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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奎武口述:牛鬼蛇神

(2016-03-10 12:30:21) 下一個

前不久看了我老梁大哥的兒子寫的紀念的文章 《醫者仁心-我的父親梁定中博士

他問我有沒有寫得太過,我和他說一點都沒有寫過,他寫得很不夠,他父親的事跡他寫的是“鳳毛麟角”,他父親的事跡很多他根本就不知道。


                                我和梁定中醫生

我在文革時被稱為“牛鬼蛇神繼承人”,我當時的成分是“疑似逃亡地主”。

我家的曆史很像電視劇《闖關東》描述的那樣:我太爺爺是山東曆城縣人,清末時和我太奶奶帶三個兒子逃荒到熱河省朝陽縣,(注:熱河省位於目前河北省遼寧省內蒙古自治區交界地帶)。我太爺爺會武功,在當地結交了很多滿族和蒙族的朋友。我奶奶是蒙族人,大腳,盤頭,和我爺爺開荒種地,我爺爺也會武功,後來開始走馬幫-從海邊販賣鹽去蒙古地區換回騾馬。當時沿途有一個胡子(土匪)是他的朋友,他就和胡子分紅,胡子則負責為他護路,結果他的馬幫成了獨家生意,因此發了大財。1931年那個胡子的兩個對頭-兩個小股的胡子要綁我父親三兄弟的票,我爺爺的那個胡子朋友得知消息就通風報信給我爺爺,要我爺爺全家趕快逃跑。我爺爺緊急分家,用稱糧食的鬥來分大洋,然後我父親兄弟分別逃難,我家來到了紅螺峴,就是現在葫蘆島連山區。這場變故對我爺爺打擊很大,家產都沒了,後來喝悶酒,導致肝昏迷,我爺爺臨死時和我父親說在朝陽的老宅的碾子下還埋了兩缸大洋,我父親後來回去挖,但沒有找到。

東北地區是1948年解放的,當時劃成分的政策是按解放前三年內的成分來劃分,我家1945年就早已破敗,因此被劃為貧農。但1958年朝陽老家的鄉裏大辦人民公社大食堂,那時我家的老房子已荒敗,公社選中了我家的老宅那塊地來建食堂,結果在碾坊的地基邊上挖出了兩缸大洋,這兩缸大洋被社員給私分了。但有人分文未得,因此報告到鄉裏,於是懷疑我家是逃亡地主。

我當時正在錦州一高中讀書,(注:錦州一高中是東北地區名校,遼寧省重點中學)鄉裏把這件事反映到學校,所以在我1959年考大學時,盡管我成績優異,但我報的本科醫學院都不予錄取,我最終隻是被大連醫專錄取,到那才知道原來我的同學都是家庭出身不好的,這是大連醫專的特別之處。

        我於1963年分配在錦西縣醫院,1966年轉去錦西化工廠職工醫院,計劃經濟時代錦西化工廠是國家特大企業,財大氣粗,錦西化工廠職工醫院不論人員還是設備都是錦西地區最好的。我有幸成為梁定中主任的下級醫生。我當時很受院長書記的賞識,並深受梁主任的器重,當時我是公認的梁主任的繼承人。

文革爆發後,1968年梁主任等人被關進了牛棚,一開始沒有衝擊到我,但隨著運動的深入,由於院長書記被打倒成了走資派,梁主任成了反動技術權威,我受出身問題的影響也被關進了牛棚,當時關我們的這個組織叫“毛澤東思想捍衛隊”,我們這些人叫“渣滓隊”。那段時期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時期,我因為年紀最小,事情比較單純,因此沒有吃太多的苦頭,隻挨了張大腦袋4記耳光。我有一年的時間沒有發工資,當時我已經有兩個孩子,生活非常艱難,渣滓隊期間隻有我和老程大哥可以回家,別人不許回家。梁主任被關了半年,那時他隻發生活費,記得他愛人李醫生給他送飯有一段時間是小黃米加一塊紅糖,頓頓都是這個,一天梁主任對我說“你叫小李給我送點醬,裏麵放點蔥和肉沫,再給我送兩包煙”。

最慘的一位醫生,他比較注重儀表,幹淨整潔,因此被一些人認為高傲,有架子。那位醫生為人耿直,也因此遭到一些工人的忌恨。我親眼見到4個人站在房間的四個角,用鞭子打他,打得他抱頭哀號,衣服上到處是血。 

我老梁大哥從到錦西就是沒有一點架子,對病人一視同仁,甚至和很多普通工人稱兄道弟,因此很多工人都保護他,他基本沒挨打。我隻見過一個年輕工人卡梁主任的脖子,我那時還沒有被關起來,我就去製止,那些人惡作劇似的哈哈一笑就走了,從這一點可看出來,就是那種很痞很壞的工人對梁主任還是狠不起來。

我有一陣子和梁主任一起燒鍋爐,有一天大喇叭裏播放江青關於文化大革命講話。他突然脫口罵了一句“這個老B要是不死中國沒個好!”,把我給嚇得東張西望,幸好當時沒有別人在場,我抓著他的胳膊說"這話是要掉腦袋的啊!”

