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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14:1982年,18歲,第一次吃西瓜(第四部分)

(2016-06-29 06:31:18) 下一個

這個故事是我一直醞釀著寫,但是又一直不願意寫的故事,其他故事,有困難、有苦難、有貧窮、有艱辛、有挫折、有恐懼,但也有溫馨、有喜悅、有情趣、有親情、有希望、有收獲,哪怕帶淚的笑也是笑、劫後的生也是生。

但是貫穿這個故事的是什麽?委屈、屈辱、冤枉、憤怒、仇恨、。。。。。。,這哪一個是帶來正能量的?!

就為一句“你長大了一定要有出息,給你媽爭口氣”?就為了長大後的真有出息?

我一生喜歡劉禹錫,除了他的多首詩,更喜歡他的《陋室銘》;可是我對孟子的“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伐其身行,弗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則看法多有保留。

有出息則必須先兒時吃苦,這成功人士的人生性價比也太低了吧!

就我的天資,即使我沒有童年磨難,沒有這樣的壓動力(不是推動力),我長大後照樣能夠有碗好飯吃,哪怕我當一個在家鄉種菜的農民。別人種菜年收入5~10萬,從而無壓力的供兒女上大學,我就能把收入翻倍,我有這份信心,因為我有凡事先想後做、想好了馬上做、不冒險也不猶豫的性格特征,我把這歸為情商不夠智商來補。

我不需要長大後有出息,我隻想要在兒時不經曆苦難,老大離家在外奮鬥時不被人在家鄉傳著無中生有的流言蜚語,在我4歲尚懵懵懂懂時不被人無事生非的找碴、5歲時不受人誣陷、6歲和媽媽一起看姥姥時不被人罵窮花子bi和小窮花子,在我考上大學時不被賭咒出門就被車壓死,。。。。。。,在我近40歲時不被人貶為在外國要飯的大窮花子。

 

十幾年前,當我第一次回國時,我看遍了所有的親戚,甚至專門去沈陽探望大姑大姑父、去秦皇島探望老姑老姑父,當然也要探望本村斜對門的二妗子。因為姥姥話我仍然記得“她是你妗子”。

當我帶著禮物去看二妗子時,聊了不到5分鍾,妗子的話題已經是東鄰之女和東鄰之東鄰之男之通奸之事了。看來二妗子也與時俱進了,60年代誣陷我用的詞語是caobi,70年代辱罵她小姑子用的是“跟著”,21世紀用的已經是法律術語了。

我當即正色止住她說:二妗子,你外甥這麽多年才有一次機會來看您,我們別說這些旁不相幹的。

以後,每次回老家看媽媽,我都要去看這個二妗子,禮物如同給兩位親叔叔的。

“她是你妗子”,姥姥的話還在耳邊。

再說,這套院落是我熟悉的,兒時玩耍的每一個角落,都是我現在的夢裏縈回,那裏還遺留著太姥爺、太姥姥、姥爺、姥姥、大舅、二舅的氣息。還有表哥帶我打鳥的記憶,給我燒鳥肉吃的餘味,還有表姐倒用彈弓打到臉上後大哭的趣事的回憶,還有表妹小時撒嬌的重溫。

太姥爺在屋外曬太陽,四五個重孫輩的圍著他一聲聲叫著太爺太姥爺,老人家說的“他媽la個ba子的,都一個個長大了”還猶在耳邊。我們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為了增加哪怕是一丁丁點的奶奶的信息,我跑40多公裏去看六姨奶奶,一個96歲時而明白時而糊塗的老人家。

可是這個二妗子認同我這樣考慮親屬關係的邏輯嗎?

2013年的一次,我去看她,聊的時間有半個小時了。這時候二妗子說“xy,這是你頭一次在你妗子這裏呆了半個鍾頭。要說來我這妗子也不是啥好妗子,過去對你們也沒有啥好”。

我一看,這二妗子又要開始挑事兒了,作為工程師的我,用專業素質把這個事化解了:“妗子,我每次回來看我媽,都是抽空來的,一般呆不了三四個小時。我有兩個叔叔一個妗子,我每次能在您這兒呆上二三十分鍾已經不短了”。

前一兩年,國內有一個流行語:不是老人變壞了,是壞人變老了。

具體到二妗子,則應該描述成:壞人變老了,也變的更壞了。

 

二舅的孫女兒,考上國內前五名的大學,後來在2007年要來美讀博士。臨行前表哥建議先讓她到美國,在我家住一段時間,熟悉一下美國生活,也練練英語。

我說好,我要和我妻子說一聲。當我回國時告訴媽媽此事時,妹妹也在場,妹妹說:“雖然二妗子對我們很壞,可是sw是二舅的後代,是姥姥姥爺的後代,二舅對我們很好的。這事兒要看二舅麵上”。我果真讓這個表侄女在美國我家裏住了半個來月,而且耽誤著自己的正常工作,帶她參加一些專業活動,在紐約一代遊曆,不惜代價的為她快遞行李。記得表侄女感慨的說:叔叔,我將來也要住個大房子,也要在華爾街工作。

在我善意的提醒她給奶奶、爸媽打電話,不要在意叔叔家的電話費後不久,在我故鄉村裏麵,我弟媳婦又聽到了這樣的新聞聯播:xy在歐洲小國家拿的那個博士叫什麽,我孫女(將來)拿美國的博士。

所以我原來講過的另一句話,則應該進一步表述為:

狼是喂不熟的,狼是喂不善的,狼是不知道懺悔的,狼也不會認為他類是善的。

注:在我姥姥的語言環境,狼,前院的狼,是有特指的,狼不是我寫這篇文章時才即興想出來用的詞兒。算我得罪狼類動物了,這裏我向狼道歉!

