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閻錫山在太原接到南懷化反擊失敗,郝夢齡、劉家麒陣亡的消息,真是感到五雷轟頂。本想著中央軍戰力強悍,當年蔣馮閻中原大戰,可是叫中央軍收拾得夠嗆,這次中央軍一定能頂住日軍!讓晉綏軍喘喘氣,恢複一下,沒成想是這麽個結果!錯了錯了,全靠給衛立煌哪行呢?自己大意了!這時候啥都別想了,都上吧!
這個陳長捷,福建人,和自己的老家五台縣實在是相差十萬八千裏,不知道俺就想用家鄉人啊?你還跑到山西來混!這家夥也不會說話看眼色,俺說東他就說西,俺說南他就說北,老和領導對著幹,一直以為自己比領導高明!你“高明”你咋不當領導?俺“低明”俺咋當領導尼?所以啊,俺是一直對他就不感冒!不過尼,為今之計也隻好用他了。閻錫山命令,1、王靖國之19軍立即調赴忻口前線;2、王靖國之中央地區總指揮部立即靠前指揮;3、張培梅之憲兵執法隊立即派赴前線,整肅軍紀。
王靖國正在忻縣的中央地區總指揮部裏呆著和、嗯、還是那個呆著。中央地區總指揮部和衛立煌的忻口戰役總指揮部離得不遠,當然下級指揮部也是要靠近前線的,靠近的距離是兩個院子。王精光接到閻錫山的命令,二話不說,立即執行命令,趕緊把209旅段樹華、215旅杜堏2個旅長叫來,讓他們自己帶隊趕緊去找陳長捷報道,前方軍情緊急,不可耽誤。2個旅長一聽,臉上都變了顏色,倆人爭先恐後跑出門,集合隊伍去陳屠夫報道去了。田樹梅205旅在崞縣守備戰中“損失”太大,已回太原整補。
“至於指揮部呢,這個……這個……”王軍長慢慢站起身來,一手拿著命令,一手背後,踱到窗前,眼望窗外,陷入了大戰前的沉思。
參謀長梁培璜在後邊瞪著眼睛看著王靖國背影。窗外霞光照進來,給王軍長的背影加上了一道閃閃發亮的金邊兒。王軍長的背影一動不動,爍爍放光的金邊兒使王軍長的形象更顯堅定、更顯高大!
等了半天沒動靜,背影還是那麽高大和堅定不動!這個定格鏡頭實在是太長了,梁培璜實在是忍不住了,“軍長,咱的指揮部也得靠前一點兒點兒才行啊。”說著湊到王軍長身前,悄悄指了指手裏的命令第3條,“張培梅之憲兵執法隊派赴前線,整肅軍紀”。
王靖國在山西這個地麵上是誰也不怕。閻長官對自己從來不生氣,日本人來了大不了一跑了之,閻長官的白道、日本人的黑道咱兩道通吃!唯一害怕的就是這個搞軍法的張培梅!唉!“既生王靖國,何生張培梅!”王軍長扼腕歎息,真有周公瑾壯誌難遂之氣也!
歎息完了,還是要麵對現實——周公瑾要麵對諸葛亮的層出不窮妖計,而王軍長要麵對張培梅的雪亮執法大刀。唉!雖然都是英雄,也都有不好辦的事啊!王軍長斜著眼睛擰著眉毛,拿眼睛問梁培璜,“非得這樣?”
梁培璜點點頭。
王軍長又往深裏擰了擰眉毛,接著拿眼睛問,“不這樣不行?”
梁培璜點點頭
王軍長臉上的肌肉擰得有點兒累了,舒展了一下,又擰上了眉毛,接著拿眼睛問,“那就、靠前點兒、指揮?”
梁培璜點點頭。
唉!那就沒辦法了!走吧!
“其實不想走——其實俺想留——留下來陪你度過每個春夏。”王軍長心裏和歌裏一樣很惆悵,是真的不願意走啊。
忻縣離前線50多裏路。王靖國帶著指揮部磨磨蹭蹭出了忻縣,不一會兒走到一個地方,十裏侯。王軍長一看,哎呀呀,都出了忻縣10裏地了!
“老梁,俺看咱們中央地區總指揮部就設在這裏吧!”
聽了王軍長這話,梁培璜差點兒一頭從車裏摔出去,趕緊抓住王軍長溫暖的大手,激動得都快哭了,“軍長啊軍長,求求你,求求你,再往前走走、再往前走走!”
