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冬天,文化大革命進行的如火如荼。
但是老百姓還得過日子,作為4.5歲的小孩子的我還要長大。
有一天,尚未出嫁的老姑帶我步行去4華裏外的大姑家串親戚(至今一共去過三次)。大冬天的,我是第一次見到那麽大的一片湖麵(水坑),還有一群孩子在上麵滑冰、遛冰車(不知道那裏弄來的冰爬犁)。
中午在大姑家吃的餃子,有肉的白菜餡餃子。大姑父屬於在沈陽工作的工人階級,還是一個小幹部,他們家生活應該比較好。
印象深刻的是,比我大一歲的二表哥居然敢和比他大四歲的大表姐打架,而且凶的很。兩個人吃飯前洗手都要爭一個毛巾用。反正我自此就有些怕二表哥,我知道我沒有他橫也沒有他勁大。我六歲時他來他姥姥家(我們家)拜年時我和二姑家的表姐一起挑戰過他一次,結果是我被他揪著頭發揍了一頓,當然了事後他騎著自行車帶我坐後座出去玩算是補償。
我還注意到,大姑家的那一對龍鳳胎表弟妹,平時就是放在炕上,腰裏麵分別用兩根繩子拴在窗戶框上的。我大姑下地幹農活的那幾年就是這樣過的。
難得表弟表妹無病無災地長大了,後來也都成了沈陽市的城市戶口人,表弟的女兒還成了複旦大學的本科生。
黃昏時候才從大姑家回到我們村,進村不久就聽到女生聲音:“貧下中農同誌們、社員同誌們,現在開始廣播了”。“毛主席教導我們說:‘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
走到近前一看,幾個十二三歲的女學生正站在我們家的豬圈上,對著紙喇叭高喊著。我們那裏那時農戶家的豬圈,形狀就像一隻皮鞋,豬是有炕有池的,豬房子帶有正正式式的房頂。
我從豬圈旁走過,再繞過影壁和後院的二門方進了堂屋後門,在東屋聊著家常的媽媽和奶奶就開始聽老姑講我們去大姑家的情況。不一會兒,在我們家豬圈上廣播完畢的女紅小兵們不請自來地進了我家東屋。她們問奶奶說:“是毛主席好,還是劉少奇好?”
記得就在此前不久,奶奶講過一個故事,說一個九十來歲的貧下中農老奶奶實在是記不住“毛主席”這三個字,駐村工作組中的一人就告訴她:“你老(您)就摸摸你們家的貓,然後看看你們家房子的柱腳,再摸摸你們家的炕席,就記住‘貓柱席’了”。這是取毛主席三個字的諧音吧。糊啦八塗的老奶奶有時候說毛主席,有時候說主席毛,有時候說席主毛,有時候說席毛主。隨她排列組合了。這成了十裏八村的笑話,也成了嚴肅的政治問題。
可是,當女紅小兵們問到我奶奶是毛主席好還是劉少奇好時,我奶奶居然昏昏然地回答道“都好”。這時候劉少奇已經被點名批評近一年了,我奶奶居然這樣回答,這還了的?
