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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20:1982年,18歲,第一次吃(宴)席 --- 兼記國民黨被俘少將在文革(第三部分)

(2016-08-02 08:48:09) 下一個

於坨是一個幾千人的大村落,有於、秦、宋、陳等大姓。陳姓屬於我在《故事17,第一次吃河蝦》談及的“旗奴”,但老陳家本事很大,在雍正年間就抬籍入旗成了漢軍正白旗,而且老陳家很時髦,在光緒年間就信了基督教。所以這個清末出生的陳敏芝,就一直從美國基督教會辦的昌黎匯文中學讀到北京燕京大學,還娶了一個信教的、在京為官的劉姓大同鄉的小女兒為妻,成了燕大校友傅徑波的小連襟。

傅徑波是誰?

相信網友有讀過《毛選四卷》的,裏麵有一篇著名的《別了 司徒雷登》,傅徑波是司徒雷登的私人秘書和養護者,長達40年。

傅履仁陸軍少將,美籍華人在美軍中的軍銜最高者,美國陸軍軍法總監,是傅徑波的兒子。

 

100年前,

燕京大學畢業的同鄉人陳敏芝可以娶到京裏當官人家的掌上明珠劉氏白富美為妻。

北京大學畢業的同鄉人張潤田可以娶到北大校花、號稱延安第一美的吳光偉為妻。

初等師範畢業的韶山人毛潤之可以娶到教授之女、吳剛為之捧桂花酒的嬌楊為妻。

 

時光流過一百年,

科學和社會都在進步著,中華大地卻整出來了鳳凰男和孔雀女之分!

 

這個少年得誌的陳敏芝,後來伺候上了張學良張少帥。張少帥,東北胡子的娃,可是上海灘上的宋美齡都要拍拖他。那時候不像現在,一個鳳凰男娶個奶茶妹妹都快被罵死了。

 

張少帥帥不帥,我沒有看到,反正文革挨整的陳敏芝依然的帥,而且陳上校機要秘書依然絕對地對少帥佩服的五體投地。除了高福源、孫銘九,陳敏芝應該是張少帥身邊最能掌握西安事變之前、西安和延安之間往來秘密的人。可是,陳敏芝,既沒有像呂正操、萬毅那些中級少壯軍官早年投奔革命,解放後成為開國上將、中將,活到90多歲甚至100多歲,也未能像何柱國、於學忠等東北軍高級將領、甚至孫銘九這種三姓家奴那樣在解放後被我黨待為上賓。

這可能是出於信仰,還是由於性格?

 

這個陳敏芝老先生,來過我家一次,應該是在1971九一三事件以後。記得他和我爺爺聊天內容有三。

一是關於莫德惠的往事。

西安事變以後,東北軍群龍無首,陳敏芝跟著莫德惠(滿族)混過一陣子。而莫德惠,是在西安事變後尚能探望囚禁中的張少帥夫婦的為數不多的幾個人,莫老爺子跟蔣總統中正先生轉進台灣,還榮任“考試院長”十多年。莫德惠在東北易幟後作為中國國民政府首席代表赴莫斯科和蘇聯政府談判“中東路事件”善後事宜,而隨他赴莫斯科的代表團中,就有我的曾祖父以及我們家一個長工的兒子(我高祖母的義子)王新章。我曾祖父和王新章都是海歸,都是後來當過京奉鐵路局局長、津浦鐵路局局長和平漢鐵路局局長的技術官僚。王新章還因此娶回來了一個蘇俄大學生為第四房老婆,王新章是49年兩航起義的領導人之一,是第一屆全國人大代表。

2000年我赴華盛頓特區參加第一屆世界華人反台獨促統一大會,遇見台灣“立法院長”梁肅戎先生(滿族),我提起東北聞人莫德惠,梁老先生說當年他也服務過莫德惠。當年的莫德惠,還與程潛、孫科、李宗仁等在1948年行憲之時競選過中華民國副總統。

 

二是罵林彪。

陳敏芝講林彪不橫死,絕無天理。他說,林彪狠,困長春半年,長春一百多萬人餓死了一半,死的都是窮老百姓,一個金戒指才換一個窩頭。還說在46年第一次南滿戰役中,蔣介石坐飛機視察戰場,感慨死人太多,就不忍心打下去了。(我覺得這才是假仁慈,國共簽好雙十協定後和平建國,兩黨競選豈不更好?陳敏芝他忘記自己說的“我一個電話、一個電報、一個手令,要死多少人就死多少人”了?)。

 

三是陳敏芝吹自己多有本事搞定女孩子。

陳敏芝說著說著這些嚴肅的政治話題,而且是在文革中不宜討論的敏感話題,他就開始吹噓自己在奉天(沈陽)、在北平(北京)、在西安,在重慶的女人緣。我那時比較小,聽不懂什麽叫交際花,什麽叫愛戀他的女大學生把瓜子用嘴嗑好後用舌尖放入他嘴中。

但是,在2013年,我父親的一個學生、當時的本縣政協主席請回鄉洽談項目的我吃飯時,談及當年陳老先生對於坨村裏他們這一幫小年輕的吹牛,說當時重慶市警察局長的女兒深戀著他,不惜和父母斷絕關係。還說重慶的一個女大學生對他死纏硬打,他就開著吉普車拉她到郊外兜風,然後掏出槍把她崩了就自己回來了。

這側麵證明陳敏芝在1971年所言不虛。陳老先生當時談這些話題時,一貫生活嚴肅的我爺爺一臉漠然,顯出來對此話題甚不感興趣。

 