王軍長一看,老梁,你咋這樣?有話好好說麽。唉!自己雖是一貫正確,但有時候也要從善如流,俺也是有感情滴。好吧,那就、再走走!接著往前走,不一會兒車隊到了一個地方,二十裏鋪!就這兒,指揮部就設在這兒,雷打不動了,日軍來了也不許後退啊!梁培璜也知道王軍長已經做到了最最大的犧牲、最最最多的前進了,不能再強求了,那樣就強人所難了,不唯物了,不利於團結了。趕緊下車,號房子,搭天線,扯電線。
陳長捷拿著命令,坐在石合子指揮部裏沉思了半天,心裏越來越難受,很難辦!不是打不過小鬼子,而是晉軍人事太複雜,山頭林立,數都數不過來,沒法管!而現在戰場部隊越來多、越來越雜,自己新任軍長才兩個月,如何服眾?傅司令話還在耳邊,可是真的事到臨頭,不由得不多想啊。思緒紛雜,腦子裏亂哄哄的。唉!由他去吧!娘的!先得拿得起,放不放得下再說!走!去紅溝,前敵指揮部!帶上參謀長李銘鼎一幹人眾直奔紅溝。
紅溝指揮部亂哄哄的,人心不穩啊。軍長、師長全陣亡了,參謀長王冠到忻縣忙著後事,孔繁瀛新任師長,忙的不可開交。162旅長王晉也是新任副師長,也在指揮部裏轉悠。一見陳長捷到來,連忙訴苦,孔繁瀛要求撤出下王莊。陳長捷一聽就火上來了,一拍桌子,各部隊全部堅守現有陣地,誰丟失陣地,殺頭!
正在生氣,傅作義的電話追來了,問是否到位。陳長捷一看第9軍54師的情況,眉頭一皺,向傅作義請示讓孔繁瀛帶走原來一半的軍師指揮部人員,到忻縣指揮54師。陳長捷是嫌他麻煩,支走!傅作義想了一下,覺得陳長捷這個中央地區前敵總指揮直接指揮第9軍殘餘部隊完全可以,戰事雖然激烈可是戰場不大,搞那麽多指揮層次實在沒有必要,就答應替陳長捷向衛立煌請準。接著陳長捷又請示把梁春溥的217旅兩個團先調上來接守一部分第9軍陣地,讓殘兵先歇一歇。這樣陳長捷的直屬部隊4個團全上到第一線,陳長捷覺得這樣用自己的部隊有把握些,傅作義當然沒二話。匯報完了,陳長捷向參謀長李銘鼎說了一下,讓他安排部隊接防和孔繁瀛到忻縣的事兒,再讓王晉回陣地堅守,還是幹你旅長的活兒去,這兒沒你副師長的地方。轉身帶著幾個衛士,趁著夜色上陣地看看。
今天夜裏日軍沒有發動進攻,陣地上很安靜。陳長捷帶著衛士巡視陣地,看著看著不禁搖頭,第9軍的陣地修的很一般,很一般!戰壕不夠深!火力點不堅固!縱深太淺!……走到一個山包上,往前一看,底下一個溝,黑壓壓擠了不少人,打發衛士一問,是今日反擊南懷化失敗潰逃回來的部隊。哪兒的部隊都有,陝軍、晉軍,沒有建製,沒有任務,沒有方向,隻是躲在溝裏不敢出來。陳長捷也不待看下去了,回身走回指揮所。
到了指揮所門口,看見整整齊齊站著幾排憲兵,原來是張培梅的憲兵執法隊來報道。為首的隊長懷抱虎頭大令牌,虎頭下麵畫了一個大大的“殺”字。身後的憲兵不是抱著大刀就是扛著機槍。陳長捷心裏暗笑,這個老張頭,這都啥年月,還玩兒清朝的把戲,嚇唬誰啊?
進了指揮部梁春溥已經到了,正和參謀長李銘鼎看地圖說話。梁春溥趕緊立正敬禮,請示行動。李銘鼎趕緊說都布置好了,讓他們接守第9軍的一部分陣地。陳長捷點點頭,回了禮,讓梁春溥趕緊接受陣地,另外把陣地前後的各處潰兵收容一下,帶到紅溝後邊,不管誰的部隊,一律歸指揮部直接整編。
陳長捷坐下來想了想,狠從心起!娘的!叫來警衛排長,“現在你就是中央地區前敵總指揮的執法隊隊長!把警衛排都帶去,你去把忻口關給俺卡死!無論何人,沒有團部的的文書想要退出忻口的,一律以潰兵論,就地槍決!傷員個個驗傷,輕傷退出忻口的,就地槍決!叫上憲兵隊一塊去,各幹各的!”
陳長捷擔心這幫城裏出來的憲兵不知道戰場的殘酷,一天到晚隻會糾正軍容風紀、查查軍車軍牌啥的,拿個本子記下來匯報了就完事兒了。現在雖是拿著大刀,也隻能嚇唬嚇唬人,真到了殺人的時候就下不了手了,那樣到最後也就放了羊了。哪像俺的這幫弟兄,誰沒殺過幾個人?到時候他們要是眨一眨眼,就不能算是俺陳長捷的人!花這些錢養部隊是幹啥用的?不是用來喝酒的,是用來喝血的!
隨即發布命令,“無命令不得撤退!輕傷不得撤退!彈盡糧絕不得撤退!”——打仗真不是講理的時候啊。
各部主官一律到第一線陣地!部隊打光不得撤退!
立刻給炮兵指揮官劉正衡打電話,命令所有炮兵進入陣地,炮兵營長親帶觀測所到步兵第一線!炮兵營長歸前敵總指揮直接指揮!
搜集所有門板、木料,所有戰壕增加掩蓋,覆土一米以上!
指定幾節車皮,專職往太原運送傷員!”
講完了,參謀趕緊遞上記錄,簽字,立刻下發!李銘鼎趕緊布置,各個參謀各抓自己的口,指揮部裏一陣忙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