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九鬆堂
故鄉遠，西風長，中文最難忘
老Y進公司很早，在我們上麵一層樓的不同業務部門（Business Unit）。跟我年紀，級別都相近。一次同在總部“受訓”，整整一周的同吃同住(不同房間)同聽課，不熟也熟了。他早年來自台灣，據說是所謂“外省人”。兒子正讀大學，夫人也是台灣人，在一家小公司（或初創公司）做人事主管。看放在辦公室的照片，比老Y年輕不少。老Y人很隨和，跟我談得來。有時下午放鬆休息時，會端一杯咖啡下來，找我聊天。有時我端一杯普洱上去回訪。用他的話說這叫“摸魚”，就是除了工作業務，什麽都“摸”,什麽都聊，無話不說。台灣同胞們習慣摸臉書，摸推特，摸Line，…… 卻不摸微信，也摸不進xx城。
上周見到老Y，發現他情緒似乎不高。第二天“摸魚”，好像話也不多。見我要走，老Y拉住我說，你來聽聽這是什麽。說著在電腦上點開一個鏈接，讓我戴上耳機。然後，問我聽到了什麽？是裸肉還是豔膩？是豔膩還是裸肉？…… 看他一臉認真，我差點笑出聲來。都一把年紀了，還整這玩意兒？有沒有搞錯？
見我沒興趣，老Y低聲說，“唉，為了這玩意兒，差點和老婆起爭執。”“什麽？老夫老妻了，會爭什麽豔膩還是裸肉？”看老Y依然糾結，隻好實言相告，我選裸肉。老Y聽罷很高興，是嘛。可她非說是豔膩，還說我年紀大了，耳朵有毛病。我年紀是大了，可耳朵絕對年輕，拜托。聽到這兒，我一下明白了。老Y的糾結，跟豔膩裸肉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微信群裏也有講這事的，我就隨便查了查事情的大致原委。“豔膩還是裸肉，Yanny or Laurel” 的民意調查音頻，最早是由一幫高中學生發到Reddit，Instagram等著名網站上的。他們表示這兩個詞，錄製於專門匯集網上演講者詞匯的網站。換句話說，“豔膩還是裸肉Yanny or Laurel”的發音來自計算機，電腦的收集整理和再創造。它們是機器人的神秘語言（Robot's mysterious word），它們壓根兒就不是人話！
音頻上網後，立刻引爆熱烈討論，網友意見勢不兩立：有人宣稱隻聽到了裸肉Laurel，另一派則表示念的絕對是豔膩Yanny ...... 爭論迅速蔓延到了推特、臉書和微博等社交網絡，最終演變成了一場全球互聯網大戰。一時間，多少夫妻爭吵，情侶分手，基友反目，友情破裂， …… 老Y和老婆的別拗真是小case。
網上無小事。一大票作家，專家，教授，歌手，…… 紛紛以身試“法”，各自投奔豔膩或是裸肉，也有自稱兩個都聽到了...... 也成了統計專家，民調專家們在“大選”淡季，不甘寂寞，大顯身手的好機會。網上統計馬上出爐，時時更新。
截至上周某日，計有八十三萬多個推特投向豔膩Yanny，而八十四萬四千多個推特選了裸肉Laurel。按美國大選“贏者同吃”的法則，全美國除新墨西哥州New Mexico，南達科達州South Dakota,康奈迪克州Connecticut,夏威夷州Hawaii，和猶他州Utah, 中意豔膩Yanny外，其他州一律曬出了裸肉Laurel。見2018年豔膩黨vs.裸肉黨得票分布圖。
看來，有心有誌競選全國性職位的政客們，又會有新的煩心事，亦或有了新的機會。一旦從“豔膩還是裸肉，Yanny or Laurel”中悟出道理，學到招術，以利理解民意，操縱民意。屆時，便可異軍突起，奪取大位。
更有深得中文狂草，鬼畫符精髓的好事者，硬是從英文花體中，破譯了為何豔膩Yanny 和裸肉Laurel能搞到一起：它們原本就是一個字呀！另一種說法是，它們本來就是一個兩可之間的混合音。Ya和La，n和r，y跟el，都很接近。好比同一個熊孩子，奶奶看著像他爹；姥姥看著像他娘。
當然，理工科的實踐派動手黨們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他們信的是示波器，看的是波形圖，術語是赫芝分貝，高頻低頻，錄音壓縮，錄音方式，聲音敏感度，耳機或揚聲器保真度，……很快發現錄音裏的豔膩Yanny隻出現在高頻部分，而裸肉Laurel隻出現在低頻。由於人們的耳朵對不同頻率聲音的敏感度不一樣，所以聽到的發音就不一樣。而當人的年齡增大，聽力會下降，首先會失去的是對高頻聲音的感知。年齡小的人更可能倒向豔膩Yanny；年齡大的人更可能選擇裸肉Laurel。
於是有人得出結論：聽到裸肉Laurel說明你老了。這對許多人（大概包括老Y），近似於“誅心”。還有人得出結論：能夠自如在豔膩和裸肉間遊走切換的人，可能對聲音更敏感，或者受過專業訓練，能集中注意力去分辨混合音裏不同的組分，就像訓練有素的指揮家能聽出交響樂團裏不同樂器的聲音。這會給不少人找到新職業吧。
此外，還有其他一些心理因素，例如先入為主，不同經曆等也可能幹擾人對同一事物的感知。這就與“相由心生”，“情人眼裏出西施”之類的中國老話，不謀而合了。
類似引發網民大規模分歧的“全球性”事件，還有三年前的藍黑/白金裙子之爭……
然後，大家又因為一件外套吵起來了，出現了藍白、黑棕、綠金、綠棕幾種答案 ...... 再然後，一隻鞋子到底是“粉+白”還是“綠+灰”，也讓網上炸開了鍋......
總之，以前的藍黑裙/白金裙，變色外套，粉白/綠灰鞋子都在實物的顏色/視覺上做文章，變花樣。而這回的“豔膩還是裸肉，Yanny or Laurel”則是跳到了聽覺。更詭異的是，豔膩/裸肉竟非直接出自人類之手，而是機器人的傑作。目前，我還不知道人工智能AI是否在其中扮演了任何角色。但我相信，隨著互聯網科技，人工智能AI的日新月異，“豔膩/裸肉”將會後浪推前浪般地湧來，新奇複雜的算法，深邃神速的洞悉，無與倫比的記憶，足以令人類眼花繚亂，不知所措，懷疑自我，甚至遭受無妄之災。
而人類自己，或許終將麵臨那個終極問題：一旦由自己創造出來的人工智能甚至“機器智能” 已經無比強大，無所不能時，該如何自處？希望不是危言聳聽吧。
對了，據說老Y經過不到一周的修煉，已經到了可以在豔膩和裸肉間隨意穿越的境界，當然是依老婆的心情而定。十分為他高興，特贈詩以共勉。
無事登網莫久留，網中有樂亦有愁。天涯問候指尖動，海量資訊良雜莠。
昨有黑藍變白金，今是豔膩對裸肉。純樸初衷抗心魔，夫妻恩愛情依舊。
（圖片取自網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