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婆的主張下我家又迎來了一位新客---1隻混血的兩月齡幼北京犬:有著一身對稱花白毛色、長著一雙哀憐的大眼睛、矮鼻子還有凸起的前額,還好,沒有下垂的嘴角和充滿褶皺的那種哭喪臉。我也接受了它。可由於新客的到來,加之其高超的“騙術”短短的幾天便成了第一寵。這不由得讓我想起了有篇文章寫到的“...有關狗的問題並不像它們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從某種程度上講,狗是一群頂級騙子:它們陶光了我們的錢包,我們還對它們微笑。夏天它趴在空調的風口下,冬天蜷縮在火爐邊,它們對家裏財產的各種破壞難以名狀,它決定著我們幾點起床、去哪裏休假,停留多長時間,如何裝飾房子。假如是一個有這樣品性的人類和我們住在一起,我們肯定會叫警察...新的證據開始讓我們看清人類與狗之間的關係有多古怪,以及狗的行為動機和我們原先猜想的有多大差別...一項狗基因研究發現了‘狗與人類的定居同時出現’的相反結果,狼與狗的線粒體DNA差別隻有1%左右,其分化的時間應在13.5萬年前,比最早的1.2萬年前的狗化石早許多。結論:為了遠離狼群,狗選擇了人類,狗的祖先為了自己的目的與人類糾纏在一起,並以某種方法說服人類不向它們丟石塊或把它們當作食物.就像動畫片《加菲貓》裏曾提到的---貓是一批混到人類家中騙吃騙喝的外星人。狗也不過如此...”。果然身手不凡,短短的時間,我家各種關係就發生了變化。最可憐的道是那隻在窗外跑來跑去的黑八哥了,顯然多少是忽視了它了(道也沒餓著它)。我在窗外養了一隻黑八個
那可憐的黑八哥在我將要把它的故事講給一位曾來過我家的戰友聽之前,毫無跡象的奇怪的失蹤了(這是從未有過的)。
話還得從頭說起。去年秋季,我與老婆到雲南旅遊,在西雙版納公園有一個百鳥園,它是由巨大的天網圍起來的各種飛禽和鳥類的樂園,當中放養著數不清的各種鳥類和禽類,進入其間猶如進入了鳥禽的王國,身在其中隻聞百鳥爭鳴,不由得就被感染了,我一邊走著一邊吹著口哨,盡力的模仿著各種鳥叫,很是愜意。沒多久我就發現有一隻黑色的喙上有一撮風毛的鳥在跟著我走,而我手中並沒有食物。我停下來看看它,它也望著我,我對著它又吹起了口哨,它歪歪頭做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忽然它飛了起來準確的落在了我的左肩上,我大感意外,為了不驚到它,我沒有伸手去碰它,並繼續一邊走一邊吹著口哨,這隻黑鳥一點都沒有怕的意思,反而在我的兩個肩膀和頭頂之間跳來跳去的,還不時的用它的淡黃色喙嘴輕啄著我的耳垂,此情此景讓我驚喜不已,妻子迅即用照相機和攝像機拍下了這個情景。黑鳥呆了一會兒又忽然飛到地上,我還以為它要走了,但見它落地後排了些糞便,馬上又回到了我伸出的手臂上。不知不覺我與這隻黑鳥玩了很長時間,時近黃昏,我也該走了,於是我馱著鳥向門口走去,臨近門口時,黑鳥從我的肩飛到地上注視著我,好像它已明白要分手了,我看著它,向它吹著口哨,它仍靜靜站在那裏看著我,我想我得走了,向它招招手,懷著依依的心情,我還是撩開門簾走了出去,離開門口走到門旁,隔著天網我又向黑鳥望去,它似乎明白我的意思,馬上飛了過來抓著網子看著我,我真想把它帶走,可它屬於公園啊,更何況還有法規限製。我一步一回頭的吹著哨走著,黑鳥在天網的那邊亦步亦趨的跟著,直到天網的盡頭,我走出了老遠,黑鳥還在那望著...我的心第一次被鳥感動了。離開時我特意詢問了鳥的學名,有人告訴我是黑八哥,市場上大概幾百元,但雲南根本禁止買賣和攜帶各種動物出省。沒關係,我心中有它...
