匝瑜

血壯山河-抗戰第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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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 第一部 太原會戰 第一章 天崩地裂 4

(2015-11-29 05:25:58) 下一個

第四節

 

天亮了很久劉承業才醒。出了門,眼睛晃得很,揉了揉眼睛,看見小妹在石榴樹底下衝著自己刮臉,“羞羞羞!大懶蟲!”承業笑笑,娘就過來,說“快洗臉吃飯。”

承業把最後一口玉米麵糊糊喝下去,剛舒舒服服地出了口氣,娘就把兩個點心盒子推到承業跟前,“快去看看秀兒爹娘去。”劉承業不好意思地笑笑,提起點心盒子,衝著小妹說,“走啊,去看你秀兒姐去。”小妹答應一聲就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娘一把抓住小妹,“叫她去幹啥?哥有事,你自己先玩。”

“嗯。”小妹撅著嘴到樹底下看螞蟻去了。

劉承業進了店麵,爹正在給人號脈。劉承業站住,對爹說,“俺去秀兒家。”爹看了一眼劉承業手裏的點心盒子,點了點頭,接著號脈。劉承業輕手輕腳走出去,三步兩步就到了秀兒家的鋪子,還是街上好走,比菜地裏好走多了。

秀兒的爹正在鋪子裏發呆,看見承業進來,臉上立刻堆上了笑紋。劉承業規規矩矩把點心盒子舉到秀兒的爹跟前,低著頭說,“大叔,孝敬您的。”

秀兒的爹臉上的笑紋更深了,點點頭說“好好!你爹娘還好?”

劉承業心裏說,“您二位一天見八回,這還問俺?”這話兒可不敢說,還是規規矩矩的說,“都好,都好,謝謝您掛念。”

“秀兒他娘在後麵,你去看看。”秀兒的爹看見劉承業還舉著點心盒子,點點頭接著說,“都拿進去吧。”

“哎!”劉承業把手收回來,捧著點心盒子就進了後院。秀兒和娘正在板凳上坐著收拾菜,承業趕緊叫了一聲“嬸兒”,秀兒抬起頭來瞪了承業一眼,轉身進了屋,悄沒聲再也不出來了。秀兒他娘滿臉笑著說,“承業來啦!快坐。”站起身拉著承業坐下。

劉承業還沒反應過來,剛才秀兒的一眼瞪得他心裏七上八下的,不明白為啥瞪自己:你不是讓俺今天來看你爹娘嗎,俺不是來了嗎,俺又做錯啥了?劉承業使勁眨了一下眼睛,看見秀兒的娘正滿臉笑紋地看著自己,趕緊說,“嬸兒,俺來看您來了。這是孝敬您的。”說著,把剛才孝敬過秀兒的爹的點心盒子又舉起來了。

“來了就行啦,還帶啥東西?”一邊說著,一邊樂嗬嗬地接了過去,放在一邊,“吃飯了沒?餓不餓啊?”接著就是不停嘴地問寒問暖,搞得劉承業出了一頭的汗。

總算能脫身告別了秀兒的娘,秀兒還是一直沒出來,劉承業偷偷看看秀兒的窗戶多少回她也不出來,沒辦法,走。和店裏的秀兒的爹到了別,到了街上,走開幾步,擦擦一腦袋的汗,看看日頭還早,奔縣府就去了。

到了縣府,衝門房點點頭,穿門繞戶,敲敲門,裏麵一聲“請進。”劉承業一推門,裏麵的人一下跳起來,“承業,你回來了!”是劉承業打小的同學,董樹德。

董樹德打小和劉承業在縣裏上的完小,又到大同上的初中,又到太原上的師範,一直是一個班。師範畢業後,董樹德回天鎮縣府裏謀了個差事,現在是文教科的科長,他爹也已經是縣長了。董樹德現在已經娶妻生子,日子是紅紅火火、事業是蒸蒸日上。劉承業呢,上起學來還沒完沒了了,又跑到北平讀書,這世道你讀那些書有啥用?

“唉!”劉承業想到這些心裏歎口氣,還是很熱情的和董樹德嘮起來,北平、上海,張家口的。聽了劉承業的敘述,董樹德也罵宋哲元誤國,突然董樹德說,“剛接到消息,南口打起來了。”聽到這兒劉承業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該來就會來!日本人既然打了平津,就沒有理由不打下去!而且咱們也是宣戰了的!日本人要向占領華北,必須占領山西,這樣,南口、張家口必須占領,以此打開進軍山西的通道,所以說下一步必是大同、天鎮,然後自北向南,忻州、太原,直至晉南,如此占領山西全境。剛剛經曆了平津的事,看見了日本人的戰車,又看到地方軍閥的滑頭滑腦,想想咱的閻主席,和宋哲元會不會不一樣呢?

