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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74師不斷發起衝鋒的時候,總部後麵的特務營正在原地休息,聽著前麵一片片的槍聲、爆炸聲,眼看著第74師的傷員一個接著一個往下抬,劉承業就和老趙說,“準備戰鬥吧。”
老趙和幾個老兄弟互相看一眼點點頭,這回跟著總部跑了6、7天了,看著人家都打了好幾仗了,這回肯定是輪到自己了。劉承業讓幾個兄弟回連裏準備戰鬥,自己帶著通信員小石頭先跑上來看形勢、等命令。
現在這個形勢劉承業也很發愁,地形平展無可依靠,日軍的炮火發揮無遮無擋,而己方兵力並不占優,也無法做大範圍迂回。這些情況張自忠自然也很清楚,不過他一直認為北麵15裏的第180師隨時可以突破日軍的阻擊南下,那樣的話己方兵力優勢,擊退當麵日軍不是問題。
張自忠一回頭看見劉承業和手槍營營長杜蘭喆站在一起正看著自己,張自忠心裏點點頭但是也顧不得別的了,“劉承業,你能不能拿下方家集?”
劉承業早就在心裏合計好多遍了,自己拿下方家集不是問題,但是守不住啊,日軍炮兵自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如果是讓第74師迂回攻擊日軍炮陣地、他們的力量也不夠,如此的話,己方一直處在挨炸的地步,沒有還手的能力,兵力不夠、沒有打勝這一仗的可能性。
“能!”劉承業隻能挺胸脯答應下來,這是渡河之後第一次上陣,又是在這樣的緊要關頭,當然不是緊要關頭也不會找你,一問就慫,那還成樣子嗎?!
“好!給你兩個小時拿下方家集!”張自忠吼了一嗓子。
“是!”劉承業轉身告訴小石頭,“把部隊都拉上來。”
“是!”小石頭在部隊待了也快兩年了,也算是老兵了,可年齡還小呢,喊了一聲“是”,話音還沒落地、人已經跑得沒影兒了。
劉承業走到張自忠跟前準備說一下自己的方案,“總司令,俺準備把……”劉承業指劃著第74師重機槍陣地正要說,張自忠心裏惦念第180師,煩悶得很,一揮手打斷劉承業,“你現在是方家集前敵總指揮,兵力為特務營、總部迫炮營。不用匯報,兩個小時拿下方家集。”張自忠說完轉身就走回總部。
此時天剛過午,張自忠往回走到半路,迎麵特務營的隊伍像刮風一樣衝了過來,張自忠避在一邊看著部隊。帶隊的老趙看見了老總,停下腳步抬手敬禮“報告”還沒喊出口,張自忠向方家集方向一揮手,老趙嘴裏的“報告”兩個字就變成了一個字——“是!”扭身就跑。
老趙把部隊安置好,帶著棍子、李大刀、滑頭、陳芳德就先上來領受作戰方案。劉承業心裏也想好了,這個方家集隻能拿下一半和日軍打成對峙,如果全拿下來,日軍炮火全覆蓋下來,待在集裏就是等死,如果全撤出來,開闊地的進攻實在是太可怕了。所以呢,這個方家集要一次就衝進去,衝進去搶奪幾個堅固院落作為支撐點,和日軍打成對峙、拉鋸也就這樣了,然後等待第180師的增援。
劉承業和大家說了一下自己的考慮,大家自然也無話可說。這一年來演習也不知道搞了多少,實彈演習全營還搞了兩次,演習完幾個人就是使勁兒說這個仗打得怎麽樣、該怎麽打,有時候陳芳德還冒出來幾句軍校教的什麽理論。幾個人也起爭吵,吵起來誰也不服那就按照自己的想法下次演習見,這一年滾下來幾個人的想法基本都統一了,劉承業現在一說也都理解了,就這麽打吧。
首先要避開第74師的正麵衝擊路線,已經在這條路上衝了四、五次了,日軍的炮兵都不用瞄準、矯正了,一連、二連分別從東北角、東南角向方家集發起衝擊,三連在正麵搞一搞佯動。
現在的關鍵是劉承業記得有十幾發煙霧彈,一定要利用煙霧掩護部隊衝過開闊地,衝進集裏就不怕了,劉承業他們有很好的穿牆攻擊經驗,小鬼子是頂不住的。
幾百米的開闊地,隻要兩分鍾的煙霧掩護就行,幾個人圍著這十四顆煙霧彈合計了一會兒定下了怎麽使用,於是各人回去準備戰鬥。
半個小時後,一、二連都運動到了出發地做好了準備,機炮連和迫炮營也都標定了目標,陳芳德親自掌握兩門迫擊炮專打煙霧彈。
劉承業一聲令下,三連在正麵吹起了衝鋒號,喊殺聲大作,其實隻有幾個人在彈坑裏、道邊跳來跳去,日軍的炮火立刻就打了下來,而迫擊炮立刻向標定好的日軍火力點打了下去,而煙霧彈也從一連、二連的出發地開始一路向方家集打過去,造成一趟煙霧籠罩的衝擊路線,一連、二連一聲不吭衝進了煙霧裏。
要的就是日軍轉移火力的這一點兒時間,等到日軍炮火向煙霧打過去的時候,一連、二連的尖刀班已經衝到了集子邊上,打起兩顆綠色信號彈,後邊的迫擊炮趕緊停止壓製,這邊幾個炸藥包就扔進了院子。
劉承業平時就告訴戰士們炸藥包是不要錢的,因為確實是不花錢的,守著一個集團軍的總部,多少炸藥都能搞得到,而且別人也不用,你想綁多少炸藥包都可以,不像手榴彈,一顆一顆都有數,而且這東西比手榴彈好使啊,手榴彈裏麵才裝多少藥?一兩都不到是不是?咱這捆上二斤藥!隻不過不能像手榴彈扔的那麽遠,不過隔著牆往院子裏扔、你要扔多遠?進了戰壕炸個火力點、你要扔多遠?是不是?
