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殘陽
曆史，是過去的現實， 現實， 是將來的曆史， 我們不糾纏曆史，我們創造曆史！
那座花園， 那幢樓！
（一, 我走進了那幢樓）
去年我回國三周，期間，我又特地抽空去看了那幢花園和花園裏的那幢樓， 出國之前的三年多時間裏，那座花園和那幢樓就是我每天上班的地方。出國後的每次回滬，如果時間寬裕的話，我總會以輕鬆的腳步走進那座花園和那幢樓，走進那間房， 然後就在那張桌子前坐幾分鍾。當然，去那裏，是和老同事聊聊天，說說事， 這二三十年來，當年的同事已經所剩無幾。盡管門衛都換了好幾茬，但那座花園和那幢幢樓幾乎有沒有變化。去那裏，最主要的是去體會一種追憶過去的感受，是去體會曆史變遷和時間的流逝，那永遠刻在腦海裏的烙印。
那幢樓坐落在上海西南角的一條安靜的不算太長的馬路上的一座花園內。
一九八五年初，我從外灘來到這座花園，進入這幢樓，開始了我的新工作直到出國。
如果時間撥回到一九四五年八月以後，也就是我來到這座花園幢樓的四十年前。 那時進入這座花園， 這幢樓， 這間房， 然後，也許還是坐在同一張桌子前，（那張胡桃木桌子很大很沉重的）先是戴笠，後是毛人鳳。再後來， 就是解放了。 到了一九八五年初，就是輪到我有機會能走進入那座花園，那幢樓，坐在那間房裏的那張辦公桌前。
我本來不知道有關這座花園的傳說和它的曆史，外表上看它很漂亮，進去後發現內部裝飾比外觀更富麗堂皇，豐富多彩。記得進去幾天之後，一天中午，我走進門衛室取件時，門衛見我是新來的， 就和我聊開了。門衛告訴了我這座花園的傳說和曆史，我聽了大吃一驚，開始我有點不信，但門衛說， 你可以去查資料，想到我來這裏主要工作就包含了查閱各種曆史文獻和資料，這應該可以查驗的。 後來，我就認真查閱了各種文獻資料，再問了我的頭兒，這才確信，門衛所說是真實的。這座花園洋房，這座樓竟然還有這麽一段往事， 這座花園洋房就是這二個國民黨軍統和保密局的掌門人 在上海灘為數不多的主要的辦公地點和居所之一。
正是出於這樣好奇心， 我開始留意和去閱讀有關他們的曆史資料， 慢慢的，也讀了不少。有時候，讀著讀著， 會有這樣的感覺。我在猜測，當年這二位軍統和保密局的掌門人，他們坐在這間房裏在謀劃和思考些什麽。 一九四五抗戰勝利了，國民黨又公開舉起反共的大旗，搞獨裁，挑起內戰， 想建立一個新的獨裁政權。軍統局也好，後來的保密局也好， 大家都知道的是什麽樣的組織和幹什麽勾當的。 不用說，這二人整天， 或者不分白天黑夜想的就是如何去抓捕共產黨人， 如何去破壞共產黨組織，或者說如何確保國民黨的統治能夠維持下去。替他們這二位想想，他們當時的日子肯定不太好過。 首先， 每天的壞消息要多過好消息， 或者根本沒有什麽好消息。其次，麵對著蔣家王朝江河日下的態勢，和國民黨朝不保夕局麵，他們肯定是在為自己的前途和後路作考慮。最後，我想他們盡管看到了國民黨的大廈將傾， 但是，他們還是認為，還不至於這麽快就倒下和玩蛋， 因此，他們繼續在幹壞事， 有著活一天算一天的心態。
四十年後的我，也走進了這座花園，我很端正的坐在這張辦公桌前，我的心情和他們當然大不一樣，我覺得很輕鬆。 我又不需要像他們那樣， 除了吃飯睡覺，剩下大把的時間就是去考慮怎麽抓人關人和殺人， 我又不需要去擔心明天的天會不會塌下來， 更不需要去考慮會不會被帶上轉進， 怎麽能夠轉進的活命問題。因此，我經常是茶一杯連一杯（沒有煙，我不抽煙）很有興趣的讀著那些曆史資料，讀著讀著，我慢慢明白了國民黨命中注定曆史結局的原因。抗戰勝利後， 僅僅四年多時間，由於國民黨倒行逆施， 竟然專心以搞獨裁，發動內戰作為本業，政治上走向反動，軍事上狂妄自大， 經濟上壓榨民眾 。這樣，在抗戰勝利後不過一年多，由於喪失民心，就走上了一條最終導致徹底失敗的不歸路。 結果就是被中國人民無情的拋棄，最後就是軍事上兵敗如山倒，最後就是政治上徹底破產，最後就是被迫轉進台灣， 苟且存活。
