匝瑜
血壯山河-抗戰第一書
3
龍慕韓從蘭封擅自撤出是戰史上板上釘釘的了，棄城而逃是龍慕韓的蓋棺定論，說是日軍猛攻之下，龍慕韓膽寒逃跑，那麽，這一路日軍是那一部分？是何時占領蘭封的？打了多長時間？期間龍慕韓是否求援過？向誰求援過？其他部隊是如何配合的？這些在戰史上都未說明，而是直接扣帽子上罪名，真的像女同誌在大街上爆粗口一樣。好在來匝瑜這兒看書的都是講道理的，到底腫麽回事兒，咱們搞搞清楚。
此時日軍的目的並不想攻擊國防工事的支撐堡壘，而是急切向黃河邊前進以取得渡口補給，日軍在22日、23日白天並未對蘭封有任何行動，那麽龍慕韓為何要撤出？所以講，龍慕韓並不是畏戰——因為蘭封城並未發生戰鬥，如何畏戰？
再說一句不是證據的話，第88師，去年是第一支進入淞滬戰場的部隊，一直打到最後還留下一支“八百壯士”守衛四行倉庫。第88師也是南京守備戰守衛雨花台、中華門最重點的地區的部隊，這一仗下來陣亡兩位旅長、三位團長、十一位營長！這種部隊，你讓他麵對日軍進攻就不戰而逃？就是你想跑他可不想跑，是不是？
據《陸軍第71軍蘭封會戰戰鬥詳報》記載，宋希濂是23日下午1點得知“自22日晚蘭封既無守備，但至本日（23日）中午日軍尚未進城。”根據這個記載說明日軍進入蘭封是在23日中午以後，而龍慕韓撤離蘭封是在22日晚以前，中間有16個小時以上的空擋。其實日軍是在23日夜間進入蘭封的，而據日本《中國事變陸軍作戰史》記載，日軍進入蘭封是在24日，這個大概不衝突，具體時間應該在午夜前後，說23日行，說24日也行。無論是這個23日還是24日，這就距離龍慕韓22日奉命撤出蘭封救援羅王站都在24個小時以上了。如果日軍要攻打蘭封當然是要占領蘭封，現在戰史言道龍慕韓在日軍的猛烈攻勢下膽怯棄城而逃，那日軍會不會立刻進占蘭封？這實在不是個問題，攻城的日軍瞪著眼睛看著守城部隊跑了，就呆在城下24小時啥也不幹？別說大日本皇軍打仗不是這個打法，誰家也沒有這個打法，是不是？龍慕韓22日午後撤出蘭封，日軍在23日午夜或者24日淩晨占領蘭封，這個時間差的不可忽略，所以講日軍猛攻之下、龍慕韓膽寒逃跑的這個問題根本不成立。
正是因為說不過去這24個小時的空擋，所以有人講龍慕韓是在23日晚才撤出蘭封的，這純粹就是為了彌補上述這個24個小時的空擋而做的硬斷了。不過無論臆測還是硬斷，此期間蘭封城並未發生戰鬥。既然第88師不是頂不住日軍進攻而撤出蘭封的，而是在“和平”環境下走的，那麽，到底是龍慕韓擅自決定呢還是另有命令？
在這裏就出現了兩個說法，一個是《陸軍第71軍蘭封會戰戰鬥詳報》和《陸軍第88師蘭封會戰戰鬥詳報》，再一個就是《陸軍第27軍蘭封之役戰鬥詳報》，其實也可以說是三種，前兩個當事人的《詳報》也不完全一樣。要提請大家注意的是這些《戰鬥詳報》並不是實時記錄，而是在事後不久的總結。大家都有經驗，在單位搞年終總結是腫麽會子事兒，所以講這些《戰鬥詳報》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有真有假，還有含糊的，這些辦法大家搞總結的時候都用過哈。
《陸軍第71軍蘭封會戰戰鬥詳報》，第88師師長龍慕韓報告：22日晚八時，第27軍向南突圍，師奉命向紅廟撤退，遂節節抵抗，於23日晨到紅廟。
《陸軍第88師蘭封會戰戰鬥詳報》，22日晚九時奉桂永清命，該師應向蘭封撤退，並相機向紅廟第71軍靠攏；擔負守蘭封之一營交第36師工兵連接替。
《陸軍第27軍蘭封之役戰鬥詳報》，22晚，軍決定整理戰線，以第88師守蘭封，其餘主力向陽堌集附近稍事轉移。第88師22日晚並未遵照命令實施，擅自向蘭封東北轉移撤退。
很有意思，一件事三種說法，最少有兩種是假的，最多三種都是假的——真是沒辦法啊。這些都是所謂的第一手材料，矛盾打架，咱們隻好分析分析。
三個說法的共同點是都不存在龍慕韓畏戰棄城之說，因為很明確，日軍此時並未攻打蘭封。可問題是第88師此時此刻“奉命”的這三個命令全不一樣——怪哉！