但是陳先生真的是充分享受愛情的白馬王子。

那個早年的白富美劉氏,娶到家裏生兒養女,經過多番戰亂,最終回到老家侍奉公婆、養育兒女。劉氏還因為娘家姐姐那邊的海外關係牽連,文革中挨鬥挨打。而七七事變後去往重慶大後方的陳敏芝又有了一個深愛他的嬌妻。這個嬌妻,隨他在大後方,又攜帶兒女隨他當接收大員來到東北。

陳敏芝被東北行轅主任熊式輝任命為少將高級特派員,與蘇聯紅軍接洽大連交接事物(據他講述是大連特別市市長)。可是說起來,旅大(大連和旅順)一天也沒有被抗戰勝利後的國民黨政府軍正式進駐過。他這個特派員,最遠的勢力範圍也沒有到過瓦房店以南。實質性的國共內戰,46年夏季就在東北開始了,陳敏芝先先先隨著熊式輝、又隨著陳誠、再隨著衛立煌和杜聿明,就和北麵的東北民主聯軍後來的四野戰了起來。共軍是越打越勇、國軍是越打越熊。最後隻剩下海路和空路逃跑的份了。

據陳敏芝自己講:解放軍馬上就要攻破國軍防線了,陳將軍把嬌妻美子都已經安排在飛機上,就等他到來就起飛。可是共軍火力太猛,包圍圈越來越小。陳將軍隻得丟下部隊坐吉普車馳向機場。可是他眼看著那最後一架飛機起飛了,慢慢的消失在雲際。這時候共軍就包圍了機場,他和他的吉普車一起當了俘虜。

他又說,和他逃往機場的另外一個吉普車上是他的副官長、還有副官長的孩子老婆。開車的勤務兵手忙腳亂,半路上撞上了一個電線杆子,兒子被撞死了,車也撞毀了,副官長掏出手槍打死勤務兵和自己老婆,自己跑著逃命,當然不久就被解放軍俘虜了。

陳敏芝被定為高級戰犯(我爺爺語),但是我沒有見到大赦國民黨軍政人員的幾次名單裏麵有陳敏芝的名字。反正共產黨沒有殺他,也沒有關他,他隻是回原籍和原配老婆孩子過了。他倒黴是文革的事兒了。

陳敏芝的老婆孩子,在嬌妻娘家人的幫助下,去了台灣。 這個小嬌妻,對陳敏芝絕對是一片癡情,到了台灣,吃穿倒是不發愁,但是她日夜思念自己的丈夫,不幾年後就精神分裂了。但是在臨終前卻頭腦異常清醒,手裏麵還緊捏著丈夫的照片。

陳敏芝,解放後先是過農民的生活,然後是農民+五類分子的生活。

老爺子倒是能夠苦中作樂。60年代末70年代初,他養了一隻狗,他還給這隻狗起了個名字叫約翰,但是按英文發音John招呼它。

這又惹了禍,村裏的基幹民兵發現了這個給狗起洋名的事兒就用大喇叭叫他,讓他立刻到公社大院,連夜批判他。說他是懷念他的洋主子,盼美帝打回來。他說在城市裏,不少人就是這樣給狗起個外國名字。批判他的人就說他崇洋媚外。陳敏芝看透了這些人的胡攪蠻纏,就說美國總統叫約翰遜,我的狗名字的意思就是約翰遜他爹,我的狗是美國人的爹。這幫人一聽覺得有理不好反駁,但是又怕他蒙人。就步步緊逼追問,陳敏芝實在無奈,看到旁邊有幾個有曆史問題的人在寫交代材料,其中有我爺爺,就說不信你們問他。我爺爺就傻不拉嘰地連寫帶說:約翰遜的英文是Johnson,Johnson是John + son構成,John是約翰,son是兒子的意思,Johnson就是約翰的兒子的意思,這算是給陳敏芝解圍。這幫人一看沒招了,就對我爺爺來了勁:“你咋回事兒,你咋知道這個。。。”。我爺爺嚇的趕緊去一邊繼續寫他的交代材料去了。

 

陳敏芝可能覺得自己牛,或者根本看不上這些造反派們,或者對國家政策有意見,每次被批鬥時都和造反派對著幹。但是文革還沒有結束身體就不行了,才60幾歲,就早早過世了。雖然有老伴、兒女照顧著,有孫輩繞膝。

直到臨死,他也不知道另一房兒女在哪裏,都怎麽樣了?

 

在1981年前後,縣公安局派人到於坨村來找陳敏芝的兒子,說陳敏芝的兒子和女兒從台灣輾轉來到大陸,現在在北京等著見他們。當時我們縣還不對外開放,境外人士是不得進來的。所以,這個陳敏芝在大陸老家的兒女,和在海外的兒女就得以在北京見麵。去北京的子女是由縣公安局的人陪著去的,見麵之前,公安局的人對國內的兒女們說“你們不能給你們台灣來的弟弟妹妹們講你們爹文革挨批鬥的事兒,就說因病去世。我們有竊聽器,你們說了對你們沒好處”。這種見麵的氣氛可想而知。當然了,台灣弟弟妹妹肯定給大陸哥哥姐姐一些錢財。

 

改革開放了,大學畢業的陳大鵬也當了國家幹部。他的台灣姑姑也來本市投資,大筆的投資。

 

被俘少將陳敏芝先生的故事我就講完了,如果陳老先生沒有那麽有骨氣(沒有那樣強眼子),不和造反派頂著幹,就有可能活到改革開放以後,就能見到去台灣的兒女。以他在西安事變前後的關鍵崗位,他有可能提供很有價值的史料。另一方麵,怎麽也能弄個縣、市政協委員當當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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