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大伯和靜香一家絲毫沒有血緣。大伯和靜香父親的上一輩是結拜兄弟,本來兩家指腹為婚,可後來都生的是男孩兒,隻好作罷,但兩個孩子便結成了兄弟。當年闖關東,兩家一起結伴在石門店落下腳來。大伯到了婚齡後去了鄰村一個還算殷實的家做了上門女婿,精心地管著十幾畝稻田。
大伯一心想對得起兄弟,而且三個沒了爹娘的孩子著實的讓人可憐,但是一提到把孩子們帶回家就立即遭來媳婦的一通埋怨。也難怪,三個貪長的孩子放在誰家都是個不小的麻煩。思前想後,大伯雇來個打鐵的師傅帶著連生招呼著石家的鐵匠鋪,又喚兩個工人去經管石家的田地,到了年底結賬的時候留下孩子們一年吃的糧食,再填補些衣物,剩下的餘錢帶回家,似乎對誰都有了交代。就這樣,靜香和哥哥,弟弟在大伯的幫襯下過起了獨門獨戶的日子。
靜香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生火做飯,可以讓連生早一些出去幹活。白天,她除了在家洗洗涮涮,縫縫補補,就帶壯生一起出去砍柴,挖菜。少不了,姐弟倆會和村子裏的孩子們一起分享屬於孩子的快樂。不過,在外麵跑的都是男孩子,女孩子從小是要裹腳的,然後規規矩矩的呆在家裏。靜香沒有娘管,自然沒有這些規矩。上樹掏鳥窩,擼榆樹錢兒,爬山摘野桃子,下河撈魚蝦,這些事她比男孩子們還麻利。如果有人欺負了弟弟,她會拚了命的衝上去,下手特別狠,活像一頭發了瘋的小豹子。村子裏的大爺大娘們提起她都搖頭,歎她這麽小沒了爹娘,這份野性子以後斷然是嫁不出去的。靜香不屑:不嫁就不嫁,有啥了不起?她心裏不服氣,沒爹娘又咋樣?沒爹娘就非得過不了?
東北天寒,有時過了立秋就降霜。地裏沒了農活兒,一直到來年春天都是農閑了。這個季節沒有新鮮的菜可吃,家家少不了醃一大缸鹹菜,做一大缸黃醬。這些都難不倒靜香。她在秋收的時候就去收別人不要的菜梗,洗幹淨了用厚厚一層鹽壓上,說不定就夠他們一直吃到來年春天。做黃醬要當年的黃豆用水發了,煮爛,做成醬坯,曬幹,發酵,然後打散放醬缸裏加上鹽和井水,用醬耙把醬打細,打發。雖然都是體力活兒,但這些都是女人們的事情。靜香幫著左鄰右舍的大媽大嬸做醬,她多出些力,換一壇子醬回來,這樣就省了買豆子和鹽的錢。
進入臘月,要準備過年了。這時候富裕一些的人家會殺豬,做豆包兒,家裏還要糊牆紙,貼窗花兒。靜香開始跟著年長一點兒的姑娘們學剪窗花兒,學了一陣子後,覺得也不難,居然可以不用照著樣子自己剪起來。喜鵲登梅,三陽開泰,這些複雜的樣子她三下兩下就剪出來了。後來,就有的人家讓靜香去剪窗花兒,然後把家裏做的好吃的分給她一些帶回家。再後來,靜香就多了個心眼兒。她在家裏剪了好多窗花兒攢在一起,然後趕集的時候拿出去賣,換一點兒年貨回來。到了過年,她也可以和哥哥弟弟包上一頓餃子,這是讓靜香最開心日子了。她不禁想,日子會好起來的,苦點累點又算啥?她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