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歡歡遇見樂樂時

        小黑、淘淘、歡歡、樂樂，是與我有緣的4個小狗狗。

        我從小怕狗。

        小學時有一次學農，走好幾裏路，經過農家時，小朋友裏有人挑釁一隻大狼狗，害我們幾個小姑娘拚命跑，最後實在跑不動了，就停下來哭，那狗圍著我轉兩圈，沒啥事，就走開了。

        女兒小時候曾多次要求我養狗狗，我都不曾答應過。她最喜愛的玩具，不是洋娃娃，而是各式各樣的玩具狗! 她稱自己是狗姐姐，要求我做狗媽媽，當然我先生就成了狗爸爸！ 她最喜歡那個小毛毛狗，有一次去餐館吃飯，把它忘記在餐館的廁所裏了，臨睡覺前才想起來，這下哭得不肯睡了。還好餐館雖打洋了但老板還沒有離開，結果硬是在餐館等了我們四五十分鍾回去拿！她學會織毛線後，第一個完整作品是為她心愛的玩具狗狗織的一件小紅毛衣！  

        大約三、四年前，我與生活在華盛頓D.C的小姑子和小外甥女相約一起回中國。作為舅舅，我先生為了讓十來歲的小外甥女開心，借了一隻全身烏黑的小草狗來。牠實在太黑了，於是就給牠起名叫小黑！

        小黑非常聰明溫順！每次帶牠出門，可以跟任何陌生人跑！牠還特別喜歡音樂，隻要我們一彈鋼琴，牠就要抓你拍你，直到把牠抱上高凳子，然後靜靜的坐著聆聽，直到彈完琴！

        小外甥女回美國後，朋友見我們都已經愛上這個小東西了，於是也就幹脆送給我們養了！

        與所有狗狗一樣，一不小心門沒有關緊，牠就有本事把門拱開逃出去玩！好幾次被及時發現，一陣子大聲叫喚，才把牠叫回來！可是終於有一次，先生回美國休假，把小黑送還給舊主人代管，等回上海後得知，小黑溜出去玩就再也沒有回來……！公司門衛大爺說，草狗命賤，看門狗經常還沒有長很大，就會被偷走成了人家的盤中餐！

        小黑離開後，先生開始等機會，在寵物店買了一條剛出生不久的名種狗，博美----一種狐狸狗！棕黃色的毛，特別像個小鬆鼠！兩個機靈的大眼睛，非常好動調皮，先生給牠起名叫“淘淘”！

        淘淘真是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一刻也不停！還特別喜歡吃冰琪淋！先生經常把牠抱在陽台上跟牠玩耍，喂牠吃冰激淋！三個多月大的時候，一個順序上的失誤，導致了一場悲劇！

        他先把淘淘抱上陽台，才想起來去廚房拿冰琪淋！就在他剛轉身離開的時候，小狗狗以為主人不理牠了，情急之下縱身往下一跳---真正的狗急跳牆! 隻聽到一聲慘叫，不好：摔斷了後左腿骨！已經是深夜了，也不知道哪裏可以給牠治療！馬上到網上搜尋，最早的獸醫院也要等到第二天早上8點才開門！

        小狗非常疼，連碰都不能碰，看都不讓看，隻要把手伸向受傷的腿的地方，牠就咬你！先生隻好聽著牠不停的呻吟聲迷迷糊糊捱到了第二天！似乎過了最痛的時刻了，小淘淘拖著一條像是多餘長出的一個枝節似的傷腿又開始到處跑，一瘸一拐的，滑稽可愛的模樣讓人鼻酸！

        到了寵物醫院後立刻手術，打麻藥，清毛，開刀，植入一根很長的鋼釘進去…！小狗狗很安靜，很配合，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切！牠非常聰明，知道醫生這是在幫牠治療傷腿！手術很成功，回家後恢複得也很快！

