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我愛丁二酸鈉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正文

故事20:1982年,18歲,第一次吃(宴)席 --- 兼記國民黨被俘少將在文革(第二部分)

(2016-08-01 05:10:58) 下一個

1982年春節後的正月,已經上大學的我終於第一次被正式邀請去吃宴席。

我父親的一個好朋友,曾經是解放軍的一個營長,但是他後來又成了於坨小學(有初中)的校長,再後來又成了我所在高中的物理老師(不是我們班的),最後他成了縣能源辦公室主任。

我在上高中時,他給了我諸多幫助,包括直接和我父親講,“xy有些驕傲”。害得我一輩子都要告誡自己“一定要夾著尾巴做人”。

他是我一生需要感謝的人之一。

在1982年春節前,他一次遇見我父親時就說,他要邀請我到他們家做客,受邀者都是年輕人,說他就喜歡大學生了。我父親愉快地替我接受了這個張老師的邀請。

82年正月初四,我騎著自行車,到了於坨村打聽到他們家,熱心的張大媽開門迎接我。

我到了不久,午宴就開始了,宴席上已經增加了當時家鄉常見的魚和蝦。

那天酒席宴上有張老師、張老師的大兒子、我的兩個高中同學(都是這個村的,一個大學、一個大專)、還有一個初次見麵的同屆大學生。至於張老師的小兒子,當時的高中生、後來的我妹夫,就沒有入席的資格了。

張老師介紹這個我初次見麵的大學生說:這是陳大鵬,我們家親戚,陳敏芝是他爺爺。

“陳敏芝是你爺爺?”,我驚問。

陳大鵬說:是啊。

我:你爺爺是國民黨少將,大連市接收特派員(大連未到任的市長)。

陳:他是張學良的上校機要秘書。

我:對,我爺爺可佩服你爺爺了!

張老師:好,好,都再喝一盅。

 

我從小就聽爺爺說:張學良的老師楊占一是我們村西麵範莊的,張學良的秘書陳敏芝是我們村東麵於坨村的,張學良的仇敵楊宇霆的老家是我們村西北麵宋家道口村的,張學良的妻子於鳳至的表哥杜惠林是我們村東南麵胡坨村的,張學良的部下黑龍江省主席萬福麟中將的孫女婿齊正信(化名)是我們家對門的,張學良他爹張作霖的仇敵李大釗是我們村東南麵大黑坨村的。。。。。

 

文化大革命進行的轟轟烈烈中的1968年初春的一天,讓當時還不到5周歲的我是那樣的記憶深刻。

剛剛吃過早飯,我媽媽這些社員們就要開始上工了,第一件事情是跳忠字舞。我記得跳的最好的是我二妗子和一個趙姓媳婦。

社員們已經下地幹活去了。這時候村西頭又響起了鑼鼓聲,原來是小學生們有好幾百人的隊伍在老師的帶領下來宣傳文化大革命。由於人多,喊著口號的隊伍過了很長時間。這期間,長得高大白淨的劉維正老師吹著哨子指揮著隊伍。

小學生隊伍過完了,村裏平靜了一陣子。忽然,村北麵又響起了鑔聲,而且聽的出來有大鑔和小鑔。我跑到村東頭,看到村北的路上過來十幾個穿戴著花花綠綠的中年男人。

這些怪衣怪帽的人到了村中央就不走了,還排成一隊。我這時候才注意看他們的行頭,都是打扮成唱京劇評劇中的公子形象。隻不過這些戲裝不是綾羅綢緞做的,是紙糊的。不過那個帽子糊的真像,一個個像評劇《王少安趕船》裏的王少安似的。

原來,這是公社裏的造反派從各村搜羅的浪蕩公子,主要是解放前的富家子弟,裏麵我認識的有我三大爺(見故事17,我第一次吃河蝦),前村王葛莊的趙大少、趙二少。這些人要一一報名,要講自己曾經幹過什麽壞事。這些人亮場以後就造反派趕著走到了我們大隊部前小廣場。

又過了一會兒,從村東又走過來一隻隊伍,靜悄悄的,可是他們每一個人帶著一頂高帽,白紙糊的,有一米半到兩米高,反正我覺得有那麽高。

那時候的我已經認識不少字了,從紙糊的高帽上我看到這裏麵有於坨村的反動地主宋子洋(周總理南開中學同班同學),於坨村的反動軍官陳敏芝(國民黨少將,大連市長),常坨村的右派分子郭睢(唐山黨校原教員),王葛莊的反動軍官桓天佐(國民黨騎兵軍二軍軍長何柱國中將的少校秘書,雙目失明的何柱國將軍在改開後為全國政協常委),我們村我二堂爺爺(國民黨軍官、漢奸、農工民主黨建黨黨員)。還有於坨公社的很多地富反壞右分子,但是我現在仍能記住的就這幾個。

這支隊伍也走到了我們大隊部,站在先到的那一撥浪蕩公子前麵。這時候造反派要求他們都摘下來高帽子和公子帽,就在下午的太陽底下曬著,隻見一個造反派幹部模樣的三十來歲男子,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一隻破鞋,他帶著一臉的壞笑,把這兩排黑五類每一個人的頭頂打了一下。這時候我注意到我三大爺、郭睢、宋子洋和陳敏芝都是留著長發,不過三大爺和郭睢的頭發太長,風吹的有些淩亂。個頭很小又翻著一雙小眼睛的桓天佐顯得單薄而又可憐巴巴,而陳敏芝則始終保持著軍人的風度,腰板筆直,氣宇軒昂,除非不時地被造反派強摁著低頭。

造反派要每一個台上的黑五類自報家門。到陳敏芝時,隻聽得陳敏芝用帶東北口音的家鄉話說: “我(ě)叫陳(cén)敏芝(zī),現年60歲。。。。。”。這是他不變的開場白。提到“少帥”時他畢恭畢敬,他講述“西安事變”前後給“少帥”草擬與延安等方麵來往密電時又眉飛色舞,述及自己的轎車剛駛到瓦房店機場,飛機即離地上天,被隨即趕到的解放軍俘虜時又無奈歎息。。。。。讓人們聽了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突然,一個女造反派舉拳高呼“打倒曆史反革命分子陳敏芝”,這時其他造反派也醒過味來,一起舉拳高呼。

一個帶紅衛兵袖章的小夥子厲聲問道:“陳敏芝,你不老實。你要坦白交代,你殺害了多少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

陳敏芝:“我一個電話、一個電報、一個手令,我也不知道死多少人”。

眾紅衛兵造反派擁上前去,劈頭蓋腦狠狠擊打陳敏芝,有一個小夥子還解下係在綠上衣外麵的軍用皮帶抽打他。我當時在想在台上他如果褲子掉下來多不好。

整個一上午的批鬥大會結束了,其他黑五類自行回各自村子的家,隻有陳敏芝要留住不放要拉回公社駐地於坨村繼續批鬥。造反派要先吃飯再回公社,十幾個造反派去吃飯了,留下四個造反派在大隊部辦公室看著他。我們一群小孩子從外麵向裏麵瞅著。

陳敏芝在那裏沉思的樣子,造反派之一可能是餓著肚子沒好氣或者是存心找碴,說:陳敏芝,你在想什麽。陳敏芝說,我在想一個順口溜。

造反派之一:說出來給我們聽。

陳敏芝:一個瓶,瓶裏有個蟲,一群蒼蠅圍著亂哄哄。

造反派勃然大怒。。。。。。

(待續)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