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網友一看,估計雙眼都睜大了,題目裏這些以蟲字為左旁的字您認識一些又不全認識,這都是些啥呀?
這個博文係列,我講一些吃貝殼和螺類、以及海膽、茗荷兒的故事。
蚌、蛤
在《故事6: 1969年,5歲,第一次吃泥鰍和河蚌》裏,我講過了60年代末鬧春荒第一次吃河蚌的故事,我對河蛤的感覺並不太好。
70年代,在華北地區是吃“絕戶魚”的偉大時代。在逐漸的河流斷流、坑塘幹枯過程中,人類給了其中的魚蝦鱉蟹蚌最後一擊,也不知道是天然有一天裏誰振臂一呼,幾個村子的人就會男女老少齊動員,從四麵八方衝向某一個河段或某一個池塘,然後挖泥擋墊的、用盆桶淘水的,最後讓蝦兵蟹將都現出原形,最後都進五髒廟。
我雖然沒有機會共襄盛舉,但是目睹過兩次,半參與過一次。所謂半參與,就是也拿著工具去撈了,可是戰役已經接近尾聲,隻好望河興歎。在失望之餘向回趕的時候,發現一個淺河溝尚未遭劫,我帶著妹妹弟弟就打劫了一次。隻撈了些河蚌,兩種河蚌大小加在一起也有半籃子。回家以後,我都用木槌砸碎了喂母雞們了。作為報答,隨後幾天母雞下的蛋黃有些更紅?那就隻有在我奶奶把雞蛋賣給供銷社,供銷社收購的雞蛋再去豐富城鎮人民的副食,某個吃到這些雞蛋的人家自己發現並感慨去了。
關於河蛤河蚌,我再有的經曆就是爸爸在更早的時候帶我和妹妹弟弟用扒網撈到過河蛤,也是喂了雞。
海蛤初見
在79年代早期,響應偉大領袖毛主席“一定要根治海河”的號召,百萬大軍冬閑季節治海河,修了潮白新河、永定新河、獨流減河、南大排河、北大排河、漳衛新河等,總之,把海河水鼓搗沒了。我的家鄉離海河比較遠,民工們幹的活兒就是修海擋。青壯勞力不為別的,就為了冬閑期間能夠吃各飽、並且為家裏省下糧食。
那時候我的二叔和三叔差不多每年都要去修海擋。有一個冬天,二叔修海擋完活回家,帶回來一個“大貝兒貝兒”,說這是海蛤,是活的。二叔沒有當我麵把它打開,也不知道後來他怎樣處置了這個海蛤。
幾年後,當我在天津上大學時發現一模一樣的這種海蛤。隻不過,這種海蛤是在學校商店裏出售,天津人把它叫為蛤蜊油(天津發音:噶喇油)是那時候美女和壯男的護膚品。這東西我在老家沒有見過,我們那裏是用雪花膏(我的發音:媳婦兒膏)護膚。
不少人以為蛤蜊油裏麵含有蛤蜊的成分。錯,這個護膚品的主要成分其實就是植物油、凡士林(半液態的石蠟,就是石油裏麵的高碳碳氫化合物)和少量添加劑。隻不過是用蛤蜊殼來裝的。
我小時候的護膚品,除了媳婦兒膏,另一種化妝品居然是麻雀屎(哪一位網友用過?請來解釋一下為什麽麻雀屎是北方冬天的護膚品,哈哈)。難得我老人家到現在還是非常的細皮嫩肉的。
那時候生活可苦了。為什麽現在有這麽多貪汙犯?我認為是這些貪汙犯在五六七十年代受了太多苦,認為共產黨欠他們的,所以現在猛撈猛貪猛腐敗。
我二叔拿回來的那個大貝貝兒,天津商店裏出售的蛤蜊油用的外殼,其實就是文蛤(差點兒打字成“文革”,是我家鄉沿海的土生土長的兩種貝殼類水產之一。
蚶(麻蛤、毛蚶)
另一種本地貝殼類是蚶子(就是毛蚶)。
1982年春節前的一天,一個比我還小一輩,但是把我引向化學之路的本村同姓教師來我家和我爸爸聊天。他當時已經是77年考上大專的教師,收入比較高,吃穿上比較講究了。他在跟我爸爸詳細描述了他們家買的蚶子、做的煮餃子、好吃的很。言者無意聽者留心,我當時就有些唾沫分泌過多。
轉眼又到暑假了,我就在其中某一天騎車去了縣城,在縣委大院後麵的菜市場發現了一個成堆賣蚶子的,花一塊錢買了三斤和其他一些肉菜趕緊回家。到家以後,我和那和我一樣饞的妹妹就忙開了,把蚶子用井水衝洗好幾遍,然後用小刀小心地把蚶子一個個破開,把裏麵的肉剝出來。我倆當然地認為,隻要是動物,肯定一些部位是不應該吃的,可是那些地方不應該吃啊?我們也沒有去問爺爺奶奶姥爺姥姥們,他們對我們買蚶子采取一種漠然的態度。
我們把一部分蚶肉用水洗,好像損失很大,我們幹脆做了一個大膽嚐試,除了放蚶子肉的盆裏麵最底下的泥水,我們把蚶子肉和液體都放入餃子餡中。這餃子,仍然是蒸餃,是豬肉、蚶肉、韭菜三鮮餡兒的。因為用的韭菜,所以蒸的時間並不太長。吃餃子時,所有的家庭成員都讚不絕口,覺得這頓餃子就是香、就是鮮。
再以後關於在國內吃貝殼類的記憶就沒有了。隻記得上海人因為吃麻蚶而甲肝大流行。
在1990年出國以後再續起來新的吃貝殼生涯。
我留學的這個海洋國家,吃海鮮是日常生活。那裏的麻蚶便宜極了,和我家鄉差不多便宜,在菜市場,如果交完錢買麻蚶,人家賣麻蚶的老太太還問你夠不夠吃,再給你添上一大鏟子麻蚶。
