口豬了。

怎麽一到這時候我耳邊總是想起來小時候學的歌,“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嘿,就是好!就是好呀就是好呀就是好,……”。地處大平原的我家離海隻有18公裏、離鹽場隻有30公裏,可是在1973~1975年,唯一賣鹽的地方,各級供銷社居然沒有鹽賣,我爸爸隻能托人弄臉地弄回來幾十斤鹽底子(鹽場出的帶有很多黑泥的大鹽粒子)供全家用。我們縣有著全國最好的海鹽鹽場,也不知道那些縣委書記、縣革委會主任、縣供銷合作社主任都是幹什麽吃的?!

 

但是春天裏地處沿海的我縣老百姓還是有些盼頭,就是一到農曆二三月份,一開海,白皮蝦和雜連魚就有賣的啦。

雜連魚(諧音,我家鄉的發音)是我們當地人對麵條魚(銀魚)的叫法。或者說,雜連魚是麵條魚十幾個亞種中在渤海的一個亞種。本地雜連魚的特點是個頭比較小、晶瑩透明、帶著兩個黑黑的小眼睛、長度也就4~6厘米,真的是像麵條似的。其最大特點是無鱗無刺、細嫩透明、味道鮮美,所以我們本地人很喜歡雜連魚。我寧願叫它為雜連魚,是為了區別於現在的麵條魚,因為現在每年的早春,提前從山東等地販過來的麵條魚就是不是這模樣,個頭大一些、潔白一些、但是不透明,味道要差很多。美國華人超市的麵條魚就可能來源更豐富了。山東近海、太湖、巢湖、洞庭湖,都有可能。

你過去了解嗎?太湖、巢湖、連遠在長江中遊的洞庭湖裏都出產銀魚,太湖銀魚是著名的太湖三白之一吧。

這個銀魚或麵條魚,也出產於中國近海,具有海洋至江河洄遊的習性,是掠食性魚,有十幾種呢。

老人們講雜連魚可嬌嫩了,如果不幸在早春有幾場大風,海裏麵的雜連魚就刮沒了,所以那時候我可不願意在春天的天氣預報了聽到有大風警報了。老人們還說,這雜連魚,吃就要趁早,隻要是時間一晚,母的雜連魚的肚子一大甚至要破,那雜連魚就沒有新鮮味道了,就不好吃了,當然了價格也就下來了。

我姥姥家比較富裕,哪怕是在大躍進文革時期,既有偷偷攢下來的幾缸陳年麥子,手裏也有零花錢。所以,每年到了春天,我姥爺進城去趕集,都會買回來雜連魚。雜連魚可以用豆醬熬著吃、也可以做餡兒包餃子或包玉米麵的菜餑餑吃。作為饞癆的我,當然當棒子麵窩頭和菜餑餑二者可得兼時,寧舍窩頭而取雜連魚菜餑餑者也。

至於我爺爺奶奶家,人口多、又不會過艱難日子、既不是地主也不是富農的我爺爺卻把精力都用在罵共產黨上了,每一到春天真的是度春荒,一天兩頓能夠吃上蘿卜纓子白菜幫子曬的“黃菜”拌上一些玉米麵,就是相當不錯了,真的是要謝天謝地了。所以,我爺爺家不會去趕集買雜連魚的。

 

我在題目中也提到了白皮蝦。白皮蝦是什麽東西呢?

白皮蝦應該是我家鄉的一種特產(天津市區在早春或初冬偶爾也有賣的,眾網友知道山東或江蘇沿海有嗎?),在我的家鄉海蝦從小到大的排序是

蝦鑽兒(極小的蝦,幾乎看不清楚個頭,晚春有煮熟了賣的);

烏蝦(主要是做蝦油、蝦醬,山東萊州灣和青島也有出產)、

白皮蝦(本博文的主角)、

蝦米仁(本縣叫法,全國沿海都出產,通用的名字是幹蝦皮,沒有見過有新鮮的出售)、

狗蝦(生產廉價的紅蝦仁,本縣叫海米)、

白蝦(生產高質量的白蝦仁,本縣叫海米,沿海有鮮的甚至活的出售)、

大對蝦(就是現在的大蝦中的一種,過去渤海盛產,我奶奶姥姥等老太太們經常說過去(文革前)一塊錢買一大盆大對蝦。但是我1990年出國前從來沒有吃過見過,養殖的不算)。