 

狼,又同時有著狼的邏輯,狼吃了人,認為人肯定要報複。

這就像:蔣委員長要對日本侵略者以德報怨,毛主席周總理不願意讓戰爭賠款增加日本人民的負擔,可是日本人民不這樣認為。

我這二妗子,看著我這回家是越來越勤,帶的禮物越來越花樣百出,回去開的車是越來越豪華,連開車的司機都越來越帥,她自尊心受到了打擊。雖然她悟不出少年不可欺其窮的道理,但是她知道了現實不是她所期待的。不知道別的,她知道眼不見不煩,她寧願不要這個外甥微不足道的禮物,也不想讓一個過去她沒有放在眼裏的小孩子,現在儀表堂堂、信心滿滿地在她麵前侃侃而談。這太是煎熬了,不能令人忍受的煎熬。

和二妗子在一起聊天,何嚐不是對我的煎熬。兒時最不能聽的就是這種用冀東西部方言表達的辱罵、訓斥、爭吵、尖叫。條件反射性的厭惡。

記得在1975年,我用自行車馱著一籃子“玫瑰香”葡萄到縣城去買,一個那種口音的男人要買我的葡萄,我當即把葡萄價錢從三毛一斤提高到三毛五一斤。

直到1980年拍攝的電影《楊三姐告狀》在1981年演出,趙麗蓉用唐山話扮演楊母,她的第一句台詞是“父子抗活在樂亭縣”。姥姥說過:這是真的,楊三姐的爹在我媽家(媽媽的姥姥家)抗活,楊三姐她哥在我爹的親家(我二表舅的姥姥家)抗活。

抗活就是當長工的意思。

因為這個電影,我對這種方言才有所厭惡程度的降低。以後趙麗蓉以笑星出現在春節聯歡會上,我也就對這種方言惡感近無,甚至偶爾給朋友們學上幾句。

感謝趙麗蓉老師替我撫傷!

 

國人講究為逝者晦,但也講究蓋棺定論。

好在我那二妗子現在還活的杠杠的,應該不以此為忌。

能夠上文學城看到我這個博文的表侄女(二妗子親孫女)、我妹妹、了解一切的我小表舅,都應該不會和二妗子去說我在國外第一大中文網站文學城上來抖落二妗子的一切惡行吧。

正因為有這些曆經者、見證人,作為一個理工科畢業生,我更要堅持寫實,絲毫不能有讓人抓住把柄之處。

另一個角度考慮問題,姥姥說過好人無長壽禍害一千年,我那作惡多端的二妗子,還在乎身後之名、海外之名?

不過,自此以後,文學城上多了一個“你懂的”的名詞“二妗子”。二妗子雖然趕不上狼外婆的名氣,也差不多要有與之並駕齊驅的惡名了。

開始寫這個係列,當初還是有所顧忌的,但是想到李南央尚能揭露自己親生母親的惡行,我為什麽不能揭露沒有血緣關係隻有道德人倫關係的二妗子的惡行?我因此消除了我心理上的障礙,我希望隻要文學城還在,人類文明史還在,這份《二妗子別傳》就在。

 

雖然我沒有受過學前、小學、初中的係統教育,我仍然懂得寫作文要緊扣主題,否則扣分。

 

小時候,第一次有好奇是這樣問爺爺的:有南瓜(倭瓜)、北瓜(京瓜)、東瓜(實為冬瓜之誤),有西瓜嗎?爺爺說有啊,西瓜就像甜瓜那樣、生著吃的、很甜的。但是仍然沒有看到過西瓜。爺爺說過:西瓜吃的是瓤,不像甜瓜吃的是皮肉。爺爺還說,慈禧太後有用翡翠雕成的西瓜。我更不知道西瓜到底是什麽樣子了。

1973年的一天,我在和表姐一起討論著作業(那年我們倆一個班),二妗子趕集回來,買回來幾個像甜瓜那樣大而圓、花皮的瓜果來。妗子說那是西瓜泡,是沒有長大的小西瓜。妗子打開一個,讓我和表姐吃,說要吃瓤。我吃的時候,感覺水水的味道,沒有什麽特殊感覺。

但是我要感謝我的二妗子,她讓我第一次吃到西瓜,雖然我一輩子沒有在受邀她們家吃過一頓飯,隻吃過她給的一個豆包,是她們家翻蓋房子的時候。

我一輩子記住二妗子給我吃過西瓜(泡),給我吃過豆包。

當然了,我姑姑們的孩子們,不需要記住他們的大妗子(我媽媽),不需要記住大妗子給他們吃的,不需要記住當他們中有人考上中學時大妗子還給他們每個人5塊錢(在1979年),他們隻需要每年過年高高興興的給他們的大妗子來拜年就行了。

 

真正吃西瓜,是考上大學後的來年初夏,那個西瓜如何甜、如何像藝術品,還需要我在這裏描述嗎?

 

本來還要再多寫一些,可是孩子們催著我,要求中午去吃越南河粉。隻好停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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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by心言 回複 悄悄話 看完了,寫得很好,理解你!
kprj 回複 悄悄話 家家都有一部長篇小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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