早在1935年,中央政府和閻錫山就開始共同出資修建山西的國防工事。山西表裏山河,地勢雄固,為華北天然堡壘,又是拱衛陝甘、西北之屏障。山西的國防工事,東部主要是娘子關,北部就是大同、天鎮為第一線,包括盤山、天鎮、大同、豐鎮、興和、集寧等地。第二線為平型關,包括團城口、茹月口等。這次共同出資,蔣委員長叫閻錫山這個省主席給耍了個結結實實,修了兩年,除了讓中央的投資外,地方上根本不出資。不光不出資,還克扣。不是不給建築材料款,就是拖欠民工工資,晃蕩了兩年,基本上全是爛尾,完不了工。

董樹德接著又說:“縣裏已接到通知,讓暗地裏準備疏散。61軍就要上來布防大同、天鎮了。”

劉承業“啊”了一聲,日本人追著自己的屁股來了,“俺咋這倒黴。”

“承業,你有啥打算啊?”董樹德還是很關心劉承業的。

“這陣子俺腦子亂得很。唉!自己一無所長,一無是處,不知道該咋辦。”

“當初俺讓你和俺一塊兒來縣府工作,你倒是誌向大得很,非要還去讀書。這世道能讓你好好讀書嗎?”

“是啊,現在俺就是書也讀不成了。”

“你呀,俺看就等等吧,等世道平靜些,和秀兒成了親。俺讓俺爹給你謀個事做,然後趕緊生個娃,讓你爹娘也高興些。”

劉承業把頭一低,不知道該說啥好。自己晃蕩了三年,耽誤秀兒三年,讓爹娘多操心三年,唉,不應該,實在是不應該啊。

董樹德見劉承業低頭都不說話了,知道他心裏不舒服。就站起來拍拍劉承業的肩膀,“好了、好了,走,先到俺家吃飯去。”劉承業也站起來,搖搖頭,“還沒和家裏說,改天吧。”

二人熟慣了,董樹德也不強留,“行。以後要常來,俺這兒總有些新消息。再有,部隊要上來,縣府總有些事情要做,你來幫俺忙。”

劉承業點點頭,告別出門。到院子裏正好碰見董縣長和公安局長急匆匆從院子裏走過,劉承業趕緊站定,衝著董縣長叫了聲“叔”,又衝著公安局長叫了聲“叔。”

董縣長和公安局長也站下,董縣長衝著劉承業笑笑,“承業回來了?有空去家裏坐。”公安局長也衝著劉承業笑著點點頭。大家都知道劉承業是縣裏的大秀才,在北平讀書。再有承業的爹是縣裏最好的中醫,大家常來常往,也都熟悉。劉承業趕緊答應,“是,是。”

董縣長又笑笑,衝著劉承業一揮手,公安局長也一點頭,接著兩人急匆匆往前走。

劉承業走出大院,腦子覺得亂成一鍋粥,都有點兒想哭的感覺。在學校裏實在是生活在象牙塔裏,想抗日就去發發傳單、喊喊口號,覺得累了就回宿舍睡覺。等到日本人真來了,就抗不動日了。自己不敢在日本人占領的大街上發傳單,喊口號了,還可以跑回家。可回到家,麵對現實問題,自己啥辦法都沒有,總不能在家裏給爹娘發抗日傳單、衝著秀兒喊抗日口號吧?董樹德讓自己等局勢平靜些到縣裏做事,可是晉綏軍能守住還好,要是守不住日本人來了、俺還在縣府裏做事,那不是漢奸、亡國奴嗎?自己和同學們在北平街上使勁喊,“誓死不當亡國奴!”那個勁頭好像看見一個亡國奴就要吃了他似的。可是現在不當亡國奴又該咋辦?跑嗎?跑到哪兒?太原嗎?太原就保險嗎?再往南?日本人來了俺就跑?一直到跑哪兒才保險啊?再說俺跑出去又能幹啥?俺跑了秀兒咋辦?爹娘小妹咋辦?一塊跑嗎?

反正是不跑就當亡國奴,跑又不知道該咋跑,那就——抵﹏抗?可俺一個書生,不會打槍、不會放炮,總不能衝著日本人發傳單、喊口號吧?俺一個念書的抗日有用嗎?有用嗎??上戰場不是給日本人當靶子嗎?再說,俺要是死了,爹娘咋活?秀兒咋活?

唉!跑又不能跑,抗日又怕死,隻能當亡國奴嗎???“誓死不當亡國奴!”,你倒是死一個看看,給誰看?給爹、娘、小妹看嗎?給秀兒看嗎?

劉承業心裏左思右想,好像得出了這樣一個混蛋結論,可是這個混蛋結論讓自己咋這難受,這難受?!真的很難受。劉承業在心裏使勁抵抗著這個結論,盡量不去理它,它要是冒頭就把它打下去,冒頭就把它打下去。這很累人,把劉承業搞得心力憔悴的很。

一直到中午飯,劉承業還是昏頭漲腦的,不過還是把董樹德那兒得來的南口開戰、61軍要上來、縣裏準備疏散的消息告訴了爹,爹啥也沒說,就點點頭。

吃完飯,劉承業回到屋裏鑽進被窩就睡覺,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很難受。睡著睡著,突然一下就驚醒了,日本人來了,俺就當亡國奴嗎?俺還能和秀兒成親嗎?日本人燒殺掠奪壞事做絕,他們要是欺負俺漂亮的秀兒俺能咋辦?俺能咋辦?俺現在就想和秀兒成親,就想和爹娘小妹一起好好過日子。日本人你們別來,你們別來,讓俺們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劉承業越想越難受,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無助,最後,忍不住“嗚嗚”哭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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