醫院捍衛隊的頭叫張大腦袋,他本是化工醫院的化驗員,文革一來他就起來造反.他文革前是陸清壁醫生的好朋友,陸醫生是特嫌和我們關在一起,張大腦袋要劃清界線,一次,一邊打陸醫生的耳光,一邊說“我過去是你的朋友,現在要和你劃清界限!”。我們都說張大腦袋一腦袋都是壞水,整天琢磨如何整我們這幫人(注:張大腦袋後來死於腦積水)。一天陸醫生身體不舒服,我們那時是牛鬼蛇神都被剝奪了看病的權利,手中沒有聽診器,於是陸醫生躺在床上,我象戀人一般頭枕在在他胸口聽心跳,突然張大腦袋把門踹開闖了進來,非要我交待我和陸醫生在幹什麽勾當。張大腦袋是土生土長的東北人,但是他學老幹部,平時給我們訓話學毛澤東的湖南腔,比如他叫我不叫李奎武,而是叫“黎愧物”,我和梁主任燒鍋,有一次壓力不夠,他就用帶湖南腔的東北土話來罵我們。

         一天梁主任要我幫他找本書看,我給他找到本《三國演義》,用《毛澤東選集》的封皮把書包起來,他一邊燒鍋爐一邊看三國,結果被好心人給匯報了,說他“燒鍋爐不忘學毛著”。還有一次批鬥梁主任,張大腦袋說他畢業於美帝國主義的“約翰遜大學”(上海聖約翰大學)結果當場就笑暴了會場。

         我們每天早晨要列隊跑步,領隊的敲一個破鑼,一邊跑一邊喊,他喊一句: “文化大革命好!”,我們跟著喊一句:“文化大革命好!”;另外兩句是:“牛鬼蛇神跑不了”;“我也跑不了”。

我是渣滓隊裏最年輕的一個,被張大腦袋稱為“牛鬼蛇神繼承人”,文革這些事後來都成了我們的笑料。

前麵的相片就是從渣滓隊出來後,一天老梁大哥拉著我說:“奎武咱哥倆合個影,留個念”。

        後來整個社會陷入一片混亂,我們被放了出來,恢複工作,但沒多久,我們內科兩個主任(梁定中主任,和葉德琪副主任)都病了,我於是成為代主任,主要處理行政事務。大概有兩年左右的時間,梁主任上班時老是按太陽穴,我說你怎麽了?他說他頭痛,他人變得又黑又瘦,經常一根接一根地抽他的劣質香煙,我覺得他是對國家的前途和個人的命運幾乎絕望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近乎崩潰。

        經過了那一段苦難歲月,我們都變得特別能講笑話,特別是我老梁大哥走到哪,都有醫生護士把他圍在中間,他們常常被他的幽默給逗得哈哈大笑,隻有通過這種方式我們才能化解我們心中的苦悶和壓抑,否則我們非得病不可。像他這樣的有著如此複雜的社會關係,他能夠在文革中存活下來本身就是一個奇跡,這主要得益於他的人品和醫術還有他的心胸開闊,文革中很多人沒有被整死,但由於苦悶壓抑而得病而死。

 

擺拍的一張照片-  文革期間梁定中醫生在給大家授課(請留意聽眾的表情)

我認為他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全才,那時化工部特批給他訂一份外國的醫學期刊,由化工廠報銷,他看到精彩的地方,忍不住講給我聽,指給我看,所以他的醫學知識很多當時中國還沒有翻譯過來,在我們的教科書上是找不到的。我遇到疑難病症,我向他請教,他往往拿出他的英文書,給我講解,然後再翻譯出來寫給我。我印象很深的是他的包裏有個眼底鏡,他懂得通過看眼底來看病,這些他都無保留地傳授給我。