第27軍現在是第88師的指揮上級，先看看“下命令”的是怎麽說的——“22晚，軍決定整理戰線，以第88師守蘭封，其餘主力向陽堌集附近稍事轉移。”“22晚”時間有些模糊，這個不應該，根據情況看，應該是日軍撤退後桂永清下的命令，也就是放棄昨天還雄心勃勃但是半天就被突破的防線，撤。自己跑是自己跑的事，不過讓第88師還要堅守蘭封，“第88師22日晚並未遵照命令實施，擅自向蘭封東北轉移撤退。”大家想一想，龍慕韓有沒有這個膽子違抗這個守備蘭封的命令？大家一時下不了結論不要緊，咱們後麵還要說。
再看執行命令第88師自己的說法，“22日晚九時奉桂永清命，該師應向蘭封撤退，並相機向紅廟第71軍靠攏；擔負守蘭封之一營交第36師工兵連接替。”
這個說法最站不住腳，首先這就不是一個命令——“該師應向蘭封撤退，並相機向紅廟第71軍靠攏”，蘭封這個國防工事到底是守不守沒說清楚，作為一個作戰命令可能嗎？編造這個說法的人自然也是軍校畢業的行家，當然能看出問題來，隻好彌補一下——“擔負守蘭封之一營交第36師工兵連接替。”
不過“第36師工兵連”接防倒是確有其事，那是在第88師救援羅王車站的時候，而不是在22日晚，而是在22日午後——這也是《回憶錄36計》（草案）（予公布之日起實行）（未完待續）的一計——編造者是內行啊！
第88師編造的這個說法是要完全撇清第88師的責任——其實第88師在此事上根本沒有責任，因為蘭封沒有戰鬥，為什麽要跑？那麽第88師為什麽要編造《戰鬥詳報》呢？
編造就是為了掩蓋——這是大家早已經耳熟能詳的《匝瑜定理》了，那麽這個編造要掩蓋什麽呢？
再看“旁觀者”第71軍的說法——第88師師長龍慕韓報告：22日晚八時，第27軍向南突圍，師奉命向紅廟撤退，遂節節抵抗，於23日晨到紅廟。
這個是過程描述，含含糊糊地準確描述了第88師的行動——出自龍慕韓的“報告”——“奉命”，奉誰的命？沒有明確講，但是文筆語氣是指向桂永清的——因為“奉命”一句是接著“第27軍向南突圍”這一句的——他們突圍了，俺奉他們的命令撤退。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官司沒法斷，現在有個第三者這就好辦一些了。如果第71軍講第88師“奉（桂永清）命”撤退，那就又回到第88師自己的說法上去了，可是咱們剛剛分析了，第88師自己的說法是站不住腳的、是編造的，所以講，第71軍和第88師講的這個“奉（桂永清）命”撤退的事情並不存在。那麽第88師到底奉誰的命？
材料比較打架，關鍵之處不能含糊，咱們再梳理一下——
- 三個《戰鬥詳報》的共同點是龍慕韓不存在與日軍在蘭封城發生戰鬥的情況下逃跑的，這也符合當時的作戰情況；
- 《陸軍第27軍蘭封之役戰鬥詳報》的說法是龍慕韓抗命不守蘭封——龍慕韓直接、完全責任；
- 《陸軍第88師蘭封會戰戰鬥詳報》和《陸軍第71軍蘭封會戰戰鬥詳報》的說法是龍慕韓奉桂永清之命撤往紅廟，這兩個說法雖然稍有些不同，但是含義一樣——龍慕韓毫無責任，桂永清全責。
當時的情況是，22日午後桂永清著急忙慌要救羅王車站的時候，驚慌失措讓第36師工兵連接守蘭封，現在晚上原守備部隊第88師新任務解除，此刻就在蘭封城下，桂永清為何要讓第88師無任務遠走而不守蘭封？而讓一個工兵連守備蘭封？這不可能，再笨也不是這個笨法，是不是？所以龍慕韓棄蘭封北走肯定不是桂永清的命令，也就是第88師、第71軍的說法站不住腳。
三種說法否定了兩種，那麽剩下的一個就是真的了？——《陸軍第27軍蘭封之役戰鬥詳報》的說法是對的？桂永清命令龍慕韓守備蘭封，而龍慕韓棄守北走——這又回到這個關鍵問題了——龍慕韓有沒有膽子敢違抗桂永清的命令、棄守蘭封？不守蘭封還要自行向東北脫離戰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