        頭幾天形影不離，上班都帶著牠。一周之後開始讓牠獨自在家了！那天回家特晚，覺得不對勁，一看，不好！因為傷口愈合後的發癢，小狗咬呀咬，把不讓回頭的頸圈咬掉，把紗布咬破，把縫好的傷口咬開，最後幹脆把裏麵的鋼筋也拖了出來！牠知道自己又犯錯了，罵牠時低著頭不好意思！第二天去狗醫院，醫生說沒有空，要再等一天重新手術！為了手術方便，醫生建議不要給狗狗吃東西！再一次付了錢，再一次手術，小淘淘熟門熟路了，牠是那麽的信任牠的主人，信任牠的醫生，睜得大大的眼睛，慢慢的，開始迷茫，困惑，牠似乎竭盡全力想掙紮起來，但終於因體力不支而長長地吐出最後一口氣，靜靜地離開了這個剛剛來到不久的世界！

        因為眼睛是睜著的，一動不動，說明牠是死不瞑目！不相信啊，先生怎麽都不肯相信這麽活潑可愛的小淘淘，就這樣沒了？！年輕的獸醫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誰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結果！手術開始時先生還興致勃勃地拍照，沒想到那是記錄下了淘淘在世間的最後時刻......!

        醫生既是獸醫，也是寵物店老板，他也很沮喪，承認不讓狗狗吃東西是錯誤的做法，要知道牠還是個小Baby啊！哪裏經得起又餓又痛的兩整天？！他答應先生的要求今後有機會再給他找一個一模一樣的小狗！小Body就讓醫院處理了。

        兩手空空地回家路上，那個自責、後悔呀: 假如那天不去給淘淘拿琪淋，牠也就不會受傷; 假如後來一直看護著牠，牠也就不會破壞掉包紮布; 假如給牠吃得飽飽的，至少牠有足夠的體能支撐到手術完成; 甚至假如就是不給牠治療，牠頂多是瘸掉一條腿，也不至於丟掉性命啊......!可是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後悔藥的!

        幾天後寵物店老板打電話來，說是店裏進了一條一樣品種的小狗，隻是顏色不一樣，是白色的，他們叫牠小白。而且大幾個月，可能有半歲多了，比較難訓練大小便…！先生還沉浸在無比痛苦中，不太想要這個，打算還是要再等一等！可是醫院不放棄，一直打電話來叫他去看看，而且說先帶回家養養試試看，不喜歡可以再送還回來！

        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把小白領了回家！

        必須說明一下，在此之前發生的一切，我在太平洋的這一邊，卻一無所知！雖然每天通電話報平安！平日實在太忙了，根本沒有在意，實際上先生怕我傷心，一直在有意回避著談淘淘！

        找了一個周末，像放幻燈片一樣，一張張淘淘臨終前的照片，慢慢的，先生述說著這幾個星期發生的一切，聽得我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等他把悲傷的故事說完之後，才把小白抱到攝像鏡頭前：

        啊，我的天啊，好一個美男子啊！

        我頓時大聲驚呼！

        雪白雪白的，長長的白毛！

        從未見過長得這麽漂亮的狗狗！

        先生也說，那天他抱著隻是看一看的心態去寵物店的。見到牠後，也正是被牠的漂亮所震撼！可帶回家後發現，這個狗狗的個性真是與淘淘差別太大了！特別膽小，吃東西時人一定要離得遠遠的，稍微湊近一點牠就不敢繼續吃了，然後就一直盯著你看、直到你走開遠遠的！最麻煩的是隨地大小便！每次一亂尿尿，先生就罵牠，說你要是不尿到盆裏，就要把你送回狗店了！二個星期很快就到了，牠的表現幾乎沒有改進，時好時壞！先生也實在喜歡不起來，難怪寵物店也不想留牠，加上對淘淘的思念沒減反增，決定明天有空還是把牠還回去吧！就在他嘴裏不停地叨叨，“你要是再到處亂尿尿，我就把你送回去，不要你了?”，小狗狗好像是聽明白了，噌噌噌跑到狗尿盆裏尿了一泡尿！就這樣，牠終於正式成為我家的一員，取名“歡歡”！意思是“換換”！