紅小兵們當即上綱上線對我奶奶就展開了批判,我奶奶簡直有些招架不住。這時候我媽媽隻好出來打圓場,記得媽媽說的一句話是“要打倒劉少奇,保衛毛主席”。紅小兵們可能是廣播了半天嗓子也喊累了,不一會也就走了。這天晚上,我爸爸住校不回家,爺爺和兩個叔叔應該是參加生產隊的什麽會去了。否則鄉下小丫頭們不會到我們家來找碴,她們會掂量掂量自己肚子裏的墨水有多少。
奶奶覺得很無趣吧,在女紅小兵走後就拿出來了一包東西,說“桓秀x今個兒來看你爺來了,帶的粳米條”,又說“她還戴個黑胳膊箍”。
桓秀x就是《故事21,我第一次吃葡萄幹》裏桓廷柱的女兒,她爹是前清秀才,她哥哥是國民黨騎兵二軍軍長何柱國中將(後來的全國政協常委)的少校秘書,她丈夫是我爺爺的一個五服內的堂弟,他們倆口子都是解放前北京輔仁大學法律係畢業的。那一年她被遣送回家,作為反革命分子,要帶黑箍。我不知道別處是不是也這樣。
這還算是不錯的。我們家大房(即長房長孫,而我們是第三房的後代)一個我應該叫太奶奶的70多歲老人家,到北京她那當北京郵電局副局長的大兒子家去住著享福,結果被當黑五類,被剃了陰陽頭後遣送回家。
這個桓秀x,我後來見過一次,遠遠地見奶奶送她到了我家前麵二門之外,顯眼的是她仍然帶著黑胳膊箍。
黑胳膊箍,好像在我們那裏有喪事時才戴。
那天晚上,我感興趣的是那個粳米條,我們那裏叫“老鴰條”。
這是在我有長期記憶以後第一次吃粳米條。至於以前我是否吃過,我就不記得了。
這個粳米條,吃起來齁甜賊香,我無法說愛吃或不愛吃。
我的小妹妹和小弟弟拿到了粳米條,不是好好放在嘴裏吃,而是拿著玩,我忍不住拿著大人的口氣說:“你們還不快吃?再不吃毛主席就不讓你們吃了”。
“淨瞎說八道!”我媽媽喝道。
我嚇得不敢吱聲了,躲一邊吃自己的那份粳米條去了。
當天晚上,帶著從大姑家回來的興奮和勞累,我躺下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我們兄妹弟三個起來以後一起玩,我又開始瞎說八道了,說毛主席不讓幹這個,毛主席不讓幹那個。反正我覺得紅小兵說毛主席,媽媽說毛主席,來姥姥家度假的小表舅每次吃飯前還要堅持必須向毛主席請示,黑白電影(紀錄片)裏的畫麵也是所有人都在激動地高喊著“毛主席、毛主席”,那一定是毛主席啥都說了算,用毛主席嚇唬弟弟妹妹最有效。
媽媽又聽到我胡說八道,馬上生了氣,厲聲喝道“再瞎說,給你綁兒去!”,就是“來人把我綁走扭送專政機關”的意思。
這回我真的有些嚇住了。
媽媽嚴肅地對我說,知道前幾天開大會挨批鬥的王葛莊的趙二少吧,他姑爺(女婿)就跳樓自殺了。他姑爺是大學畢業生,在沈陽上班。他的小孩子們在外麵喊口號“打倒毛主席,保衛劉少奇”,被紅衛兵抓住,審問他們誰教他們這樣喊的,小孩子們說他爸爸教的。實際上爸爸教的口號是“打倒劉少奇,保衛毛主席”,少不更事的小孩子們完全記反了。後來這個出身不好的趙二少的姑爺經不住紅衛兵的連夜拷打,就跳樓自殺了。
我一聽有這麽嚴重,可真的是嚇壞了。我不知道什麽趙二少姑爺,但我知道我們家隔著兩家斜對門的好德大叔可是抹了脖子的,自己用剪刀抹的脖子。他不就是因為寫錯了標語?
我可害怕了,我一下子就覺得這個世界昏暗下來了。整個這一天我都沒有精神頭兒,也沒有去纏著爺爺要聽他講孫猴兒的故事,更沒有心思和爺爺一起編織關於“河西的狼”的故事了。
第二天應該是星期日,我早晨醒來,腦袋淨想著“被綁兒去”的可怕,一點兒也提不起來精神,就在炕上躺著賴床(炕)。
偏偏就在這時候,趙二少的侄子、趙大少的大兒子,我爸爸的同事趙力生老師來到我們家外麵的堂屋,高聲大叫:“ab,cd在家嗎,讓他領薪去”。
“領薪?”,我一聽,“完了,這是要先把我爸綁去,然後再綁我?”。
我可怎麽辦,怎麽辦?我唯一做的就是更害怕,更不敢出聲。
當然了,任何正常的大人,都知道“領薪”是什麽意思。任何時候發工資,都是人人盼望的好事。
