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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我的家(五)我的童年(1)

(2025-05-09 19:34:57) 下一個

                                                              (五)我的童年(1)

 

         我出生的時候,排行在我前麵的已經有我的大哥-小康(乳名)和兩個姐姐-攜康(乳名)和芸姐(乳名),我排行老四。那個時候我父親已經在上海多年,我家在翻造了三間普通瓦房後,又在宅基東頭上連著新建了一間瓦房,又增加了二十多畝地,我家已經過上了農村的小康生活。

         我因從小沒有母乳身體瘦弱,且患有嚴重哮喘。發作時常常兩隻眼睛睜的大大的氣喘的上氣不接下氣,隨時有夭折的危險。母親寸步不離的照看著我,幾乎不能做其他事。後來在照看我時發現,我幾乎不能吃一點點的鹽,否則哮喘的病情越來越嚴重,於是母親試用綿白糖拌白米粥來喂我,我哮喘的症狀和次數都明顯好了許多。我到了三四歲時,母親讓我的兩個姐姐來照看我。她可以抽出身來做其他重要的事,

         兩個分別比我大六歲和十一歲的姐姐原本一直在母親的監督之下,由她和祖母教她們學習紡紗、織布和針線等比較重複、枯燥、乏味的活。一下子讓她們來看照我,她們如獲解禁般的輕鬆,欣然同意來照看我。但是母親並非就簡單的讓她們守著我,而是有嚴格的要求的。譬如,不能隨意離開我,並一定要哄我開心。如聽到我因不快或不舒服而引發的哭喊聲,母親則會來試問她們;若發現我的哮喘發作時,必須馬上來報告母親等。否則不再讓她們來看照我。母親利用她們喜歡帶弟弟的這種心理,向她們提出了上述的要求。

         從此兩個姐姐總是寸步不離的守著我,並想盡辦法哄我開心,她們把父親從上海帶回來的小人書拿來做翻書的遊戲,就是我們三人每人翻書一次,看誰翻到的那頁麵上的人數最多,誰就勝利。這個遊戲給我帶來了極大的樂趣和興趣。而且我的贏麵總是比她們大。或許她們為了讓我高興,故意為我多數幾個。但總有玩膩了的時候,她們也想不出新的花樣來取悅我,於是她們挖空心思編造了一些故事,譬如一個孩子的故事,一隻狗的故事等。不過,隻有一隻狗的故事使我聽的最認真,也最感動我。故事的大概內容我還記得,有一個老人養著一條狗,他們倆相依為命已經十來年了,盡管老人家裏貧窮,狗狗總是不離不棄。狗狗似乎知道老人生活上自顧不暇,它常常自己去外麵覓食,一次它偷吃了一家人家的貓食,被那家的主人用棍棒挨了一棍,它的腿被打折了。回到家裏老人見了,抱著它痛哭了一場,對著狗狗說:“你以後千萬不要到外麵去覓食了,在家裏有我一口總有你的一口。” 狗狗似乎很通人心,果然它再也不出覓食了,但它拒絕老人給它的食,而願意食老人的屎。所以後來農村裏的狗狗都能食人屎長大、生存。雖然故事可能是虛構、編造的,但我聽完這個故事,我哭了。並且一直很愛狗狗。

         兩個姐姐為了照看我也受了不少委屈,她們整天守著我也會有感到無趣的一天。我隨著漸漸的長大,似乎也開始有點人情味了。我也想去鄰居家看看自己的發小,當然也是她們的發小。我便提議:“我們能否一起去外麵鄰居家玩?”她們聽了表示很積極支持,她們知道隻要我喜歡的事,母親總是會同意的。大姐姐畢竟快成人了,馬上跑去母親那裏,幹脆一股腦的把此事全推在我的身上,並裝的很無奈的樣子說:“弟弟吵著一定要到鄰居家黃家去玩,我們使勁的勸他,以後再去,他就是吵著要去。怎麽辦?”母親聽了大姐姐的報告以後,不但沒有講我的半點不是,反而責怪了大姐姐幾句:“他現在哮喘已經好多了,他整天呆在家裏,肯定覺得有些膩煩了,你就說試問一下母親,或許母親會同意的,這樣他就不會不開心、吵了。你去跟他講,我同意你們去了,但你們倆不能太貪玩而不好好照看他。”大姐姐下了保證似的對母親說:“這你放心,我們會按你的吩咐去照顧好他的。他若累了,馬上帶他回來。” 母親正如大姐姐說的那樣,總是處處依著我的。一則,母親的重男輕女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二則,我從小身體一直很瘦弱,哮喘發作時的情景使想起了就害怕。她隻希望我能太太平平的,就阿彌徒佛了。