以前打仗穿牆攻擊時,都要往院子裏扔好幾顆手榴彈,那也打掃不幹淨,現在一個炸藥包扔過去,全部門窗都粉碎,暴露的鬼子都被炸死,有遮擋的也震傻了。以前在演習的時候,有個二不楞班長要捆一個五斤的炸藥包,讓劉承業給嚴厲製止和耐心哄勸下去了,“需要的時候你把兩個炸藥包捆在一起行不行?捆三個!”聽到劉承業這麽說,這個二不楞班長才打消了捆五斤炸藥包的主意。
現在突擊班的小夥子都是挑過的,身子高、胳膊長,平時也練過,一個人一墊步,另一個紮好了弓步、倆手往上一抬,頭一個就翻過牆了,一般兩三米的牆根本不需要再費勁打洞了。就這樣炸藥包一響,兩三個小夥子就飛過去了,那邊院子裏基本都平了,即便剩下兩個也是傻得暈頭轉向的,順手就解決了。
用炸藥包打院落戰是最有效的,這都是劉承業他們血的經驗而來的,手榴彈扔過去,隻要有一個拐角躲避就傷不著,現在用炸藥包,簡直是沒有什麽死角。以前演習沒啥感覺,現在實戰,小夥子們覺得太過癮了,另外讓戰士們搞不懂的是,死在地上的這幫小鬼子好些都是光溜溜的,一片衣服都沒有,難道這幫家夥打仗就不穿衣服?
戰士們扔炸藥包是越扔越過癮,後來幹脆就拿它幹吧。一發現鬼子的蹤跡,機槍後邊一壓製,這邊就有一個戰士摸到前麵了,一個炸藥包扔過去肯定解決問題。如此推進很順利,很快就占領了半個方家集,前麵是穿集而過的大路,劉承業有過交代,先打到這裏再說。
前麵在集裏攻擊,後續部隊分散增援,三兩個人一組跑過開闊地,日軍炮兵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即便是打也打不著。就這樣一連、二連都進了集子,隔著大路的火力點也都建立好了,現在需要的就是炸藥包。
現在戰士們也明白了,要隻是一兩個人跑來跑去,根本就不用怕鬼子的炮彈,一個是懶得打,再一個你跑起來了,炮彈追不上你。就這樣,炸藥包一趟一趟就運上來了。小鬼子在路那邊一發動反擊,這邊隔著院牆就是一片炸藥包扔了過來,別說炸了,就是這巨大的爆炸聲也震得人魂飛魄散,小鬼子衝了幾次幹脆放棄了,槍炮聲漸漸平息了。
太陽已經落在了西邊的樹梢上,劉承業趁著這個時候進集子裏看看,一連二連的火力點都很好,戰士們的情緒特別飽滿,這就是因為仗打得順,傷亡不大,總共有二十多個戰士陣亡、二十多個戰士重傷。劉承業的感覺不是太對,和棍子、李大刀碰了一下,都有這個感覺,對麵日軍的反擊並不是太用力,是不是準備明天來狠的?不管怎麽樣,劉承業覺得在這裏對峙下去不會有什麽積極的戰果的,必須要有新的部隊加入才行。左縱隊裏還應該有個第180師,可為什麽還沒有到呢?
渡河已經6、7天了,部隊攜行的糧食已經全部吃完了,劉承業想也沒想就讓棍子、李大刀就地搜集糧食,給外邊的三連、機炮連也送去。劉承業翻了幾具日軍光溜溜的屍體,找到兩個身份牌。炸藥包雖然沒有破片傷害,但是氣浪的衝擊殺人也沒問題,而且會把衣服全都扯掉,這就是戰士們覺得小鬼子打仗不穿衣服的原因。
雖然找到兩個身份牌,劉承業雖然看出來上麵寫的是是第233聯隊,但是搞不明白是哪一支部隊,正好帶到總部去。
張自忠當然知道已經“拿下”了方家集,但是沒有第180師的消息還是很著急。張自忠判斷方家集當麵的日軍應該是昨天在梅家高廟逃走的日軍,昨天以為是向南逃掉了,看來是向西走了在方家集被追上了,不過沒有第180師,還是沒辦法解決這一大股日軍。
張自忠剛給委員長發了一封電報匯報戰情,“即到。渝。委員長蔣:影密。報告:一、職昨率七十四師、騎九師及總部特務營與南竄之敵約五千餘名血戰竟日,創敵甚重,晚間敵我相互夜襲,複激戰終夜,……我各部繼續六七次之血戰,犧牲均亟重大,但士氣仍頗旺盛,現仍在方家集附近激戰中。二、我三十八師、一七九師昨已將新街敵數百名擊潰,當將新街克複,現仍繼續向南追擊中。三、據報,殘敵一部約千餘人因被我各處截擊,現企圖沿襄河東岸南竄,已飭三十八師、一七九師努力截擊中。謹聞。職張自忠叩。刪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