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馬當,地處安徽、江西邊界,江北是安徽望江縣,江南是江西彭澤縣。馬當磯為突出屹立於長江南岸的山磯,因狀如奔馬而得名,上遊側與岸線夾角接近90°,下遊側與岸線夾角超過150°,呈上挑形式,突出於南岸約400餘米。馬當磯形狀如奔馬,橫枕長江,磯頭呈九十度壁立江中,與江心的一塊沙洲——棉泉洲對峙,江麵在此被擠壓得狹窄不堪。李白有《橫江詞》六首,其二言道“牛渚由來險馬當”,牛渚解釋為南京上遊的采石磯,其實在當地還有一塊牛磯。不過不管怎麽解釋,馬當向來為長江天險。
“為防止日軍溯江西進,於1937年冬在漢口成立長江阻塞委員會,專門負責阻塞工程的設計和施工。另外江西省政府又成立了江防委員會,協助辦理工程的後勤工作。”為保證阻塞工程順利進行,江西省政府派出會計專員劉嘉充任財政廳江防委員會財務組總幹事。劉嘉經曆全局,回憶寫的很詳細又不拖遝,照抄就不錯——
“為方便工作,長江阻塞委員會在馬當工地設立臨時工程處,由黃河水利委員會工程處處長劉秉忠主持,另有工程師3人,技術員20人,其他官佐70多人,技工200多人,民工600多人。
為了避免日機轟炸,施工都在夜間,每當紅日西沉,暮色來臨的時候,江上燈火齊明,映照周圍十餘裏。工程任務緊急,工人投入戰鬥,緊張繁忙,倍感辛勞。”
江西省主席熊世輝兼任江防委員會主任委員,副主任委員二人分別由江西省建設廳廳長龔學遂和九江警備司令陳雷兼任,日常事務由此二位副主任委員處理,重要問題由省府秘書長劉體乾代主任委員決定——
“江防委員會在彭澤、湖口、星子、九江四地設有辦事處和馬當開石工程處。征調、征購大小各種船隻,當時長江通行的船舶,除了幾家大公司的商輪照常行駛不加統製(以後也曾征用了招商、三北等公司的幾艘大輪船和鐵駁),所有內河航行的帆船和小火輪,全部由江防委員會統製征調……所有大小船隻均擔負運輸任務,船主和船工,都由江防委員會按在船人數,不問大小,一律發夥食費……運輸任務逐漸結束,就把這些船隻陸續集中在彭澤,由江防委員會辦理征購,裝載亂石鐵錨,沉入馬當江底。”
“工程需要大量亂石,馬當就設有開石工程處,這也不夠用,於是省政府號召江湖各縣發動民工義務勞動,大量搜集,船運彭澤。後來戰事日趨緊張,工程進度加速,石方需用更加迫切。為了應急,連彭澤縣境內的街道路麵石頭都被搬走。”
至於馬當炮台,就是設在馬當磯上的炮台。“磯”是指水邊突出的岩石或石灘,可想而知高度極其有限,也就百米高。道光二十年(1840)英軍進攻上海寶山後,直逼南京,清政府下令沿江建築炮台防守,馬當炮台修建自此始。到了鹹豐年間,太平軍將領林啟榮率重兵鎮守馬當炮台,布防湖口、馬當、香口等地。
甲午中日戰爭後馬當炮台又進行加固,民國元年10月29日,孫中山先生到馬當視察,親筆書寫“中流砥柱”四字,刻於磯頭岩石上。
這麽小的一座“山”上布置了三級炮台,最頂上是第一級,炮台麵積200平方米。磚石砌成拱形防空洞一座,高3米,寬3.5米,深30米,洞頂砌成五層,封土1.5米厚。洞口南北相通,北洞口有100平方米炮台一個。二級炮台位於山腰上,是個由亂石壘成的高2米,直徑4米的圓形土台。三級炮台,位於馬當磯頭下的懸崖峭壁上,與一級炮台相呼應。炮台麵積30平方米,磚砌拱形防空掩體高3.5米,寬4米,深35米,洞門東南與西北對開,另有一處600平方米的練兵場。第1、第2台合計是炮兵第10團第9連10.5厘米的6門炮,第三級炮台是重機槍陣地,抗登陸用的。
總共就很有限,這在半冷兵器時代的清朝還有些用,而當今現代化空地一體的戰爭條件下,這麽個小山根本就沒有什麽價值,至於有些人說這是德國顧問幫著設計的炮台,那也許是在一些怎麽修碉堡、工事這些土工作業上有些指導,就是有德國顧問的事兒軍事意義也極其有限。馬當要塞司令為閑散中將王錫燾,守備編製隻是一個營,也就是看門傳達室的警備部隊另有作戰部隊也不聽他的。真正有價值的是馬當江麵的阻斷線——江西省政府調集9個縣數十萬民工施工,人工暗礁35處,沉鐵駁49艘,木船上千艘,布水雷1765枚——使長江在此截斷,日軍不能溯江而上。
為保衛這條阻斷線,隻能在前方布置陣地,阻止日軍接近阻斷線,一旦日軍陸上占領馬當阻斷線周圍地域,當然可以想辦法爆破阻斷線,所以說到底還是陸戰。
