匝瑜
血壯山河-抗戰第一書
4
劉承業返回連隊，各排已經在車廂就位，計劃中1、2排向月台南側衝擊，3排和連部向月台北側衝擊，還是老套路，機槍掃射、扔手榴彈。各排都在車廂兩側壘起了半人多高的麵粉袋子掩體，3挺機槍間隔布置。第一節車廂最前排工兵營長和一個戰士背靠車廂堵頭坐在地上，兩腿之間都夾著個起爆器，另外三個戰士死活不下車，都找支步槍上好刺刀守在邊兒上。工兵營長正在點著鼻子罵人，“你們咋不給俺找一支步槍來？快去！”
劉承業又跑回車頭，薑師傅端坐駕駛位拿著一支煙慢慢抽著，司爐早把鍋爐燒的是“磚紅、火旺、汽足”，副司機盯著蒸汽表不時地打開水泵向鍋爐注水，蒸汽表的指針像鐵釘一樣牢牢地釘死在14.5公斤的紅杠上，時刻要爆炸的蒸汽把車側的泄壓閥閥頂的是“呲呲”作響。
“薑師傅，是不是可以開車了？”
“早準備好了，就等你的命令了。”薑師傅點點頭，看看煙頭，輕輕吐口煙把煙頭上煙灰吹掉，再仔細吸了一口把煙咽到肚裏，這才把煙頭一扔，隨即把手放在手把上。
劉承業想起一件事，“俺去找幾個人保護你們。”
“不用！你們去殺鬼子，多一個人多殺一個鬼子，俺們這兒不要。”薑師傅一擺手。
劉承業點點頭，“那好，那有勞您了，一定要快衝、快停、停好。”
“你放心好了，俺心裏有數，俺開了十幾年火車了，從來沒出過事兒，今天也一定會把你們送到月台上。”薑師傅挺了挺腰。
劉承業又點點頭，“那俺就回去了，等俺上車就出發！”
“好！”
劉承業敬禮、跳下車頭跑回車廂，一步登上踏腳、一把抓住鐵欄，回頭看——
天空上灰黑色的陰雲慢慢翻卷著向西南滾動，幾點星光時隱時現；四野黑暗，靜寂無聲，遠遠的東方似乎露出一點微明——
劉承業知道，就在這個火車頭上，爐火正旺、動力十足，準備衝向鬼子陣地！
劉承業知道，就在這列火車裏，自己的連隊早已槍上膛、刀出鞘，準備衝向鬼子陣地！
劉承業知道，就在這漫漫田野中，上萬部隊早已整裝待發，準備衝向鬼子陣地！
劉承業知道，就在這豫中平原上，十萬部隊正在與鬼子拚死絕殺！
…… ……
劉承業把手向前一揮，火車啟動！
薑師傅慢慢放低手把開啟汽門，汽缸發出清脆的敲擊聲，鞲韝杆緩緩推動偏心曲拐轉動動力輪，鞲韝閥從機車兩側排出兩道白白的蒸汽——開動了！
副司機打開給水泵補水，司爐開始踩踏爐門踏板、掄起鐵鍬向爐膛內投送煤炭，前三鍬、後三鍬交叉投煤。爐膛內跳躍的火焰映紅了司爐年輕的臉龐，也映紅了整個司機室。司機室內溫度越來越高，三個人的汗水從頭上、臉上以及身體每個毛孔中淌了出來。
薑師傅繼續放低手把，火車慢慢加速，越開越快，車廂內的戰士隨著機車越來越快的節奏都慢慢攥緊了槍，工兵營長一邊看著車外一邊把放在起爆器上的手慢慢抓緊。
第155師師長陳公俠站在高崗上用望遠鏡瞭望越來越快的列車；
第58師師長馮聖法站在高崗上用望遠鏡瞭望越來越快的列車；
第64軍軍長李漢魂站在高崗上用望遠鏡瞭望越來越快的列車！
…… ……
四野靜寂的田野上火車開動的隆隆聲震動大地，直衝羅王車站！
日軍發現了越開越近的火車，立時照明彈亂飛、輕重機槍向火車打來，一串串的子彈打得車廂叮當亂響，車廂內麵粉飄蕩，彌漫著一股炒麵的香味。
日軍見機槍不能阻止火車，立刻命令啟動自己據有的那輛列車，出站抵擋住，“擋住它——唧唧——！”
日軍手忙腳亂啟動機車倒出車站，越開越快企圖撞住國軍火車。
薑師傅兩眼盯住對麵來的火車——命令，“升壓、撒砂！”司爐一把打開送風閥往爐膛內鼓風，爐膛內大火熊熊，又一腳踏開爐門瘋狂添煤，副司機盯住蒸汽表補水，又一把打開灑砂閥。兩股砂溜傾瀉在鐵軌上，車輪碾在砂粒上發出淒厲的摩擦聲，碾碎的砂粒瞬間變成兩道土霧！
薑師傅盯住對麵的火車慢慢把汽門拉到底，超壓的蒸汽立刻衝入汽缸，承受強大壓力的汽缸“篷、篷、篷……”地吼叫起來，滾滾黑煙、道道蒸汽斜飛長空！薑師傅咬咬牙打開汽笛，列車立刻發出淒厲的怪叫，像一頭怪獸嚎叫著衝向鬼子的火車！
對麵列車內的鬼子們是魂飛魄散，聰明點兒的唧哇亂叫忙著跳車，月台上的鬼子軍官揮舞著指揮刀嚎叫，“集中火力打機關車唧唧——！！”道道子彈飛向司機室。
來不及了！日軍的火車剛出月台不遠，對麵的火車就一頭撞了上來！