        一晃已經有兩三個年頭了！歡歡早已經學會到指定地點大小便，牠還學會很多指令，做各種動作，我和女兒每次回國帶牠出門，牠的回頭率極高！高顏值經常引來路人的圍觀、並要求拍照合影！

        去年聖誕節，我們分居三地的全家在美國團聚。在東部讀博士的女兒回來休假，突然向我們宣布：她從網上領養了一個小狗！原來她自上大學起就有心要養狗狗，一直在尋找一條與她有緣的狗狗！無奈那時住學校宿舍，一沒有住房條件，二沒有經濟能力，三也沒有比較自由的時間。現在讀博士了，情況不同了，終於可以自己作主了!這是一條被遺棄的殘障狗。從隻剩下的一顆牙齒判斷，致少已經十幾歲了。按人狗年齡相對比例，它應該是六,七十歲的老爺爺了。慈善機構的義工找到牠時見它很可憐，就領回家養，雖然她家已經有好幾條狗了！女兒從網上一看到牠就認定這是她的狗狗！領養的過程還是有點複雜的：先要上網登記，然後作考題，回答很多問題！經過寵物領養委員會的審批，繳納一定的手續費，然後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領養人！接下來是怎樣把身在LA的狗狗帶回東部！

        我們本來就對這個假期沒有特別的安排，聽到女兒宣布這個消息後立刻決定全家驅車前往LA迎接我們的新成員回家！這讓女兒頓時喜出望外，她之所以一直沒與我們商量，就是怕我們會反對而動搖她的決心!

        那天開下去的時候，女兒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因為醫院給狗狗做的體驗報告還沒有出來，狗狗能不能上飛機還不知道，如果不能上飛機怎麽辦？一路上她就遊說我接下這個任務！我說實在的，雖然已經不怕狗，不討厭狗，但是從來沒有想過要自己養狗! 還好後來牠通過了體檢，我也就暗自鬆了口氣，不需要領受這突如其來的任務！

        可是等我們見到狗狗時，我們真的有點失望，牠看上去無精打采，象沒睡夠一樣，一點也不活潑可愛! 不知道最早的狗主人叫牠什麽名字，收養牠的狗主人看牠年齡夠大的，起名叫牠"爺爺，Grandpa". 我們因為有了"歡歡"了，所以順理成章給牠起名叫"樂樂"！

        樂樂到我們家後,一連幾天, 把我們忙得也夠嗆! 不停地拉肚子，走哪拉哪兒. 向微信群裏的群友求答案, 如何止住狗狗拉肚子, 五花八門的答案都有,甚至有網友玩笑說把牠殺了,一了百了。後來上網查到，這是狗狗換環境很常見的現象。才知道我們一開始按按中國人養狗的方法，"我們吃什麽,狗狗也吃什麽!.." 是錯誤的!  先不給牠吃東西，隻喝水，讓牠停止拉稀，然後隻給牠吃狗糧。

        忙活了一星期後,女兒帶著她的新寵物飛回東部學校。因為不占座位，所以狗狗的機票是半價，但必須給牠一個足夠寬敞的籠子。上網買的太小, 狗狗在裏麵不能轉身, 隻好退掉重新在Local 店裏買了個合適的。

        看到女兒經常送來那一拐一瘸的小跟屁蟲的視頻，就知道樂樂有了這樣的新主人，這後半輩子的生活應該是非常幸福快樂的。下麵的照片裏你能看出樂樂在開心地笑... ...。我還從來不知道狗狗會笑！

        有了樂樂坐飛機的經驗，我們開始萌生了為歡歡辦"移民美國"的想法！

        因為不知道從何開始著手，就從各個微信群發問"有誰知道如何把狗狗帶到美國?" 很快,朋友圈就有各種各樣的反饋回來了! 沒有養過寵物的人,明顯都不解，為何不直接在美國買個狗養不就好了嗎? 何必興師動眾地從中國帶來?很多人說,要給狗狗買機票的，與人一樣的，很貴的，還有人說一定要給狗狗買保險，以防萬一... ...。