麻蚶這東西和其他貝殼類海產一樣,裏麵泥特別多,所以很多留學生望而卻步。我的老房東教給一招讓麻蚶吐泥沙,就是放入少量的水,然後放入大量的鹽,讓水中的鹽濃度和海水差不多,把這些這些麻蚶放入水中,它們就開口吐納,泥沙也就出來了。因此,我們家的麻蚶招待人就有了名氣,後來也把技巧告訴了朋友。
當地海鮮市場上至少還有另外四五種貝殼類在出售,可是就是價格高的出奇。出國兩三年我們也舍不得買,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有一次,導師開車帶我去旅遊城市聖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Santiago de Compostela)開會,吃飯時則是最輕鬆愉快的時候,導師自己要了一份炒黑蛤(這是我的命名,因其殼顏色比較深,比國內的雜色蛤、花蜆的顏色深很多),然後導師真心實意地用麵包蘸汁兒讓大家品嚐,從此我就一發不可收拾、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黑蛤。
回到我留學的那個城市以後,我就自己試著炒黑蛤,調料就是蔥薑蒜、不加鹽,熱鍋加油爆炒,火候要嫩,隻要絕大部分開口半分鍾後就起鍋。
炒黑蛤、雜色蛤、花蛤、炒龍蝦,這是我最拿手的菜,朋友圈裏出名。最重要的是那個“鮮”字。
為什麽鮮?因黑蛤裏麵含有最豐富的丁二酸鈉,我愛丁二酸鈉。
但是黑蛤價格太貴了,市場上售價約是麻蚶的8~10倍,是雜色蛤的3~4倍,是黃蛤的2倍。我讀博士的那時候,一個月最多吃上一次,後來就改吃雜色蛤和黃蛤了,味道也很好。
我曾經和那個國家的總統府的一個中層主管(土木工程師)是好朋友(這裏麵涉及到很多個人的事情,就不詳談,隻是希望您不要認為我在瞎吹牛)。那是第二次有機會去有鄉下豪華大別墅的人家做客,他們家可是有很大的室內遊泳池的,比我導師家闊多了。
他那個比他年輕十歲以上的比利時裔的妻子做的飯食裏就有炒黑蛤,味道也不錯。可就是在室外涼棚下吃午餐剩下的黑蛤就當即倒掉了,讓我這小門小戶受苦人家出來的窮留學生一陣陣的心疼。
後來去了美國,美國唐人街上有這種類似的黑蛤,但是我更願意稱它為雜色蛤,當地華人叫它為花蛤或花蜆。和原來在歐洲國家吃的黑蛤相比,美國花蜆的味道差很多,但是好在個頭也不小,肉也挺多的。爆炒花蜆仍然是我的拿手好菜,家裏領導、孩子們、朋友們都很愛吃。
這說明,除了我,大家都愛丁二酸鈉。
回到中國國內,發現從南到北沿海的飯館和大城市的各個豪華飯館都差不多有這種花蛤(雜色蛤),隻不過好像還是有些區別。一個是國內的花蛤的個頭比較小,另一個是裏麵的肉很少,一點也不肥。好在一般不貴,在我家鄉菜市場也就5塊錢一斤,天津一般菜市場15元2斤。我時不常買一些煮著吃、蒸著吃、炒著吃。
這種黑蛤、雜色蛤、花蜆的特點是,隻要是活的,隻要是放在海水裏,它們基本上是開著口的,時不時還噴出一條水線到遠處。當時在歐洲時,經常見到在海邊小鎮到處找吃的的遊客們被噴水上身。這種開口噴水動作,讓黑蛤等貝類隻要養上一段時間就不會有泥沙,就可以放心吃,不要擔心牙磣。
當然了,現在國內的各種貝殼類海鮮太多,都到了令人眼花繚亂的程度。我的家鄉和天津菜市場上的貝殼類海鮮不下十幾種。可是,這些都是人工養殖的,有可能受到了工業汙染,也有的被用了抗生素和激素。所以,饞了可以吃幾口,可別天天拿這當飯吃。據說有些幹部官員酒席宴赴的太多,人工養殖海鮮吃的太多,男的都有女性化傾向了。
管蟶(竹蟶)
我最初留學的那個國家,還有一種海鮮,錦州留學出來的同學說那叫管蟶(也叫竹蟶),價格和黑蛤差不多,味道稍有不同。到了美國後發現唐人街的竹蟶有兩種,更大的那種和更小的那種。我也時不常買回來進奉給領導吃。
回國發現我的家鄉也有這種海鮮,就是價格有些貴。據說抓這種竹蟶有些費事,要用鐵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洪荒之力去鏟的,性價比太低。但是中國人狡猾狡猾地。
我讀博士後時,有幾個朋友是從國內青島中國海洋大學過來的,原來他們在緬因州讀過書。他們沿用國內的捕蟶的辦法:海水退潮時,手拿一瓶精鹽麵兒沿著海水線倒退著走,如果腳印過後的濕沙灘發現有小孔噴出水來,就把一小撮鹽末撒進去,那個竹蟶受不了這個鹹勁兒,一下子就蹦出來小半截,人類就用幾百萬年來進化靈活手輕輕一夾,就得到了一個完美竹蟶。用清水把鹽洗一洗,就可以做各種煎炒烹炸竹蟶了。
他們五六個來自海洋大學的中國留學生,自己說幾年下來差不多把附近緬因海灘的竹蟶吃絕了。
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