日軍的火車隻是一個機關車帶著五六節空車廂，而劉承業的火車算得上是重車，八節車廂裏有五節都是滿載麵粉，重車撞上了輕車，鬼子的火車就一節接著一節破碎，鐵皮、木板、人體、麵粉四處飛散，最後連殘骸帶機關車一同撞回了站內！
司機室已經是千瘡百孔了，副司機和司爐都已中彈倒下，薑師傅身中兩彈，血流如注，此時此刻拚盡最後一口氣，把汽門倒置——逆汽製動！又俯身撲向手閘，一把撩到底，死死壓住！
列車車輪全部抱死，每個車輪下都發出淒厲的慘叫、迸發出刺眼的火星，就在這將停未停之際，車廂內的機槍嚎叫起來，向兩側月台瘋狂掃射；工兵營長和那個工兵也在此刻都把起爆器把手壓到底！
“轟……”
十箱炸藥把這節麵粉車廂炸得粉碎！上千袋麵粉四散飛揚！整個羅王車站立刻籠罩在白色的麵粉霧裏！
隨著火車站騰起巨大的白色煙霧，所有部隊的三顆紅色信號彈瞬間升起！霎那間，漫天紅光照亮大地——總攻！——所有火炮瘋狂急速射——隆隆炸聲撕碎世界！
第922團躍起衝向敵陣！
第924團躍起衝向敵陣！
第926團躍起衝向敵陣！
第928團躍起衝向敵陣！
第58師躍起衝向敵陣！——
—— ——
4連每人兩顆手榴彈投了出去，四百顆手榴彈把月台上的活物掃蕩一空。隨著一聲衝破長空的“殺——”，兩百名戰士跳出車廂，端著槍、舉著刀向站台衝去！
4連一聲喊衝出車廂就再無聲音，按照事前規定，停車、爆炸後就扔手榴彈，然後衝出。這會子四周白茫茫的，什麽也看不見，事起突然，日軍驚慌失措，亂喊亂叫，正好給了4連這個機會。一聽見人聲，不是扔手榴彈就是機槍掃射。兩分鍾後漸漸能看見人影兒了，雙方立刻扭殺在一起肉搏。
劉承業的駁殼槍早已打空，白麵粉霧裏也不辨東西，談不到指揮不指揮了，隻是揮舞著緬刀砍殺了兩個鬼子。此時第926團大部隊已經衝進車站，日軍支持不住，少數殘兵向北麵撤去。
劉承業這才辨明形勢，四下一看、看見了老趙、黑鐵，趕緊過去讓老趙往北打出兩顆綠色信號彈，然後就順著彈跡追了下去。
4連的戰士看見這兩顆綠色信號彈，都知道這是攻擊方向，於是紛紛向北追了下去。劉承業一邊跑一邊又讓打出兩組綠色信號彈，陸陸續續跟上了幾十人。此時第155師其餘部隊都突破了鐵路向北壓了過來。劉承業回頭看，從車站敗退的日軍遠遠地向羅王寨狂奔，於是下決心就帶著這幾十號人追擊！3排和連部打頭，1、2排是跨過月台向北追擊，人員還沒有到齊，後續跟進。安排好棍子和李大刀之後，劉承業帶著部隊就追向羅王寨。
第58師一舉擊潰當麵之敵後也是緊追不舍，從側麵向羅王寨掩襲過來。第155師在南麵也是形成寬大正麵，這個大正麵的箭頭正是劉承業帶著的40多人。此時天色微明，第17軍團炮兵營也抓住時機向羅王寨發動急速射轟擊！
昨日駐守羅王寨的日軍已經派出主力援助羅王車站，步兵、騎兵、戰車、裝甲車是搜羅一空，此時是兵力空虛啊。看見羅王車站被炸，殘部又向羅王寨撤退，而中國軍隊西、南兩個方向都是大軍衝擊，此時就是手裏還有十幾門重炮那有什麽用？日軍士兵肝膽俱裂，跑吧！一聲令下，跑！啥也顧不上了，爭先恐後向北門跑去。
炮彈在寨子裏亂炸，混亂中汽車、炮兵牽引車撞在了一起，把狹小的街道堵了個結結實實，日軍於是棄車而逃，從羅王車站敗退的日軍也是連滾帶爬穿寨而過。
劉承業率部當先趕到，寨牆上也無日軍防守，於是順勢衝進羅王寨。炮擊引起的大火四處燃燒，街道上汽車、炮車橫七豎八扭在一起，日軍屍體東倒西歪，劉承業小隊不管不顧向北猛衝，碰上小股部隊就是一頓機槍、手榴彈，日軍也無心戀戰，一觸即潰。
越接近北門屍體越多，炮兵營的火炮由南往北延伸，日軍在此密集死傷慘重。炮兵營的火炮向北麵作追蹤轟擊，一串串炮彈從頭上飛過，呼嘯著砸向逃跑的日軍。
劉承業帶著小隊不管不顧一個勁兒地排除障礙衝出北門，眼前一片開闊小丘陵起伏地帶。天色更亮了，劉承業也看到遠處日軍潰兵向北狂奔，劉承業命令加緊追！
日軍穿著皮靴在這砂土地上跑得很費勁兒，漸漸追近了！劉承業看看後麵也跟上了兩股小隊伍，應該是棍子和李大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