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1日蔣委員長發出電報訓令,“查鄂北之敵自佳日進至唐白河畔,似已完成其作戰計劃,開始撤退矣。”很明顯這是一個缺乏常識的錯判,和日軍打了快三年,以往的大規模作戰、什麽時候日軍打了9天就完成作戰計劃、準備撤退了?日軍到了“佳日”正麵擊潰第84軍、北麵擊潰第30軍、南麵擊潰第37師、第180師等部隊,占領了棗陽,這就是日軍此次作戰的計劃嗎?委員長,您是不是太小看日軍了?以前的會戰吃的虧沒有這麽“和風細雨”的吧?
“我軍依適切之機動,粉碎敵人包圍我軍於襄東平地之企圖,並造成反包圍之態勢,殊堪嘉慰。”
北、南、正三麵,但凡與日軍對戰的“廣正麵”都是一觸即潰,甚至是不觸也潰、望風而逃,這都能看成“適切之機動”?由此竟然“殊堪嘉慰”,這得笨到什麽程度才能這麽傻啊?唯一可說的是日軍第11軍的司令官園部和一郎是個大本營派來的馬屁精,竟然放任湯恩伯第31集團軍在北路側背安然集中兵力,這才有委員長所謂的“反包圍之態勢”。
有了錯誤的判斷自然就有了錯誤的命令,“仰即督率所部,克服一切困難,不眠不休,各向任務邁進,乘敵脫離據點態勢不利,及補給缺乏之好時機,努力一舉將其殲滅。”
“仰即督率所部”是說訓令發給的各位長官,“老河口李長官、南陽孫付長官、唐河湯總司令、宜城張總司令、宜昌郭司令”,讓他們“一舉將其殲滅”。動不動就要“一舉將其殲滅”,委員長你自己掰著手指頭算一算,你啥時候把人家“一舉殲滅”過?!
在此訓令下,各部向日軍發起反擊,特別是北路湯恩伯第31集團軍對日軍第3師團第29旅團的打擊尤為強烈,使其“陷入重圍”,而配屬作戰的石本支隊則遭到了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
在此情況下,日軍第11軍更改策略,北路第3師團撤退,實施誘敵深入,而第13、第39師團對南路第33集團軍渡河的部隊進行圍剿之後,再回師棗陽圍殲這幫準備“一舉殲滅”自己的國軍。
不過北路第3師團的情況壞的比預料還差,南路第13、第39師團對第33集團軍的圍剿隻好草草結束回師棗陽,即便如此還是摧毀了第33集團軍張自忠總部。
第3師團於15日夜撤出棗陽,16日國軍收複棗陽。
大勝!
委員長在11、13日發出了攻擊令,16日就收複了棗陽,這就是委員長所說的不折不扣的“偉大勝利”!喜訊迅速傳遍大江南北,第5戰區前線後方一片歡騰!委員長自己當然也是“殊堪嘉慰”,當然唯一和大勝消息衝突的就是張自忠的戰死。
國軍上上下下都忙著享受大勝的快感,並沒有對下一步的行動作出計劃,甚至是對敵情再做偵查,其實日軍第3師團退出棗陽也未走遠,第一線部隊近者一公裏,遠著也就是四、五公裏,不僅僅是沒有潰敗的跡象,反倒是擺出了反攻的架勢。至18日,第13、第39師團集中完畢,日軍三個師團以棗陽為中心擺成東北至西南的陣線,19日拂曉全線發動攻擊,各部國軍立刻從“勝利之師”變成了潰不成軍,用日軍的話來說就是“敵人狼狽不堪,又向西和西北方向潰逃”。
日軍的用詞也比較酸,“又向西和西北方向潰逃”,半個月前就是這樣,現在這是第二次啦,真的是好無聊啊。
第5戰區的各個部隊早已在李長官的帶領下練成了打敗仗的本領,那就是見勢不妙轉身就逃,如此可以一敗再敗而不至於招致大的損失不是?而且不僅僅是李長官親手調教出來的桂係部隊如此,戰區所轄的部隊亦如此,即便是在李長官手下待過的也如此,湯恩伯也了解李長官的“水來土掩”戰法,能擋就擋,不能擋就跑,第31集團軍也是扔下棗陽反身就跑。唯一例外的就是剛剛從江防軍調來的周罍第75軍完全不知道第5戰區的作戰脾氣,在滾河南展開阻擊日軍第39師團。不過整個戰線崩潰,第75軍自然被牽扯後退。
