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K城已是深秋時節,早晚有了涼意。太陽升起的上午,蜥蜴照例會吸附在朝東的窗玻璃上享受溫暖陽光。我知道,它不會是去年見到的那一條,就象生命中遇見的人和事,絕無重複的可能,所謂滄海桑田,往日不會再來。
Bella進入我生活的時候,我還是剛工作不久的小醫生,盡管臉上的青春痘不再彼伏此起,但身體裏的荷爾蒙時不時也會有動靜的。五年的大學生涯,校規雖說是不允許談戀愛,但談著的想談的又豈止少數。五年後回頭看,真羨慕那幾對很早就開始默默耕耘的幸運兒。而那個愛而不得的老同學畢業後也很快找到了意中人又很快有了孩子幸福滿滿。那時還傳播著一個小道,有個鄰係的同學,因偷窺女浴室被發現受了處分,當時大家都議論紛紛,都為他不值,想想好不容易進了大學,又是學醫的,行為卻象一個社會青年,一個小流氓,屈服於精蟲上腦,行為失控了。這事發生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可想而知,他付出了代價。想來現在他也該六十了吧,不知他自那之後過得怎樣。
Bella個不高,但長得勻稱,藝術係的學生嘛,自有那種吸引人又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流露在舉手投足間。尤其是那雙眼睛,讓我印象深刻。大學期間去交大看大學生文藝匯演,陳衝風風火火地擦身而過,再顧已是她的背影,時尚的牛仔褲勾勒出異性的風韻。
Bella好象也喜歡穿牛仔褲,加上一件白色的短夾克衫顯得青春洋溢。
自那日下午Bella來找我,之後她不時會找我看一些小毛小病,期間也說些無關毛病的話。見麵次數多了,自然地也就慢慢熟悉起來,熟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她會在我午休的時候找過來。往往是她說我聽,她問我答。那時她說得最多的好象是和一個男醫生好了又不好了的故事。她好像陷得很深卻又因為什麽而決絕地離開了他。她好像不開心又好像很開心和我交往,真的不知道她為什麽要找我這個不搭界的人聊這些,有時候我會忖,也許我從事的工作和她的ex-boyfriend一樣,也許她喜歡醫生這個職業。
我已經忘了我們什麽時候開始約會的,也忘了有幾次了。記得有一次,她請我幫她拍幾張風景照,約了一起去中山公園。那時出門很簡單的,她去學校食堂買了好幾個淡饅頭,裝在背包裏鼓起來一塊,她說今天她請我吃白饅頭加汽水。我們是坐公共汽車去的。大學畢業後我就開始喜歡旅遊了,那時已擁有一架小小的135相機,所以就有她給了我一次機會獻殷勤,其實我拍照水平一般般。
照片拍了肯定不止一張,她說她都喜歡,有一張我覺得景取得蠻好:綠色的草地、綠色的長椅,她坐在椅子的一側,扭轉身體,雙臂支在椅背上,兩手托住臉頰默默望過來……也是在那天,我體會了什麽是女孩子的心情,陰晴不定!她說她有一次跟他去長風公園玩,她情不自禁摘了一朵花,恰好被園丁阿姨發現,要罰五分錢,那天伊難為情死了。她說他會拉小提琴,還會唱卡門給她聽。她又說她要出國,去美國,已經開始準備了。
膠卷印出來後,她說都好,我隻選了那張,那張照片上有她那雙憂鬱的眼睛,憂鬱的神態也感染了四周,春暖花開的中山公園也顯得鬱鬱寡歡起來。也因了這個原因,那天,我放棄了我的初吻,而那天,儂是答應我的。
我們依舊交往下去,有時逛逛徐家匯,也會在光啟公園裏兜圈子,有時會一起抬眼望向天主教堂,教堂的尖頂在陽光照耀下金光閃閃。去美國,肯定會見到許多教堂的。有時會去她家小坐,有點小錢的時候會走到附近的小西餐廳品一塊小蛋糕,小廳就開在人民公園門邊上,我們一邊吃,一邊漫無目的地看遊人從人民公園進進出出,看南京路上的汽車來來去去。
我們都清楚,我們之間不可能有結果。也許是一種本能,一種朦朧的情愫,因為彼此需要 ,我們走到一起。
相比較以後人生的波瀾起伏,這段時光是愜意的,雖然,在最後的尾聲裏,也享受了轟鳴的飛機載著她從虹橋機場出發,高高飛過我家的房頂,我心裏切實感覺到的不爽。
那年我廿七歲,她廿五歲,交往了一年多,沒有拉過手,沒有相擁過,當然,我也沒有來得及獻出我的處男吻。
也不知她當時是何心事。
今人也許會笑我這個老人的老故事,但我覺得老故事也有它的感人處,至少那份傻傻的真誠和純真和克製,對異性的。
有時候我會被自己感動。
往事隻堪回味。
喜歡聽樸樹的歌“那些花兒”
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
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
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們已經離去在人海茫茫
她們都老了吧 她們在哪裏呀
幸運的是我曾陪她們開放
啦…… 想她
啦…… 她還在開嗎
啦…… 去呀
她們已經被風吹走散落在天涯
有些故事還沒講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歲月中已經難辨真假
如今這裏荒草叢生沒有了鮮花
好在曾經擁有你們的春秋和冬夏
她們都老了吧 她們在哪裏呀
幸運的是我曾陪她們開放
啦…… 想她
啦…… 她還在開嗎
啦…… 去呀
她們已經被風帶走散落在天涯
啦……
啦……
啦……
你們就像被風吹走插在了天涯
她們都老了吧 她們還在開嗎
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