         大姐姐這一招還真靈,母親同意了。但她在我們臨走前還是萬般叮囑說:“要帶好弟弟,他若累了,馬上帶他回來。”那個時候我哮喘的發病率已經很低,但就是還不太有力氣。母親擔心我會玩累了。

         鄰居黃家與我家隻是一溝相隔,從我家到他家得從我家的院子出去,通過一條一米多寬的小路,向南約三十米的地方便是我們村子裏的一條約三米寬的一條大路,然後通過他家的一條與我家相同的小路走到他家。他家也有四個孩子,三女一男,他們還想要2-3個男孩子。他家的隔壁還住著他們的祖父母和一個患有癡呆的叔叔。我的兩個姐姐與他家的三個女孩年齡相仿,她們很合得來,一見麵就玩上了。那個男比我還小些,與我還玩不到一起去,我還是比較喜歡看著她們玩。

         姐姐和她們最喜歡玩的就是踢毽子遊戲。她們都踢的很好,可以一下子踢上二十幾個甚至更多。她們做的遊戲是,比賽誰先累積起來踢到100個。她們都各有勝負,沒有一個是常勝將軍。這樣的比賽顯得比較激烈,激烈也牽動了我的心,我不停的跟著她們一起數數,為踢100個而奮鬥。此時,我忽然心想,幸虧母親提前教會了我數數,否則我跟著她們玩這個遊戲會覺得很無趣的。因為在我們老家像我這個年齡會熟練數數的不多。現在我也體驗到了它的樂趣,怪不得姐姐和她們那麽喜歡玩它。

         就在我這個年齡,母親突然意識到應該讓我學一點以後上學的知識,從現在來講,一個文盲能夠想到這一點已經是很難能可貴的了。並且她自己試著做了。她開始利用每晚睡前時間,在昏黃的煤油燈下教我數數,讓我用鉛筆在廢紙的空白處練習寫阿拉伯字;識她認識的字,譬如火柴盒上的“上海”兩字,陸家的陸字,李家的李字,還有父親和母親的名字等等。在我六七歲的時候,我對阿拉伯數字從1—100已經倒背如流,她還教我背乘法口訣,教我做兩位數以內的加減法;還教我許多做人的道理等。譬如·:為人處世要誠實,尊敬長輩,與同學友好相處,氣量要大等。在某種意義上來講,我的母親是我的啟蒙老師。

         我到了上學的年齡,我的哮喘病比以前好了許多,隻有在不注意時偶然還會發生。但母親認為兒子讀書的事更為重要,於是讓祖父寫信與父親商量,決定讓我去上海讀書。當時,上海正處在解放前夕,父親原來的上海兩江女子體育專科學校已經關閉,父親已經調往該學校的分校-上海兩江中小學校總務科工作。這所學校有些獨特,隻有一幢正方形的五層樓樓房,每層有四隻教室,設位的班級從幼稚園開始一直到高中三年級。多餘的教室便是教師的教研室和部分教師的宿舍。因為我父親是該學校的員工,或者看我年齡比二三年級的學生還大,讓我跳過幼稚園直接上了一年級。

         開學的第一天,班主任讓我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的角落裏,起先我還感到有點委屈,何故讓我坐在最後的角落裏?懷疑是否對我們鄉下人有歧視?後來發現班級裏的同學無論從個兒和年齡都比我小,估計他們至少小我兩三歲。我才覺得自己誤解了班主任老師。隨之在我的心裏產生了自卑感,覺得自己比他們大2-3歲才讀小學一年級。

