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很早就有矽穀是“文化沙漠”的講法。作為在這兒生活了多年的筆者,對此稱號的第一反應隻能是“中肯”。沙漠者,沙子覆蓋之地也。而沙子的主要成分則是“矽”。矽穀既然敢用“矽”作名字,被人叫“沙漠”也隻能硬著頭皮忍了認了。
話說筆者剛到“美麗國土/文化沙漠”的頭幾年,忙於學業,工作,家庭,基本是肯德基(Kentucky fried chicken)的翻版,炸得外焦裏嫩。哪有雅興品味到底身在“天堂”抑或身陷“沙漠”呀。後來,不知托了誰的福,“年年難過年年過,年年過得還不錯”(借用大學同學語)。日子一有起色,“讀書人”的臭毛病就得瑟出來了,要尋摸“文化”。可是,咱生來的文化跟“美麗國土”的文化好像“一文都不化”。又趕上窩進了矽穀這“文化沙漠”,找文化,談何容易?
當時沒有網絡,什麽雅虎(Yahoo),穀歌(Google),亞馬遜(Amazon),都還不知在哪兒“轉腰子”呢。筆者琢磨,既然書是文化的載體,隻要常跟書打交道,咱保不齊也能“近墨者黑”順便長長文化吧。於是,劍走偏鋒,開始並迷上了“淘書”。有空就帶著孩子上圖書館,書店,舊書攤,。。。後來孩子長大,“淘”不到一塊了。無奈“淘”已上癮,欲罷不能了。隻好拉著“家裏的”繼續“淘書”。自詡“沙裏淘金”吧。
矽穀,灣區一帶的舊書市場十分發達。各城市的圖書館,社區學院,展覽廳等地,會有定期不定期的舊書展銷。較有名的如舊金山Fort Mason書市等。通常,正式展銷日之前,“圖書之友會”成員可以提前進場選購。正式展銷的定價十分低廉或幹脆按“厚度/英寸”收錢(量選購圖書的總厚度)。展銷的最後一天,則是“紙口袋日”(自備超市紙口袋,可勁兒裝。一袋幾塊錢)。
無網絡時,靠報紙,電視,廣播等收集展銷信息。有了網絡方便許多。鼠標滑滑,盡知天下。
我們屬於感性“淘書”。全憑一時興趣,心血來潮。時而搜羅國家地理雜誌(National Geographic), 時而各類烹調食譜,時而數豆苦(Sudoku),時而中文線裝古舊,時而曆史政治,時而哲學科學,。。。雜得無以複加,根本來不及全看,但仍樂此不疲。尤其喜歡“淘舊書”。
繞著舊書堆翻看揀選,像極了1849年加州的“淘金華工”。夕陽西下之前,忽然淘得一粒粗金的喜悅,絕對是花錢去蒂芙尼 (Tiffany)店裏買一枚金戒指所無法相比的。
又像是場馬拉鬆式的“閃電約會”(Speed dating)。拍死(pass)了無數的對象之後,冷不丁發覺握在手中的,竟是絕世驚豔的俊男美女;是心儀已久的崇拜偶像;是失聯多年的初戀情人;。。。唯一跟“約會”不同的是,有了中意對象,不再是“約會”的結束,而是追尋下一個對象的開始。
(以上圖片來自網絡)
結果,牽回家的對象(淘來的舊書),金發黑發,中英皆有。已經滿坑滿穀,無法應付了(有圖為證)。中文書都是繁體,但筆者在“十年浩劫”停課鬧革命期間偷讀西遊,水滸,三國,練得閱讀繁體字的“童子功”,至今受益匪淺,能在海外享受中華文化。這大概是“老人家”發動“文化革命”時沒有料到的吧。
寫到此處,不禁自問,“淘”了半天,自己文化有長嗎?到底何為文化?人為何要有文化?文化從哪裏來?隨著網絡的無遠弗屆,無孔不入,文化要到哪裏去?身在“文化沙漠”的人,要如何才能抓住文化的“尾巴”而不至被“沙漠”吞噬呢?
忽然想起大詞家辛棄疾的詞句: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
愛上層樓,
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
欲說還休,
卻道天涼好個秋。
反複誦讀這浸透文化的名句,不覺一股涼氣漸漸升到了脖頸,。。。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