        梁主任不僅是我們錦西,錦州地區的第一名醫,就是在遼寧省他也是數一數二的名醫,那時他去參加會診或醫學方麵的學術會議,他都帶我去,我是他的跟班-我給他拎包,同時我還是他的翻譯,因為70年代,他的普通話講得南腔北調,會診時經常講著講著,聽眾眼神就開始發直發愣,我因為長年在他手下工作,我早已習慣他的講話,我就開始幫他翻譯成東北話,所以他開會和會診也離不開我,因為給他做翻譯的緣故這又加深鞏固了我對他的講述的醫學知識的理解。據我所知他是聖約翰大學醫學院在遼寧省的唯一一個畢業生,聖約翰大學醫學院在中國醫學界赫赫有名,而東北的名醫大多是南滿醫科大學的畢業生(注:後來被合並成為中國醫科大學,中國醫科大學源於是中國共產黨創建的第一所醫科院校,其前身為中國工農紅軍軍醫學校和衛生學校),他們是日本人培養的,而正宗西醫在英美,所以包括那些醫學院的專家教授在他麵前可以說是“唯唯諾諾”,但老梁大哥非常謙和,從來都是非常照顧別人的感受。

     1970年代有一天他和我說,將來內科醫學的前沿將是心內科,他說他年齡大了,沒有精力再學習新知識了,而我還年輕,要我朝這方麵好好努力。當時國內非常缺少這方麵的書籍,他就想辦法幫我收集資料,一次內科副主任葉德琪主任去南方出差,買到了兩本一模一樣的心內科方麵的書籍,梁主任想借來看看,葉醫生以各種理由就是不借。梁醫生和我說你是小醫生,和她構不成競爭,你到她那去跟她買,看看能不能從她那買一本。葉醫生還是不賣,和我說她是給一個親戚買的,已經寄給了她的親戚。葉醫生畢業於廣州中山醫學院,也是一個非常好的醫生,對錦西化工醫院也有重大貢獻,但她在業務上一直不服梁醫生。葉醫生是國民黨原三青團區分隊長,文革也挨整,但她從不搞陰謀,也不整人,她很嚴厲,有意見從來是直截了當表現出來。梁主任則和她完全不同,他心胸開闊,從不和她計較。

        原錦西化工廠副廠長譚生彬是延安出身的老幹部,他和我說,毛澤東帶領中央紅軍長征到陝北,譚生彬背著一杆大蓋槍去接應,毛問過他的名字後,說“你是武將,名字怎麽起得這麽文質彬彬?”,還說: “19歲的縣委書記,咋用長槍”,譚說“長槍挺好”,毛轉過身對他的衛士說:“把你的槍給他”。譚是原青海省委書記,1962年受“習,賈,劉反黨集團”和 “劉誌丹反黨小說”的牽連,被貶到化工廠當副廠長,文革時被關牛棚,受到殘酷迫害,把他屁股都打爛了(注:大概造反派還是有所顧忌,不敢打他的要害部位),批鬥時痛得他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往下滴,後來他肝浮腫,身體出現嚴重問題,他要我幫他找梁主任給他看病,但當時梁主任被專政,我那時還沒有被關起來,於是我找造反派說他這麽大的幹部(6級降為8級),要是死在這恐怕你們沒法交待,不如要我給他看看病。於是造反派才同意我去給他看病,可能被我說動,他們也怕擔責任,造反派說“他老婆更嚴重“,你也給看看,當時譚夫人肝出了問題,我治好了他們老兩口的病,等於救了他們的性命。

後來譚生彬給毛直接寫信,得以調到化工部當顧問,梁主任去北京出差順便去看望老兩口,譚生彬夫婦對梁主任說“很想念奎武“,要求化工醫院院長找個機會派我來北京出差。後來果然派我來北京出差,他們夫婦對我特別熱情,非要我住在他家,還要接濟我,但被我謝絕。後來譚生彬問我在工作安排上有什麽要求,我當時正想到北京阜外醫院進修心內科,正苦於無法得到省級單位的介紹信,我就和他說了,譚生彬說化工部是省級單位,我來幫你辦,後來在他的幫助,我得以參加考試,並以優異成績入取。

1985年以來,由於生活水平的提高,中國的心腦血管疾病急劇增加,可見梁主任的遠見。後來葫蘆島市醫院要創建3甲醫院,有一篇關於心血管方麵的論文作為成果上報,當時我作為一個專家參予評審,當時遼西地區就沒有人懂心內科,那篇論文問題很多,有的基本理論方麵就搞錯了,我就委婉地指出了這篇論文的問題,並提出了我的修改意見,我還說“我們不能和其他大城市的醫院相比,人家都搞了二十多年了,我們才開始,就像是一個剛會走路的小孩,走的踉踉蹌蹌,但我們終於邁出了第一步,這是值得肯定的”。我的謙和的態度要當時市醫院的院長非常感慨,他說:“從你的身上我又一次看到了梁定中主任的風範!”。我老梁大哥的光環始終照耀著我,在他離開錦西後,我參加會診,經常有一些熟悉的老醫生說我:“奎武不愧為梁定中主任的繼承人! 有梁定中主任的風範”,現在我可以說我是葫蘆島心內科的第一人,所以梁定中主任是我的良師益友,我是個閑不住的人,我到現在還在工作,我有自己的診所,我的醫術醫德在葫蘆島也有一定的口碑。

