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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蔡離著駐馬店還有80裏地,劉承業不打算走快了,兩天到就行,一路上讓大家互相熟悉熟悉、整理整理隊伍。到了中午打尖的時候,老趙跑過來笑嘻嘻地說,“給營長配個勤務兵。”
劉承業聽了一愣也就暗自笑了,這都300多人了,還不是一個營嗎?抬眼看老趙身後跟著一個半大孩子,穿的軍服啼哩吐嚕的,小身板在衣服裏麵直晃蕩。這是老趙剛剛撿來的,正坐在路邊發愁呢,讓老趙一把給拽了起來,“幾歲了?!”
小家夥還會打立正,“報告長官,十七八了。”
老趙看看這個小家夥滿臉塵土眼睛下麵的兩行白水印,肚裏一笑眼睛一瞪,“到底幾歲?”
小家夥把脖子縮了一縮,“十六。”
“哪兒的人?”
“太、太康梁莊的。”
“哪個部隊的?”
這下子問著了,小家夥眼淚快下來了,“報告長官,俺不知道。”
老趙都快繃不住了,壓了一口氣,“那你是咋當兵的?”
小家夥眼淚終於掉下來了,“俺也不知道。俺站在村口看部隊,過來幾個人擰著俺的胳膊架上就跑。跑了半天停下來給俺換了這身衣裳。然後又跑、跑的跑的就跑丟了。”小家夥開始抹眼淚。
黃綠軍裝,應該是中央軍的。老趙扔給這孩子一塊大餅,“叫什麽?”
孩子抓過來就啃,“石頭。”
“大名?”
小家夥一邊咬著大餅一邊歪著腦袋想了一下,“梁石頭。”老趙一聽明白了,梁莊的梁石頭。等他吃完,拽著就找劉承業來了。
梁石頭半張大餅進了肚這會子有了精神,劉承業看看孩子挺機靈的,一想也是,不光是要有勤務兵,還要配幾個通信兵啥的,營長的擔子重啊。於是讓老趙給找一支槍來,劉承業給石頭配好裝具,到了晚上宿營的時候交給他如何打槍、嘮嘮家常。
就這樣不緊不慢走了兩天,路上又收容了幾十號人,各連搶著要,搞的老趙暈頭轉向的。趙德芳撿了一門82迫擊炮,劉承業說不要帶了,太大太重了,一門炮就近百斤,一個炮彈就十來斤,帶不了幾發。趙德芳是既不甘心又不服氣,可是沒辦法,隻好多搜集機槍子彈、60炮彈。
部隊走到駐馬店一打聽,有過部隊,可是走了,聽說在泌陽有大部隊,200裏地。劉承業一聽有些發愁,怎麽跑得那麽遠?連駐馬店這麽大的地方都不要了?回來和幾個老弟兄一商量,湊錢買糧食,再堅持三天,但願到泌陽能找的部隊。滑頭說走快點兒,兩天到,能省下幾百斤糧食,劉承業苦笑一下,別省了,走得快了部隊容易走散了。劉承業心裏暗自埋怨自己,也就是,要是駐馬店駐有部隊,附近怎麽會有散兵?早教他們給劃拉走了,早起出發!
臨出發前劉承業集合隊伍宣布,想離開的現在就走,這裏是駐馬店,平漢鐵路的大站,去哪裏都方便。如果現在不走以後再走就算逃兵。這下子有幾十號人站了出來,基本都是南方人,或者回家或者再去找原部隊,差不多都在老趙的掌握之內。路費是無論如何發不起了,每個人兩張大餅就算遣散費。
順著大路南下50裏就是確山,再往西拐140裏地才到泌陽。三天後的傍晚到了泌陽城郊,劉承業讓部隊休息,第二天早上帶著老趙、黑鐵、劉連子幾個人進城找部隊去,勤務兵小石頭就不帶了,劉承業心裏想的是得讓人家看看來人的架勢,像小石頭那樣的半大孩子還頂不了事兒,這不是白混飯嗎?劉承業想到這裏幹脆讓陳芳德把大個子周天祿叫來,扛著輕機槍、挎著子彈跟著。
到了縣城也沒有部隊把守,看來鬼子離著還遠。進了城門順著大道直奔縣衙,駐軍的司令部一般都要“強占”縣府,這個劉承業很清楚。到了縣衙也就是現在的縣府,門口有兩個哨兵,劉承業一近前。一個哨兵趕緊敬禮,看見來的是一位上尉軍官,那邊的哨兵看見的上士軍銜,正在猶豫看見那邊敬禮了也就敬禮。
劉承業還禮,“本部是第64軍第155師第463旅第915團3營4連,到此處與貴軍接洽公務。請問貴部是哪一支部隊?部隊長是哪一位長官?”劉承業還是把自己最後的番號報上吧。
哨兵聽了瞪著眼、抻著脖子直發愣,沒聽懂這位長官文縐縐的話,平常的口令都是稍息立正齊步走,這位長官說的是啥意思?