回到成都後,我還不時想起那隻黑鳥。兩個多月後的一天,妻子在菜市場偶然遇到一個村婦模樣的人提著一隻鳥籠,正在兜售一隻黑鳥,妻上前一看,發現這隻黑鳥與我們在雲南遇到的那隻相差無幾,於是立刻花100元買了下來,拿回家中。於是我擁有了一隻黑八哥。但這隻黑鳥可不像雲南那隻那麽乖,很怕人,在籠中極不安靜,喂食時它都很驚恐,而且叫聲難聽的很,食量又大,排泄也多,毫無招人喜愛之處,但我還是耐心的養著,希望它的野性能慢慢馴化。兩三個月過去了,似乎這隻黑八哥熟悉了我們,喂食時也敢從我的手上取食了,隻是挑食的很。
一天早晨,妻子將鳥籠放到窗外的空調機上,過了大概沒多久就發現籠中的鳥不見了,經分析可能是鳥在籠中亂撞時將小門碰開逃了出去,睡夢中我被告知我的黑八哥逃跑了,我木然中還以為我妻在開玩笑,真的看到鳥籠空了小門敞開著,我才意識到這隻“大傻”一點都不傻。大傻是我倆給它取得外號。在籠中養的時候,這隻黑鳥因體態傻大,鳴若呼嘯,有時發出的鳴叫聲猶如自行車的氣門芯樣難聽,從未聽到過它有動聽悅耳的聲音,更不用說學人語了,而且易受驚,喂食者都難親近起來,因而叫他“大傻”,有時也叫它“大黑”。但慢慢發現它一點都不傻,不是餓極了,不輕易吃糧類食物,絕對是有蟲子不吃生肉,有生肉不吃熟肉,有肉不吃糧,水果隻吃櫻桃的主兒。而隻要外麵有鳥叫,它就在籠中上竄下跳、亂喊亂叫的要衝破籠門奔向自由,幾次都使我動了惻隱想放飛它,但有時又擔心它被籠養多日,回到自然怕難以生存而打消了這個念頭。不曾想它竟越籠而逃,罷了,“天要下雨 ”、鳥要飛翔,隨它去吧,也算了了我的兩難心思。但想歸想,心中總覺悵然,於是我不斷向窗外下麵的樹上搜尋著它的蹤跡,很快就發現了“大黑”在樹中時隱時現,還不時向我家窗戶探頭探腦的瞭望著,我心中一喜,心想養了幾個月,這家夥總還算有點“良心”沒馬上遠走高飛,我何不就此誘其回來呢?沒想到“大傻”警惕性極高決不上當,站在遠些的安全距離處隻看不動。這樣對峙了一天,毫無結果。第二天,我拿了一瓶蠕動的活蟲子在它麵前擺弄,隨後留了一點在瓶內,係上繩用長杆吊放到樹上看它的反映,很快大黑就過來了,經過一番慎重的觀察,大黑小心翼翼得將活蟲吃了個一幹二淨,又躲藏到樹叢中去了。用這個辦法磨合了幾天,大黑嚐到了甜頭。我開始將食瓶逐漸向我的窗台靠近,三四天後大黑竟主動跳到了我的客廳窗外的窗台上走來走去還不時向窗內窺視,我幹脆就給它準備了一個食盒一個水盒放到窗外的窗台上,從此開始了對大黑的室外自由放養。這籠養和放養真是大不一樣。籠養時每天都要給它衝澡和清洗鳥籠的糞便,髒且麻煩,如果外出還得叫他人代養,放養後這些麻煩都免了,而且我們與大黑之間的關係有了互動,怕它跑我們緊著溜l它,大黑呢是非蟲子不吃,非活蟲不吃,每周買二兩活蟲,間或配點人造鳥飼料,大黑則樂的或悠哉遊哉或激動不已的在我的窗台上跑來跑去,引來樓下外麵的諸多行人駐足觀看和稱奇,一時間大有明星的感覺,而大黑此時或警惕的注視著下麵,或像母雞抱窩一樣臥在窗台上守著食盒子。