我的心驚肉跳、草木皆兵的日子就從此開始了。
一天聽到屋子北門外有叫罵聲和喧鬧聲,我想這準是要綁我來了。後來再仔細一聽,是一個要飯的老花子,要進我們家後門時,被十分刁蠻淘氣的、我的一個比我大五六歲的、二房的堂侄用彈弓射泥球打中了頭,我媽媽在幾乎沒有糧食的糧櫃裏找出來了一捧苞米(玉米)給他。這時候我才敢壯著膽從裏屋走出來,正好看見那個壞孩子的爺爺、我的出了五服的堂大伯,也用一個小葫蘆瓢盛了一瓢高粱米給這個叫花子,算是賠禮吧。這個壞孩子,在他的爸爸、一個吃商品糧的城裏人在文革中多次自殺終於如願以後,跟著他當幹部的叔叔去了邢台,成年以後勾引別人的老婆,被人砍死了。
住在我家大房(長房)即被剃陰陽頭的老太太家的大院裏還有一個貧苦董姓人家。董老大解放前參軍,負傷複員以後分得我們村的這家地主的房子。董老大是我們村土改時的中堅分子,拷打地主富農時階級立場異常堅定,尤其是對地主家的年輕寡婦下手絕不留情,一鞭子下去屁股上就是一道血印子。董老二也參了軍,文革時已經是營長了。營長夫人原是我姥姥的鐵粉絲,出身我縣沿海某村的她小姑娘一次因公出差住在我姥姥家才幾天就被我姥姥的人格魅力所感染,到過年時就拿著禮物上門來認我姥姥為幹媽。我姥姥也對得起她,把她介紹給了當時的董二排長,到最後應該成為董二團長夫人了吧?
董家老四,也參了軍,是光榮的海軍戰士。在部隊呆上三年,董老四有了探親機會。在我姥爺的一個當教師的堂堂弟(家庭成分是富農)的強烈請求下,我姥姥又得出麵,把堂堂弟的大女兒介紹給這個革命軍人。看著高白富美,外號“小幹巴”的董老四絕對是動了心。一邊是家庭出身不好的大美人兒,一邊是大好光輝前途,董老四犯開了嘀咕。所以董老四探親假一延再延,在家裏住了有十多天。
這一下子就苦了我。
我家長房的院子和我家就隔著一個二房的院子,這個穿著冬季藍軍裝的董老四,整天在周圍晃著。毛主席的戰士最聽黨的話,革命軍人覺悟高,萬一他那一天看出來我說過毛主席的壞話把我綁兒去可咋辦?
4.5歲的我就這樣戰戰兢兢的過著這十幾天的日子,幸虧一直到董老四離開,他也沒有把我綁兒去。
董老四在美人和前途之間選了前者,所以過去一兩年後就(被)複員回家了。
就在今年粽子節,我回家看媽媽,就看到了董老四的媳婦兒,還是那樣高挑,那樣白淨。我按爸爸這邊叫她為大姐,沒有按媽媽那邊叫她大姨。再想起他們的兩個隨媽媽長相、極其漂亮的女兒,我覺得董老四一輩子也很值得的。
我姥爺的那個堂堂弟,把五個如花似玉的高美人閨女都嫁給了革命家庭,退休了的老爺子今年93歲了,每天還在村裏麵騎著自行車遛著,五個閨女家的好幾個外孫子輪流孝敬伺候著他老人家。
這個冬季的一天,應該是快過年了,我在西屋正玩著,就聽的東屋的爺爺說了一句:“樹德來了,快坐下”。我馬上害怕起來,我知道這個王樹德是在唐山當局長這樣的大官兒的鄰村人,他準是來我們家來商量把我綁兒去了,那時候講究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嚇得一直到爺爺送他出門也沒有敢出西屋一步。
這個王樹德,我這次沒有見他真麵目,一年以後他又來看我爺爺,在村頭還慈祥地拍過我弟弟的頭,我還不認識他,又把我嚇夠嗆。那次是因為我把他當成“拍花的”了。(見故事22,我第一次吃蕎麥花卷)。
1969年的春節已過,媽媽和大舅帶著我去給大姨姥姥拜年,正在家中做著一種六麵透風的一種枕頭的大姨姥姥放下手中的活計、很高興地招待我們。大姨姥姥的五個兒女中隻有一個在老家,有兩個在天津當幹部和教師,我後來上大學時被他們照顧很多,到現在我每年都要看望這些親戚。
在大姨姥和媽媽準備餃子和炒菜時,聾啞大舅帶我去村東去看灤河。我興衝衝地跟他走了。
走著走著,空曠的田野上隻有我和大舅,我那小腦袋又開始胡思亂想了:這是不是家裏商量好了要把我扔掉啊,以免給家裏帶來禍害啊。我可怎麽辦啊?