劉承業一看哨兵沒回答這是什麽表情?怎麽不回答長官的問話呢?難道是保密部隊?劉承業看看那邊的士兵也是一臉茫然,就在這三個人你看俺、俺看他、他看你的時候,縣府大門裏出來一位軍官,劉承業一看,好麽,少將,趕緊敬禮,結果是三個人同時敬禮。
這位少將一邊還禮也就注意到了劉承業,劉承業趕緊迎著眼光說,“第64軍第155師第463旅第915團3營4連,到此處與貴軍接洽公務。”
“第64軍?”少將沉吟了一下,“軍長是誰?”
“李漢魂。”
少將上上下下打量劉承業又看看後麵十來步遠的幾個人,有些奇怪,“那是廣東部隊啊?你們不是廣東人。”
劉承業苦笑一下,把自己從山西從軍打平型關、打忻口,然後到山東打台兒莊、再到河南打羅王車站一溜說了一氣,到最後說自己的原部隊又收容了些總共300多人,要投靠。
別的地方不是太清楚,可是台兒莊、山東一戰那是太清楚了,“台兒莊、台兒莊,27師、27師……”少將想著想著又瞟了劉承業幾眼,一下子想起來,“對了!”少將拿抬起手來指著劉承業,“你是台兒莊那個、那個敢死隊隊長!你叫、叫、叫什麽來著?”
“小職劉承業!”
“好!”少將一拍手,“好極了,就聽俺指揮吧。俺是第59軍第38師師長黃維剛。”
劉承業很高興,正要敬禮幾匹馬嘩啦啦跑了過來,黃維剛撇開劉承業轉身迎過去敬禮喊,“軍長!副軍長!”劉承業也隻能跟著轉身敬禮。
來的正是第59軍軍長張自忠和副軍長李文田,黃維剛這是出門迎接,可巧碰見劉承業了。
張自忠跳下馬來還禮,順帶也轉頭眼神帶上了劉承業一下。張自忠看見黃維剛就打趣,“什麽高興事兒啊?看你樂的。”
“嘿呀!軍長、副軍長來了就高興。”黃維剛就勢說點兒好聽的。
“拉倒吧,你才不想見俺呢。說實話——”張自忠給黃維剛也頂了回去。
“嘿嘿嘿,報告軍長,確實高興,剛剛撿了一個營。”說著黃維剛回身指了一下劉承業。
“嗯?——”張自忠正要抬腿上石階,一聽這話停下了腳步順著黃維剛的手指看劉承業,劉承業趕緊趕緊敬禮,黃維剛已經在張自忠耳朵邊開始吹上了,把劉承業剛才的話又唾沫星子亂飛說了一遍。
“敢死隊長?”張自忠上上下下打量劉承業點點頭,接著眼睛向後邊的幾個人看去,周天祿的大個子十分紮眼,張自忠點點手讓他過來。周天祿一看一個大官叫自己,三步兩步跑過來敬禮報告姓名。張自忠一邊看著這個大塊頭一邊走過來,用拳頭敲了敲周天祿的胸脯,周天祿繃住氣不動。張自忠笑了問劉承業,“像這樣的大個子、你那裏還有幾個?”
劉承業趕緊敬禮,“報告軍長,隻有這一個。”
張自忠咧開嘴笑了,有這樣一個就不錯了,其他幾個人也是很精神,這300多號人肯定錯不了。張自忠接著問,“現在部隊在哪裏?”
“報告軍長,城外東北5裏杏樹園。”
“好!”張自忠答應一聲一邊回身上台階一邊命令手槍營營長,“劉秉林!去把隊伍帶到軍部去,特務營。”
“是!”劉秉林大喊一聲。黃維剛急了,追著張自忠跑,“軍長、軍長、不帶這樣的、不帶這樣的。”李文田幾個人哈哈笑著跟著進了大門。
“七七事變”之後第29軍擴為第1集團軍,所部四個師及直轄部隊編為3個軍,第37師馮治安為第77軍、第42師劉汝明為第68軍,第38師張自忠下轄第112、第113、第114三個旅,增加一個番號第180師組建為第59軍,可是第180師沒有下轄番號,於是將第29軍獨立第26旅、獨立第39旅調入第180師。
臨沂大戰,張自忠老底子部隊第38師作戰最堅決、犧牲最大,戰後3個旅僅剩3000人調往泌陽整補。黃維剛原是從第112旅旅長的位置接任第38師師長的,此時第38師補充來的都是新兵,素質良莠不齊,黃維剛很是頭疼,這時候白撿一個老兵營,哪能不高興?
臨沂大戰時獨立第39旅旅長祁光遠因作戰不利被張自忠撤職,而第59軍特務團作戰勇猛,團長安克敏負傷不退,火線接任獨立第39旅旅長,而第59軍特務團本身損失慘重,殘餘人員補充到一線部隊,到現在已經不存在了。
張自忠總想軍部直轄一支隊伍,找機會恢複特務團,可是現在都缺人、補充來的都是新兵,這如何能當特務團?恰在此時碰上了劉承業帶的隊伍,這300多人可都是老兵啊,那就不能客氣先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