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過隙,靜坐聽秋蟬

三角街中蓬達路,桃源縣裏仙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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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蓮

(2020-08-09 17:53:03) 下一個
榴蓮一身都是寶,它的果肉可以吃,外殼可以跪人,氣味還可以熏人。
在廣東第一次吃到榴蓮。那時物流沒有現在發達,水果們還不能享受坐著飛機和冷氣車到處玩的待遇,荔枝、蓮霧、火龍果等等熱帶亞熱帶水量隻有在南方市場上才能露臉,榴蓮這種異國舶來品更是難得一見。
帶榴蓮來的朋友熱情地說,試一試,大部分人頭幾次都吃不慣,甚至還有聞到味兒就吐的,但多試幾次就習慣啦,有的人吃個兩三次就會覺得很好吃,一輩子都離不了啦咯。
我們沒等到第二次,就都覺得很香很好吃了。被朋友說中了,看來這輩子都離不了它了。
於是假日裏帶了一個回福建。臨行密密縫,味恐時時熏。把它藏在紙包裏,裹了一層又一層,悄悄放在大巴車的行李艙中,還老擔心異味散出,遭人白眼。
到了家,打開外殼取出果肉,一時間,揮發性有機物質的分子濃度指數級上升,從黃口小兒到白發曾祖母,聞到味兒後如入鮑魚之肆,一個個掩鼻而走。
鄰居張家的心在嬸,是東南亞回來的歸僑。在我的記憶中,她和街上其他的阿婆阿嬸沒有任何區別,吃一樣的東西,說一樣的話,罵起小孩來一樣的音調鏗鏘,也從來沒有說講過在南洋的事情。在閩南,南洋華僑又叫“番客”,雖然還不至於家家都有,但也絕不罕見。像泉州,戶籍人口六七百萬,出海的華僑也有這個數,心在嬸在其中,再普通不過了。
不過她今天讓大家刮目相看。大家避之不及的榴蓮正合口味,先大口後小口,不一會兒一塊接一塊地落入腹中。吃完後,她咂咂嘴說,是這個味道,小時候年年吃,哎,多少年啦。
似乎是回味了一下,她又說,那時候老說一句話,叫"榴蓮吃得香,唐山查某哭無尪"。
這句話的意思我們自然懂,就是說喜歡上了南洋的水土甚至“番婆”,拋妻棄子不回大陸了。這種情形也時有所聞,故土情深,也有比不過異國風情的時候,隻是這鍋,落到了榴蓮上。
為什麽是榴蓮而不是芒果椰子菠蘿蜜?為什麽不是咖喱肉骨茶九層塔?十幾年前,我在雅加達拜訪過祖父一個兒時好友,他強烈推薦當地的avacado,果實攪碎成糊狀,發出淡淡的香味,頗為爽口,確實是中土所無的美味。這位長輩青年時便渡海離家,幾十年來在印尼成家立業,開枝散葉。他講閩南語和印尼語,記得一點國語,不會英語;兒子和大陸有生意往來,會普通話,但不會英語;兒媳婦會英語,但不會普通話和閩南語;我則是不會印尼語,結果四個人一起吃飯時,四種語言交錯往來,紛繁而有趣。老人不時提起老家的房子、田地,還有屋頭的荔枝樹。但我想,當地這清香的牛油果,也陪著他幾十年了吧。
當然,榴蓮的外殼堅硬多刺,內裏軟綿微甜,氣味刺激撲鼻,在喜惡上更具區分力,是香是臭,任人自己感覺。這使得它更有資格成為一個文化符號。差相仿佛的,菠蘿蜜算一個,可是外殼軟了些,果肉脆了點,氣味淡了許多,不夠有衝擊力。難怪香港的導演隻肯拍《榴蓮飄飄》而不肯拍《菠蘿蜜飄飄》了。
所以說,榴蓮一身都是寶,吃完之後,還飄著曆史,文化和鄉愁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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