        文革後,在我畢業18年後第一次加工資,從55塊5毛加到60塊5毛, 當時還很高興。最叫我哭笑不得的是後來給我落實政策, 書記跟我打官腔:“奎武同誌,你在史無前列的文化大革命中得到了鍛煉和洗禮,你應該感到欣慰和榮幸。我們有那麽多的老幹部,老將軍在文革中含冤而死,同他們相比你所受到的委屈是微不足道的,你要向前看,要感謝黨給你落實政策,我們黨還是光榮偉大正確的。”我就說:“我經曆過文化大革命的洗禮,我覺得我變得堅強了,今後在生活中不論遇到什麽艱難險阻我都不怕,我都能夠克服,我衷心感謝黨和政府對我的幫助和教育”,唉!,文化大革命的罪惡真是罄竹難書啊!

1981年老梁大哥離開錦西去青島報到,我也去火車站為他送行,當時火車站擠滿了人,那時車站管理比現在嚴格的多,對進站上站台的人數有嚴格限製,最後各單位得選派代表和領導進站,人多到什麽程度?像我當時是公認的他的繼承人,還是化工醫院的內科主任,連我這樣的人都沒有當代表的資格。當我準備離開車站回醫院上班時,發現我無法找到我的自行車,因為來的人太多了,站外停滿了自行車。這時還有幾個廠裏的年輕工程師得到消息後急急忙忙趕來,我和他們說梁主任經進站了,你們回去吧。那幾個工程師把單車一鎖就開始爬車站的鐵欄杆。由此可見當時他在錦西地區知識分子心中的地位,那時錦西化工廠有很多大學生,這些人為了離開錦西很多去考究生,每年都有相當數量的人考取研究生,老梁大哥當時在業餘時間教英語高級班,因此很多化工廠的年輕的大學生都是他的學生,文革以後百廢待興,這些年輕人對他這樣的德高望重,知識淵博的人特別尊敬,有的可以說是崇拜他。

老梁大哥離開錦西後,一些老同事說;“人家外科的醫生個個西裝革履,你們內科個個穿衣隨隨便便像你們的老主任一樣”,我就說:“有啥樣的師傅,就有啥樣的徒弟”,除了個別的黨員,我們都以在梁主任手下工作過為榮,有時不知不覺在模仿他的作派。

          我認為他是共產黨改造知識分子的一個成功典型,他真是一個100%的工人階級的高級知識分子。文革時毛澤東說:“醫生檢查一定要戴口罩,是怕別人傳染給自己,這肯定造成醫生和病人之間的隔閡”,於是有一段時間看病不許帶口罩,實際上早在毛澤東講話前,自打我在老梁大哥手下工作起,我就沒見過他看病帶過口罩,比如有時工人氯氣中毒,他到現場去搶救,現場還有毒氣未散盡,他也不戴口罩。我給他做過屍檢的助手,文革時有些重要人物死亡,上麵常要求屍檢,當時錦州地區隻有一個法醫,忙不過來,錦州市經常直接授權梁定中主任作為法醫,屍檢時要求把內髒掏出來,包括檢查大腸裏的大便,他也不戴口罩,我都受不了,直嘔吐,我說你怎麽不戴口罩?他說法醫是不許帶口罩的,因為你所看到的,摸到的,聞到的必須如實記錄,氣味的變化都要記錄。他還精通法醫,而我們國內的醫學院是不學法醫的(注:聖約翰大學醫學院有法醫課程)。這樣的敬業和醫德現在是很少能再見到了!