 

這個白皮蝦,個頭比常見的幹蝦皮看起來還小很多、長得更單薄。我沒有見過製作蝦皮的那種鮮蝦,但是白皮蝦曬幹以後厚度不到幹蝦皮的二分之一。而且幹白皮蝦的味道根本無法與普通的幹蝦皮相比。

所以,這個白皮蝦基本上是默默無聞的,按我媽媽的玩笑話說,“這個白皮兒蝦,聽名字都可憐,就是一個皮兒”。

可是就是這個白皮兒蝦,它能夠給我們,相對於還沒有吃到白皮蝦的人,補充額外的營養:蛋白質、磷脂、鈣、鎂、碘、鋅、牛磺酸,甚至鹽分。 

 

“小王莊合作社(供銷合作社)賣白皮蝦了”,

70年或71年春天的一天下午,莊裏有人喊道。姥姥當即拿出了3毛錢和一個碗讓正在一邊看小人書的我去鄰村買白皮蝦,我順路過我們家,問奶奶買不買,奶奶也給我一個碗和兩毛錢。我幾分鍾後就繞過村頭進入另外一個村子。

這個村子在解放前有個趙姓大地主,老爺子和三個兒子每人有一套大宅院。解放後當然被分給農民了,主要是給一些複員軍人,一套宅院住三四戶人家吧。趙三少爺(本地人這樣稱呼)的大宅院的前半部成了供銷社,趙三少爺就住在後院的小廂房屋裏,上工還需要從村頭去繞過去(冀東與其他地方不同,鄰居家的房子都完全挨著建的,沒有縫隙,沒有夾道,一個村子,胡同很少,為了防洪水吧)。這個供銷社就供應周圍七八個村子日常的布匹、糖果、水果、醬油(我見過夏天時醬油缸裏麵的蛆)、醋、紅糖、堿麵(蘇打)、麵起子(小蘇打)、點心、鍋碗瓢盆等,除了鍋碗瓢盆,其它的好像都需要票兒的,什麽布票、糧票,連紅糖、堿麵、麵起子都需要購貨本做記錄的。

這個趙三少爺大院很大,外院已經拆了,一走過文革中砍掉腦袋的兩個石獅子,再上幾個台階,就進了釘著幾排大釘子的厚重的二門,裏麵是鋪著磚石的大院子,還種著幾棵石榴樹,兩邊有相當高質量的廂房屋(比我姥姥家的高大),但是院子裏隨便堆放著醬油缸、醋缸和各種大小的碗。那時候我經常替國家擔心的是,“那些來買東西的人,臨走時順手牽羊拿走幾個碗不給錢怎麽辦?”。看來那時候的我就具有住北戴河邊上操北戴河心的潛質。

供銷社實際上是設在正屋裏,三大間的正屋裏麵的隔牆、鍋台和炕都拆了,寬敞的大屋裏隻是放一些貨櫃用售貨台把貨架和顧客站的地方隔開。這個供銷社是我小時候除了我家、姥姥家和小學之外,最常去的地方。供銷社的西牆上掛著馬恩列斯毛的大幅畫像。兒時井底之蛙的我,免不了的心底疑問是“馬克思、恩格斯和列寧,他們仨為什麽每個人在懷裏都揣著一個酒壺?是不是為了喝著方便啊?”,井底之蛙的我小人家,把他們的領帶視為酒壺了。

因為即使在文革中,我也是經常在這個供銷社看到懷裏麵揣著個扁平小酒瓶子的酒鬼,而當時喝酒的那些男人,差不多都是不管老婆孩子的,老婆漢子之間經常打架的。所以,自那時起,我就認為喝酒=敗家,天生看不上喝酒的。我有三個沒想到,沒有想到改開以後有那麽多貪官,沒有想到改開以後有那麽多酒鬼,沒有想到改開以後有那麽多環境汙染。

這次賣白皮蝦用來盛白皮蝦的筐,就放在供銷社的屋中間,已經圍著了一群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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