這種小精神病,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書籍裏麵有提及嗎?
當我和大舅走到灤河大堤下時,我簡直是緊張到了極點。
一上大堤,就看到了灤河,我的母親河,她在1938年改道,從我們村西一公裏處改道到村東4.5公裏處,然後她馴服地呆在那裏流淌入海一直到現在。
69年春節時的灤河,在我的眼裏就像是一條玉帶,那年代那時節的灤河,應該有600~700米寬的,整個結著冰,在沒有陰霾的冬陽照耀下閃閃發光。這條玉帶,西北方向看不到頭,東南方向看不到尾。河的對岸,是潔白的沙灘,有一公裏來寬,再遠處就是碣石山了,那個東臨碣石有遺篇的碣石山。
我一生至今近距離接觸灤河隻有兩次,都是從大姨姥姥家出發,這是第一次。坐火車橫跨灤河,幾次飛車駛過灤河大橋,今年從青島飛石家莊、結果是經停秦皇島,從天上鳥瞰無陰霾時的灤河河灘,這都不算。
望著冰凍的灤河,望著比我從我們村遠眺感覺更親近的碣石山,我忘卻了恐懼,隻顧得欣賞這山這水了。一生至今隻去過兩次灤河,但是我夢見灤河不下上百次,每次夢見灤河都是好夢美夢。巧的是,家裏領導的遠祖,就是居住在灤河對岸的一個村莊。
大舅沒有把我扔掉,大舅仍然帶我回到大姨姥姥家,餃子和炒菜都做好了。最好吃的那個菜是洋蔥炒肚片。
從此以後,我不再那麽怕“被綁兒去”了。
再過兩年就是1971年春天,我就成為一個春季入學的小學生了。
李大釗的姑奶奶的玄孫女、王玉賢老師,成為了我的第一個班主任。等大家都辦好了入學手續坐到座位上時,王老師開始給大家講話,其中講到下課後就要先去解手。
“解手”,這一下又勾出我的回憶,引起我的恐懼。不綁起來,為什麽要解手?
那時候我真的不懂解手的意思,也不敢回家問媽媽或爺爺。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明白解手就是去廁所方便。
上學沒幾天,就發了新書,媽媽就用報紙給書包了皮。
一直到我上大學,我仍然看到有些同學的教科書還沒有用上半年,已經破爛的不成樣子了。我的小學同學更是這樣,我們那裏把這叫“吃書”。
我小時候愛看書,在上小學時就看過《水滸全傳》和《紅樓夢》,可是看的很多書就是那種沒有封皮和封底、甚至缺很多頁的小說,包括《高玉寶》,《播火記》,《星火燎原》(一、二集),《風雲初記》,《新名詞詞典》(1953年版?),《海島女民兵》,《西沙兒女》,《豔陽天》,《金光大道》。
這個包書皮給我帶來了的恐懼強過“把我綁兒去”。
話說我的第一個同桌,叫劉小安,小名黑黑,那是有名的調皮搗蛋鬼。極其不安分又百無聊賴的他,把我的包書皮拆下來看,這就讓他看到了一個我尚未發現的秘密。“你是反革命,你把毛主席像鉸了半拉”。我一看,這是真的,包書用的報紙朝裏的一麵的確有一張照片,照片上掛著一個毛主席畫像,而我媽媽用剪刀剪(鉸)報紙時,真的是把毛主席像的上半部分給剪掉了。劉小安還在和周圍幾個同學說著,我嚇得一點兒不敢做聲(在我眼裏,柳莊、嚴莊、王葛莊那些孩子都是野孩子)。當天回家時,我趕緊讓媽媽給換了書皮,用人民畫報重新包。
第二天我上學時,劉小安等還是不依不饒地說“你把毛主席像鉸了半拉”,這讓我難受極了,好在他們沒有去向老師揭發我。
好幾天,他們繼續說著,我那裏戰戰兢兢著。
有一天我突然就發燒不能上學了,在炕上躺了一天後身上出了麻疹。我就一直在家裏躺著,從北京來的、比我大三歲的小堂舅從姥姥家來看我,我也隻能躺在那裏起不來炕。我記得因為我不能和他玩,他一直罵著“丫挺的”(這是我第一次聽京罵,40年以後和北京朋友一起燒烤時才知道其具體發音和其含義),還把我表姐打哭了。