為此設置馬湖要塞指揮部,“馬湖”是馬當、湖口的合稱,不過從作戰經過來看,還是稱為“馬虎要塞指揮部”更為合適。“馬虎要塞指揮部”司令為第16軍軍長李韞珩,此公資格太老,保定軍校畢業後任零陵鎮守參謀長,積極擁護孫中山,在湖南最先舉起護法義旗。在戰爭中常以迂回戰術取勝。1920年在驅逐張敬堯的長沙戰役中,他親率衛隊數十人,率先攻入城中,旋任長沙警備司令,人稱“三湘名將”啥的。
1924年李韞珩率部入粵,任湘軍第8團長。時楊希閔叛變,威脅廣州政府,李韞珩受命率三個團平叛。在石井兵工廠一戰,打敗楊希閔數萬之眾。北伐時,升任第13軍第38師師長。1929年秋,李韞珩率部在洪橋與張發奎相遇,激戰數月,擊潰張發奎的部隊。此後,他又渡海在青島登陸,為蔣介石收回濟南,再回隴海線破馮玉祥主力於歸德及許穎間,從而受到蔣介石的嘉獎。1932年6月,李韞珩升任第16軍軍長,下轄第53、第77師,率部在湖北、江西兩省“圍剿”工農紅軍達五年之久,1934年11月,被編為追堵紅軍的第1縱隊第1支隊,“追堵”“追堵”,結果人家還是跑了。1935年4月,李韞珩被授予中將軍銜,可謂內戰內行。
湖南的部隊少,可是湖南是辛亥革命“老區”官兒多,沒法安排,第77師調出後第16軍僅轄第53師,那也不能降級,李韞珩軍長還得是軍長,當然還兼著第53師師長不能撒手。第16軍參加淞滬會戰,第53師損失慘重,整補了半年調上來守備馬當,6月18日,李韞珩被任命為馬當要塞司令,可是僅有一個第53師來守馬當是不夠的。
6月20日,軍委會付參謀總長白崇禧及軍令部長林蔚視察馬當要塞,當然能發現這個問題,第一,命令“第167師由湖口推進馬當區”,劃歸第16軍指揮;第二,第167師“以1個旅配置在黃栗樹,1個旅配置在馬路口;”“令第53師以1個旅推進至江北的華陽和望江,另1個旅分置在香山及下隅阪。”
“第53師以1個旅推進至江北的華陽和望江”,這是委員長6月14日的電報指示,當然照辦。第53師整補半年,人員是補充夠了,下轄周啟鐸第157旅,第314團、第316團、第318團;李清獻第159旅,第313團、第315、第317團。一般部隊1個旅轄2個團,1師2旅4團,而第53師2旅6團,人數是差不多的,可是戰力不行,一個是新兵太多,再一個武器不行,第53師連一門山炮都沒有。
此時第167師尚在百裏之外的湖口,而日軍軍艦已經開始試探,正式進攻可以說隨時可以發生。李韞珩隻能奉命先把第53師推到第一線,第157旅過江去守華陽,第159旅第313團守備香山、香口,團部設於“黃栗樹”。
“黃栗樹”,現為東至縣合延村,與香山夾太白湖相望,僅距15裏。江北華陽、江南香山、黃栗樹這一線為第一阻擊線,據馬當炮台20裏。通向馬當炮台有兩條路,第一條北麵緊靠著長江,南邊是太白湖,一路上有香山、長山、馬當等炮台陣地;第二條隔著太白湖,南邊是仙寓山,黃栗樹、瀼溪鎮、馬路口、彭澤縣一路狹長地帶。很明顯,第一條緊靠長江是日軍主攻路線,登陸、炮艦火力支持十分便當。第二條是迂回路線,日軍可以直插馬當後麵的彭澤,所以講兩條路線同等重要。白崇禧的意圖就是第53師江北一個旅,江南一個旅守住緊靠長江的日軍主攻線路,第167師守住日軍迂回線路,一個旅在第一線是黃栗樹,一個旅在第二線是馬路口。
可是第167師還未出發,日軍進攻就在眼前,迂回這條路也得守,李韞珩現在隻有一個旅,隻好拆開使用,安排第159旅第313團守備香山,團部設於黃栗樹,第159旅主力守衛馬路口。
這是一個臨時應對,因為第167師未到,等到第167師到了馬當,可以想到李韞珩會按照白崇禧的命令布置的,不過沒來得及。
白崇禧的這個方案裏有個明顯的問題,就是調動第157旅過江去守華陽。似乎看來第53師兩個旅夾江而守更加有力,原先類似於咱們古代兵書所講的“一字長蛇陣”,“擊蛇頭則蛇尾來顧,擊蛇尾則蛇頭來顧”,而此時“一字長蛇陣”就變化成了“二龍出水陣”,你看妙不妙?其實不然,就現在軍隊的水平,分開就是分散,不要說日軍分頭攻擊、蛇頭蛇尾就會自顧不暇,哪怕是軍艦插到中間的長江,委員長的這個“一字長蛇陣”根本不會變成“二龍出水陣”,而是變成“夫妻兩地分居陣”,根本無法互相呼應。此時委員長老大雖然叫嚷著守“華陽、望江”,可是當麵敵情如此嚴重,而第167師尚未調上來,自己先分兵,可謂是自亂陣腳。
委員長老大的命令不敢不從,但是如何執行就是火候問題。當下日軍進攻在即,必須要等到第167師“以1個旅配置在黃栗樹,1個旅配置在馬路口”、第53師“1個旅分置在香山及下隅阪”之後,再令第53師“以1個旅推進至江北的華陽和望江”,如此先穩住江南各陣地,再圖江北。而今就要開打,敵前變陣好玩兒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