        很高興我們不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當然也不是第一個讓狗狗移民美國的人! 聽說美國是狗狗辦移民最容易的國家! 日本沒有狂犬病， 所以狗狗要進日本，那條件和步驟要嚴苛很多!而新西蘭是根本不讓進口狗狗的！因為各種渠道打聽來的訊息不盡相同，而且有的是從廣州出發，有的是走香港，還有的是北京。所以先生還是專門先去美國領事館問清了所有具體的步驟:  1) 首先要到當地政府給狗狗辦狗證: 現在科技發展了,狗狗背上植入一塊小芯片。這個過程要好幾個月。2) 然後是打免疫針，先打一針，一年之內有效。3) 起飛前一周多兩天，打第二針苗。4）上飛機前兩天，才能拿到通行證, 時間上一點都不能有差錯的！

        理論上一個狗身份證，一個免疫針證，狗狗就可以上飛機了! 接下來如何買飛機票。

        不是所有的航空公司都提供運輸狗狗的服務的。問過幾家航空公司，目前隻有Delta達美和UA美聯航有這項服務!飛機機艙分有氧艙和無氧艙兩種。5磅以下的小狗，可算一件隨身行李,買一張1/4的機票，相當於兩歲以下,不占坐位的Baby票。規定買一個長寬高不超過20 X 11.5 X 12 英吋的籠子,放在座位底下。而大狗隻能作為托運行李，必須是有氧貨艙。狗狗關在那裏經過十幾小時的孤獨緊張狀態考驗，主人會糾結心痛十幾個小時。如果是條心智不太健全的狗狗，也許會發生不可逆的精神問題! 所以還是小狗隨主人一起走旅途比較愉快的！

        終於敲定了回美日期了。因為同一班飛機隻能運送4條狗狗。所以要先定好機票，然後向航空公司確認那個航班有狗狗的座位。才能付錢買機票，否則萬一沒有狗狗座位了，那不就慘了！飛行的籠子也買好了，牠先好奇地盯了半天，推牠進去，不肯，害怕! 進去後，牠覺得很舒服，不肯出來。先生開始每天讓它在裏麵呆上一點時間，讓牠習慣，並且每天增加1個小時！

        從起念頭，到達成目標，曆時整整一年! 比起如今的移民政策，外國人移民美國，狗狗辦綠卡還是要容易多了！

        我們的歡歡，終於可以在美國，這個狗狗的天堂享受更歡樂的生活！
 

        本文第一次完稿於2017年3月。原文名【小黑、淘淘、歡歡、樂樂】。

 

後記：

      【當歡歡遇見樂樂時】: 歡歡來美後， 獨占恩寵直到女兒帶著樂樂回加州探親。樂樂儼然擺出一副老長者的姿態，見到歡歡靠近就衝牠大聲吼吼，嗓音蒼老卻渾厚，一副爺爺教訓孫子的派頭，盡管歡歡的個頭是樂樂的好幾倍！ 因為沒牙，所以樂樂的食物以罐頭軟食品為主。歡歡饞得嚐試要偷吃， 被樂樂一聲大吼，嚇得跑出老遠。看來動物世界裏也是分長幼尊卑的。當歡歡遇見樂樂時，牠們似乎並不歡樂， 確實有點令我大失所望！但是那副生動有趣的場景卻讓我們全家歡樂不已！

        今年年初，我出車禍住院前一，二個星期， 樂樂過世了。女兒非常傷心！我勸說道，樂樂很懂事，牠仿佛預先知道你馬上必須要照顧歡歡了，牠給歡歡騰地兒呢！隨後歡歡跟著女兒去了東部。10個月後，又重新回到了我身邊。

        假如沒有小黑，就不會遇到淘淘；假如沒有淘淘，就不會遇到歡歡；假如不是因為樂樂必須要坐飛機去東部，也許我們從來不會想到讓歡歡坐飛機來美國！ 四條狗狗，雖與我們的緣分深淺不一，但牠們帶給我們的歡樂是永遠的！

 

2018年12月修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