我讀到過記載毛人鳳離開上海時的一篇報道，說的是渡江戰役勝利後，解放軍日益逼近上海。 毛人鳳也獲得可以轉進台灣的機會。 一天， 就是五月裏的某日，上海人都知道，五月的上海天氣， 已經是開始熱了，春裝開始要換夏服了。據說，那天當他看到勤務兵在整理他的衣物時， 竟然說那些冬裝就不必帶走了，留在衣物箱裏， 放到地下室去存好（關於地下室的傳說，我會在下文專門介紹， 那可是一個有點驚險的傳說）。 他不帶冬裝的 理由是台灣那裏很熱，那些皮製呢製的冬裝根本沒有機會穿，因此， 沒有必要帶去。他信誓旦旦的對部下說，（應該是出於給部下打氣和自我安慰的目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很快就會爆發，共產黨不可能在上海站穩腳跟，我們去台灣最多呆到年底， 六個月或者半年多之後，我們還會回來的。
收起資料，我想了想，毛人鳳的話也沒有錯啊，國民黨在大陸的統治行將被徹底推翻，眼下隻能逃到台灣去苟延殘喘。台灣氣候是根本不需要穿那些厚實的皮製和呢製的冬裝，帶去也沒有用。他說的六個月，或者半年多，到年底時還會回來的話， 那就是連他自己知道都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有可能，那就得帶上， 半年後，回來時正是上海的冬天， 應該是可以有機會穿著回來的。正是因為他覺得國民黨已經沒有可能個再回大陸，帶上這些已經毫無用處，要帶的話，還不如多帶些可以在台灣變賣現錢的物品，這厚實的冬裝在台灣能賣給誰啊。
所以，他覺得這輩子已經沒有可能再穿這些皮製和呢製的冬裝了。一旦逃離大陸，他們，包括常凱申本人和追隨者，根本沒有希望再回大陸， 隻能終老於小島上。 於是乎，若幹年後， 當國民黨元老於右任眼望大陸而不得歸去時，那種濃厚和強烈的思鄉的情緒下寫下的思鄉歌：
“葬我於高山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惟有慟哭。。。。
這絕句寫的蠻感人的，是作者當時心情和意境的真實寫照和抒發。
寫到這裏，我說幾句隨感的話，好像某日某壇有幾個轉進到壇外的一個荒群（類似於荒島， 因為那嘎達很不怎麽地）當他們望著本壇，心情應該和於老先生有點那麽一樣。但是和於先生相比，還是很幸運的，因為還是可以穿上冬裝再轉回來的。轉回來可以， 希望不要再打架！否則，帶著馬甲（盡管是不是皮的和呢製的）也是負擔，總之轉來轉去也是不輕鬆的。
就是這樣，那些日子裏，除了自己上課，給人授課之外，我就整天在這座花園， 這幢樓， 這間房，坐在這張桌子前，查考核實那些文獻資料。真是低頭讀文字，抬頭看藍天！每天總有新的發現和驚喜， 每天總有新的感觸和理解。這日子既平常，也有趣。當我坐在桌前，讀著各種不同資料，這些文獻資料基本上和這座花園，這幢樓，甚至這間房，沒有什麽關係。但是，如果有空閑時，好奇心會促使我在這座花園內到處走走看看，幾乎每一個角落處，我都走過不知多少遍，總希望能挖掘出什麽東西來，哪怕是是一張舊時代的留下的紙片也好。 結果當然是很掃興， 一年多下來， 什麽也沒有挖掘到。 盡管如此，我堅信，總有一天我會發現什麽的，我會發現更多秘密的， 如果還秘密還真的曾經存在過的話。
我在等待機遇和運氣的降臨，我時刻做好應該驚喜的準備！ 機會還真的來了， 我真的獲悉了更多的關於這座花園的那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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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地下室的傳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