大黑的活動規律是每天天一亮就從窗下的樹叢中跳上窗台跑來跑去的叫著要食吃,太陽升高了天熱起來時,就鑽進下麵附近的樹叢中邊玩邊吃些樹上的活蟲,一兩個小時候回到窗台上,一回來就先洗澡---將頭反複的紮入水盒中攪起水花同時不停的閃動著翅膀,直到腦袋和身上撩上不少的水,再抖動和梳理身上的羽毛、翅膀。隨後就是要食吃、打瞌睡、去玩、再回來洗澡...傍晚太陽落下時大黑就謹慎的跳到窗下的樹中棲息。逐漸的它也熟悉了我們,每當我們靠近窗時,它就興奮的急切的哼哼唧唧的跑近來,以為我們要給它蟲吃,而我們真的準備給它向食盒內放蟲時,它便按捺不住的啄著玻璃窗。它不在窗台上的時候,每當我們想召喚它時,就打開窗子探出頭吹幾聲口哨,用不了多久它就會回到窗台上來。每當我高吹口哨時,它總要用那難聽的卻傳得很遠的嘯叫聲給予回應,每天早晨我醒來一睜眼要想知道大黑在不在,隻需躺在床上吹幾聲口哨就知道了,我一直以為它是我的鳥。
一個周末,我們外出走了大半天,下午回來時看到食盒空空,而窗外卻並沒有看到大黑的蹤影,口哨吹過後也毫無動靜,我想大黑是遠遁了?我下樓到附近它常出沒的樹下尋找,也沒找到。回到家中我又從樓上向四周的環境及建築物上搜尋,突然發現在幾十米外的院牆上有隻黑鳥在走動,還不時的窺視著牆那邊的一家食堂,我急忙拿起望遠鏡,果然是我的大黑,原來它已經發現了新的覓食地,我不停的向它吹口哨,可大黑卻沒有絲毫要回來的意思,這時我才意識到大黑是一隻屬於大自然的自由飛翔的“野”鳥,但這還是讓我有些傷感。第二天我們又走了大半天,結果仍如同昨天一樣,而且大黑表現得似乎“家”都忘了在哪,無奈我隻好采用驅趕的方式,將它逐步趕到我窗外附近的樹上,再誘之以蟲,這才使它恢複了一些“家”的記憶,一兩天後,我們與大黑又恢複了過去的關係。這樣的養了三個月後我們又迎進了兩隻小巧而漂亮的牡丹鸚鵡,這是一對兒像夫妻樣的小鳥,整天互相親親熱熱的嘰嘰喳喳的談著戀愛,毫不理會籠子外的其他另類,看著它們的親昵舉止隻是讓你感到好玩。而大黑就不同了,看到窗內那不同膚色(毛色)的同類,大黑突然變得興奮起來,不是不停的與鸚鵡比試叫聲,就是抖擻起精神跑來跑去,看上去,窗內的世界對於大黑有著極大的吸引力,以至於離開窗台的時間都大大減少了。一晃兒,大黑在窗外放養已經四個多月了,這期間大黑似乎已經熟悉和眷戀了我們的窗台(活蟲)、以及下麵的十幾顆榕樹,這些樹也長出了不少的新枝新葉變得更加茂盛,無疑成了大黑的天堂,大黑也似乎樂得作這片地域和林子的“鳥大王”,因此,也從未離開過這地域。
那天早晨,我嶽父足足的給它放了近百條麵包蟲,大黑賺個大飽後還是剩下了不少,但僅僅一兩個小時候後,就又是吃的幹幹靜靜了。8點剛過,外麵就電閃雷鳴的下起了大雨,大雨將窗玻璃都打濕了,我看看大黑,見它卷縮在窗台的角落處,風雨不時的打在身上,黑羽毛濕了後,喙嘴上的鳳頭更翹了,像一個嬉皮士,頭向胸腔內緊縮著,端著肩膀,而兩個翅膀卻散亂無奈的下垂著,那隻有飛翔時才能在黑羽中清晰可見的呈“八”字型分布的兩條對稱的條形白羽,在風雨中也變得灰暗而失去了光澤。看上去,大黑此時更像是一隻落湯烏鴉,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抖擻和機警勁。