    老梁大哥在錦西30年,他把他全部的醫學才華都貢獻給了錦西人民。當我們得知他去世的消息,我們都很難過,我們認為如果他要是在錦西去世的,他的葬禮將是空前的,錦西及周邊的大廠礦都會來人,像石油五廠,渤海造船廠,葫蘆島鋅廠,楊家杖子礦務局,錦西化工機械廠,錦西化工研究院和錦州醫學院都會來人。單就錦西化工廠,過去2-3萬在職職工,這麽多年在職的和退休的還有家屬大概不下10萬人,他為多少人看過病?為多少人服務過?如果他不離開錦西,我們認為他起碼會在政協有個位置,當上市領導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

       上了年紀,喜歡懷舊,這些年常常想起過去的老朋友,老同事,我老梁大哥離開錦西已經30年了,現在隻有一些老人還知道他,東北本是個缺少曆史人文底蘊的地方,葫蘆島也是個移民城市,本來就沒什麽曆史文化名人,現在的所謂名人主要是一些解放戰爭時期的軍隊幹部,還有些是偽滿時名人,我老梁大哥在葫蘆島的30年是個傳奇,他是不應該被遺忘,他的才華,人品和貢獻是應該被葫蘆島人民所紀念的。最近電視裏在演《闖關東》,我是一集不拉地看,裏麵的老李頭就像我太爺爺,有的情節要我看得直流眼淚,我心目中山東人的形象是:仗義正直,有擔當,不向惡勢力低頭,我老梁大哥是廣東籍的上海人,個子矮,人瘦弱,但在我的心目中,他的形象一直就是一個山東大漢!-他永遠活在我的心中。

 

記錄者補記:

在我向《民間曆史》發稿後,原文中涉及到的一位長輩表示不妥,他認為文化大革命早有定論,寫“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暴露別人的隱私,有損文章涉及的人物的形象,並且無助於提升我父親的形象。為表示對這位長輩的尊重,我將原稿召回,並將所有涉及那位長輩的內容刪除,也將其他父親的難友的名字隱去,以免損及前輩尊嚴和形象,同時再次征求李魁武叔叔的意見,李叔表示同意發表,並對形象發表如下議論:

文化大革命的口號之一是“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當時所有的技術骨幹都成了“反動技術權威”或“牛鬼蛇神””都沒形象了。他還說:你爸在你眼中的形象大概是幽默詼諧,不修邊幅,他從“渣滓隊”出來後就成了那個形象了:文革前他是分頭,金絲邊眼鏡,西裝打領帶,三接頭皮鞋,白大褂洗得幹幹淨淨;渣滓隊放出來以後是`:平頭,塑料粗邊眼鏡,深藍軍便裝,老皮鞋-從來不帶擦鞋油的,白大褂扣子丟了2-3個,白大褂口袋上還有個洞,聽診錘把子從洞裏伸出來-“工農一體化了”。“他文革前的形象你沒有見過,因為你還沒出生,他那時的形象是才華橫溢,意氣風發,特別是在他會診時,他一發言,下麵是鴉雀無聲,那才是他的真正的形象!”

最後他意味深長地說道:

不思曲直還故情

白發相逢笑談中

附錄:

50,60,70年代東北是中國的發達地區,特別是50年代,東北是中國的工業基地也是中國的最發達地區,那時錦西化工廠職工醫院有幾位名醫,除我父親外,僅我所知道的有如下幾位:

 

1.曾慶瑜院長(不確切知道他的名字),人稱“老曾頭”,他是我父親的忘年交,原南滿醫科大學畢業,曾做過國民黨的高級軍醫官,他的夫人好像是丁肇中的親姑故。

2.佟剛主任,他是哈爾濱醫科大學6年畢業,外科主任,醫術高超。

3.葉德琪副主任,她是廣州中山醫學院畢業,下麵是一位前輩在我博客上留言對她的描述:“葉德琪醫生是為了追求愛情放棄優厚生活和良好的工作環境從廣州中山醫學院調到錦西工作,一直到丈夫張惠民教授級高工去世才回廣州,葉醫生為錦西化工醫院作出很大貢獻。葉德琪醫生曾為我看過病,留下非常深的印象,我曾在化工醫院住過院,為她嚴謹細致真誠的醫療作風感動,病房護士一聽說葉醫生要來查病房,個個像小學生準備考試那樣認真作好準備緊張等待的樣子,至今難忘。她為化工醫院樹立了模範榜樣。葉醫生的丈夫張惠民教授級高工是化工廠技術高手,因為對氯化苯生產作出傑出貢獻1954年就被破格提拔為工程師,他身體力行一直奮鬥在第一線,受的氯化苯等化學品物毒害多,80年代時我就聽說他得了化工職業重病,後來又聽說過世了葉醫生才回到了南方老家。張惠民高工和葉德琪醫生是那個年代千千萬萬高級知識分子為祖國的發展貢獻一切的傑出代表,曆史會記載他們,不會忘記!!”

 

後排右邊第一人為梁定中醫生(1958年的形象)

從左至右:葉德琪醫生,陳學龍醫生,梁定中醫生(1970年代形象)


後排左二為佟剛醫生,前排左二為梁定中醫生(文革後期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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