         大約一個星期以後,班級裏又來了一個大的同學,與我坐在同一張課桌上,我的內心似乎稍微平衡了一些,覺得有了一個伴 。他叫張茂榮,比我大幾個月,他家就在學校附近的一家老虎灶隔壁過街樓下麵的裁縫店裏,從他的口音是蘇北人,他大概剛剛從鄉下出來,對於老師和同學講的上海話幾乎一點也聽不懂。大約上學了一個多月突然不來了,失去了一個同命相連的同學,似乎有些失落。我還特地去過他家,他家在過街樓的樓下一側用木板搭成的了一間兩米寬x三米長的小屋,白天去了木板床上的被褥,木板床便成了裁縫鋪子。我隻是從一扇半開著的小門往裏看了一下,他的父親正在專心致誌的縫製著衣服,在巴掌大的屋裏沒有看到他的身影,估計他已經回老家去了。

         我們的班主任是位教音樂的年輕漂亮的女教師,她叫薛映梅。她對我們學生的態度很和善,從來沒有見她訓斥過任何一個同學,哪怕對那些不遵守紀律的同學。總是以說服教育為主。有人說她已婚多年,但還沒有孩子,所以她非常喜歡孩子,往往她把自己的學生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顯得特別的慈祥。

         可能她對音樂藝術的愛好,她能歌善舞,有時在下午放學以後,與一位體育男老師在底樓的大廳裏在留聲機放出的優美樂曲的旋律下翩翩起舞,總有一些老師和學生留下了圍觀,我當時與父親住在學校頂樓的一間小房間裏,使我也常常擠在人群裏觀看。他們跳的那麽的歡快,舞姿那麽的優美。第一次感受到人間的美好。

         由於我母親對我學前的啟蒙教育,使我非常順利地通過了所有課程的期中和期末考試,並且獲得了全“優”。班主任在我的成績報告單的評定欄中寫道:“成績優異,遵守紀律,品學兼優。”這是我求學後首次得到老師的褒獎,使我記憶猶新。

         薛老師常常在下午放學以後,看到我總是把我叫到幼稚班的鋼琴邊,要我陪伴她邊彈鋼琴邊唱歌。盡管我沒有一點音樂的天賦,但我總是很順從她,裝的很喜歡她的彈、唱。她時而停下來問我:“好聽嗎?”我總是高興地點頭說:“好聽!”她高興地撫摸了一下我的頭,感到一股慈母般的溫暖。

         在這一年裏,父親根據一個德國醫生的推薦,在藥房裏為我購買一瓶治療哮喘的口服液—白鬆糖漿。想不到我服用了一個月後,覺得自己氣短的情形好了許多,並且漸漸的有力氣了,兩個月以後,氣短的症狀消失了,哮喘徹底的痊愈了。可以與一般的兒童一樣奔跑了,我終於成了一個頑童。

         當時學校的隔壁正好是個公共體育場,雖然設施比較簡陋,隻是一塊類似於體育場大小的空地,在平整的地上鋪了一層細碎煤屑,後來改稱謂“滬南體育場”。我與幾個愛玩的同學幾乎所有的課餘時間都是在那裏度過的,不是相互追逐遊戲,就是踢小洋皮球,因為相對我比他們身材高大,所以每次踢球,守門員非我莫屬。有時天熱衣服穿的少,守門員常常有撲球的動作,我的膝蓋常常被煤屑擦破,有時還會出血。還好一般到了結束時我的傷口基本上已經結鈣了,常常可以躲過我父親的耳目。

         但我的衣服和鞋子的損壞是絕對逃不過他的眼睛的。其實我父親倒並不在於這些,而是他每天要為我們洗一大堆的衣服,對於一個大男人是非常頭大的事。因為當時我老家的一個堂兄李崗也從老家來上海讀初中,他雖然比我大幾歲,但他被家裏寵的也什麽都不會幹,來了以後,課餘時間基本上一直在小人書攤上度過的,有時到了吃飯的時候,父親總是讓我去叫他,因為我知道在小人書攤上正能找到他。他一切的日常生活都要我父親照顧,但這是自己堂兄弟的兒子總得客氣的,不能有半點怨言。即使有點怨氣也隻能出在我的身上。

         父親還要學校的工作,越來越頑皮的我使父親不堪重負,在我讀完小學二年級課程後,讓母親來上海把我重新帶回了老家。我當時畢竟還小,根本不懂得以後的前程,反而覺得在母親身邊更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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