我這一病就是一個半月沒有上學,雖然隻在臉上留下一個麻子,但是硬生生地錯過了除了a、o、e、b、p、m之外的漢語拚音的學習。
我清楚地記得,王老師用教鞭指著黑板上的m讓大家讀時,我們讀不上來。王老師就把眼睛閉上,學盲人的樣子用手亂摸,大家就發出來m的讀聲。
我也錯過了學習“無產階級專政萬歲”,“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萬歲”,“林彪同誌是毛澤東同誌的親密戰友和接班人”,“工人階級必須領導一切”,“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這些語文課的學習。
由於缺課,也就沒有老師教我“我國自行設計建造的南京長江大橋到底比紐約大橋長多少米”這種簡單算術題的做法。
幸運的是,當我再回到課堂,就沒有人再用“把毛主席像鉸半拉”來折騰我了。
過了夏天,九一三事件以後,人們對階級鬥爭的熱忱大大下降。我就不太害怕誰把我“綁兒去”了。
這個比我大兩歲的劉小安,是讀到小學四年級就輟學的主兒,記得初一班主任馬世平老師講,劉小安與鄰近一個公社的人打架,被人扇到第十個大嘴巴以後就不知道疼了。真是威武之極!
去年回家看媽媽時在我們村裏麵看到一個來自柳莊的女同學,我湊趣地打招呼“35年不見,你成了我堂嬸兒了”,“你們莊劉小安過咋樣了”
老同學:“你還記得跟你同桌的女同學劉宏波吧?”
我:“記得呀,那是四年級的時候,老師發神經,要男女混桌。我和你們柳莊大隊書記的寶貝女兒,黑珍珠美女、刁蠻公主劉宏波分成同桌。但是我們倆挺好的,我們倆偷著講話,她還偷著給我小人書看。有一次我上課偷著看小人書時,讓班主任馬秀麗老師抓住了,小人書也沒收了(從未歸還)。這讓我丟大麵子了”。
老同學:“哈哈,劉宏波和劉小安現在是兩口子”。
我:“啊?劉宏波這個女同學可不是善茬兒”。
老同學:“他們倆過得可好了”。
那就祝福他們吧!看在在那個男女授受不親的年代,還勇敢地讓我看小人書、還和我偷偷說話的劉宏波同學的麵子上,我就不找劉小安的晦氣了。
日子照樣要過,醬油醋也要打。奶奶家、姥姥家、我們家的打醬油、打醋的活兒是我的。我一般是去前村到由趙二少家改造的供銷社打醬油醋的。
高高的櫃台旁邊是醬油缸和醋缸,在外號“張合適”的售貨員給我打醬油時,我一般都會抬頭看牆上高懸著的馬恩列斯毛的大幅彩色畫像。
我從很小就一直奇怪的是那個馬克思和恩格斯為什麽有那麽長的胡子?馬克思、恩格斯還有列寧,他們仨為什麽每個人兜裏都揣著個酒壺?
我以為馬恩列戴的領帶是酒壺。哪一位網友當年有過這麽不靠譜的聯想力?
穿著大元帥服的小胡子斯大林很精神。
但是每當我看到偉大領袖毛主席的畫像時,我又會想到“把你綁兒去”、“把毛主席像鉸了半拉”。一份愁憂就又上心頭。
當年的我,雖然沒有被舉報成為小反革命,但是差不多自我折磨成了小神經病(精神病)。
當年的我,不怕鬼,不怕大灰狼,不怕大馬猴子,就怕“被人綁兒去”。
這種恐怖,應該一直持續到上小學二年級的1972年,我漸漸懂事以後。
現在回國內發展,坐出租車是免不了的。很大比例的出租車裏麵有毛主席畫像或坐像。
我真的想告訴他們,有崇拜毛主席的,但是不是這種崇拜法。
至少有35年沒有吃粳米條了,下次回國時買一包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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