大雨下了有一個多小時,與大黑處於不同環境的我們以及那對鸚鵡還有小狗似乎對室外天氣沒有多少異樣的感覺,而雨中的大黑的那副孤獨、無奈、無助的失落感還是深深的印入了我的腦海,因為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我最後一次看到它在風雨中無遮無擋的樣子。雨停了,大黑奮力抖了抖羽毛上的雨水,馬上就恢複了往常的精神勁兒,還不時的叫上幾聲,我又給它的食盒內放了幾條小蟲,我的手還沒有完全離開,幾條小蟲就立刻消失在大黑的喙下。我嶽父說怎麽才給那幾條蟲啊?我說早晨吃得太多了,現在再多給它就不珍惜了。這時,不隻怎的,有一隻鸚鵡從籠中跑了出來在房間裏飛來飛去的,為了讓它能回到籠中,我在房間內將鸚鵡驅趕到籠子的附近,這隻跑出來的鸚鵡開始似乎並不想回到籠中,但籠中的那隻鸚鵡焦急的不停的嘰嘰喳喳的叫著,籠外的鸚鵡也似乎沒有一絲離開它的伴侶的意思,兩隻鸚鵡一裏一外嘰喳嘰喳的交談著,還不時的隔著籠子親吻著,最後,外麵的鸚鵡終於還是從敞開的小門爬回了籠中,兩隻鸚鵡又緊緊的親親昵昵的靠在了一起,我飛也似的撲過去迅速的關閉了小門。這一切都被窗外的大黑看在眼裏聽在耳中,而我卻絲毫沒有察覺。我隻覺得又恢複了原來的狀態,更沒有注意到大黑是何時離開的。
中午是大黑該回來的時間了,可還沒有它的蹤影,我打開窗子,探出頭去吹著口哨,沒有聽到任何回應,我向下麵的樹上尋著樹葉的搖動,搜索著大黑的動靜,也毫無大黑的蹤跡,我預感到一些不好,但我還是往好處想,大黑大概是沒玩夠吧。直到傍晚太陽要落山了,大黑都沒有回來,我有些失望了,難道大黑就真的這樣出走了嗎?85歲的嶽父說大黑不忠實,是個“奸臣”。這個晚上我居然夢見了大黑。第二天,我早早的就醒了,希望像往常那樣,能聽到大黑的叫聲,但窗下的樹叢依然是靜靜的,正是周日之晨,四周都還靜俏著,大黑走了!整個上午我找遍了百十米以內的樹叢以及大黑可能去到的地方、建築、還有那家食堂。大黑走了,是遠走高飛了!是出於安全考慮,怕被誘捕而遠走了!是受鸚鵡的談話的啟發、不滿意我們的行為而出走了!是耐不住孤獨出走了!是不滿意幾十米外河邊那台剛豎起的發出轟鳴怪叫的打井機械的騷擾而逃走了!是受不了樓上正在裝修的那家經常拋下的垃圾的驚嚇而逃走了!但願不是被人們捕獲了!但願不是因為翅膀淋濕後飛翔不便難以躲避“好事者”的襲擊而遇難了!
一晃快十天了,窗台外的鳥食盒還擺在那裏,裏邊的鳥食再沒有任何鳥來吃,鸚鵡隻吃糧食和蔬菜,那些活蟲也幹死了許多。我帶著剩下的蟲子到離我們一百多米的文殊院中放了生,那裏有一大片的樹木和園林,有數不清的各種各樣的鳥兒在叫、在跳、在自由的嬉戲和飛翔著,也許“我的”大黑也在其中......
這就是我要給你講的黑八哥的故事,真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而這個結果又是必然的。
寫於2001年成都府南河邊上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