麵對日軍潮水一樣的進攻和本部潮水一樣的潰退,李長官並不慌張,反倒是覺得日軍這是送上門來找死一般,當夜10點就布置計劃反擊日軍,“戰區以擊滅敵軍之目的,以主力在現陣地激勵阻止及遲滯當麵之敵,以大洪山及其以北地區各兵團向北急進,斷行夾擊消滅敵主力於唐河以東地區。”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日軍此戰的目的是“將其誘至唐河以東予以消滅”,看來雙方就要在“唐河以東”展開大戰啦。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日軍的惡毒計劃是不會得逞的,第5戰區的各位軍頭都十分清楚,李長官所謂的“作戰計劃”就是放屁——你要是執行了李長官的“作戰計劃”那就是執行了日軍的作戰計劃,都兩年啦,第5戰區的作戰方針就是這樣一個樸素的道理。
李長官計劃“統限於馬日拂曉實施攻擊。各軍行進中應不受敵小部隊之牽製,斷行前進,參加會戰。”而前線各部確實是“不受敵小部隊之牽製”,不過不是向前實施攻擊,而是“不受敵小部隊之牽製”地望風而逃,到了李長官計劃的攻擊時間“馬日”,也就是21日,日軍第3師團已進至鄧縣,第13師團進至老河口東20裏,第39師團由於遭到第75軍的抗擊,前進最慢,進至樊城襄河東岸,在此期間由於偵查錯誤,日軍第39師團第233聯隊渡河時誤登白河中央沙洲,遭到對岸國軍湖北保安4團的集火打擊,聯隊長神崎哲次郎大佐以下三百多人登時喪命。
李長官對自己“斷行夾擊消滅敵主力於唐河以東地區”的作戰計劃當然也沒有當真過,不過日軍進攻和自己的部隊潰敗都如此迅速還是出乎了預料。本來第75軍是守在呂堰,也就是讓那個鍾毅第173師護駕守的屏障,結果部隊潰散不說連師長鍾毅自己也送掉了性命,隻好讓第75軍去守呂堰護駕。沒想到日軍棗陽反擊,自己的部隊稀裏嘩啦,李長官隻好把人家江防軍調上去抵擋,這下子呂堰就閃開了口子,日軍第13師團竟然一下子衝到了門口!
雖說在精神和物質上做了兩手的充足準備,李長官還是嚇了一跳,好在但凡會戰,長官部往後撤已成了第5戰區的習慣動作,所以此次的後撤比起前三次會戰完全就不在一個檔次了,完全是井井有條、有條不紊,與以前的慌張來比,簡直是慢條斯理,完全是撤退新常態,已經到了撤退新高度。
麵對洶洶敵情李長官是成竹在胸,先修書一封給武當山太元紫霄宮空虛道長,知會一聲長官部預備上山,空虛道長什麽“江湖道義、民族氣節、俠之為大、為國為民、武林至尊、少林寺禿驢徒具虛名”連吹帶捧啥的,洋洋灑灑好幾張紙,結果送信的參謀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回來了,“人家看見俺就把山門關了,在門裏喊你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讓日本人捉了去最好。”
“沃特?!”李長官十分奇怪,當年自己和空虛道長聯手禦敵的江湖道義怎麽說沒就沒了?難道這個空虛道長已經存了投敵的念頭?想把俺這第5戰區長官部賣給日本人?
“不是!”送信的參謀嘴一撇一臉的不耐煩,“不是人家想賣了長官部,而是咱們在山下遇真宮的幹訓班大搞‘破除迷信、鏟除偶像’,拆了人家的宮殿、毀了人家的泥塑、熔了人家的銅像,氣得空虛道長要上吊,到了這會子,人家還能收留咱長官部?”
一聽這話,李長官是氣不打一處來,而是氣打兩處來,一處氣是來自幹訓班,簡直是一群敗家子,二處氣是來自空虛道長,拆了道觀以後再建就是了,總歸都是武林同道,現在江湖不救急,將來辦你個漢奸!
氣歸氣也沒啥辦法,總不能再把人家的紫霄宮再拆了不是?於是長官部撤往武當山以北的均縣鎮,直接鑽進山裏讓日本人找不著。而李長官自己則帶著作戰部門還是撤往石花鎮,那個均縣鎮實在是太山裏了,不要說日本人進不去,連無線電信號都進不去,如何指揮下一階段的會戰?李長官隻好退而求其次,兩害相較取其輕,撤到大巴山腳下的石花鎮,如果不行那就再跑好了。
多算勝少算不勝,事事料敵先機,李長官早早就在老河口背後的襄河東岸是多備木船、西岸是多備騾車,如此長官部順利撤過襄河,秩序井然、秋毫無犯,簡直是撤退史上的新高度,完全可以寫入西點軍校的經典戰例讓他們學習去。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十萬百姓隨行,讓李長官再演一出劉皇叔“欲投江而死”的曆史名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