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檔案》拾遺之079:天津特務覆滅記
本文轉載自《逐木鳥》“塵封檔案”係列
國民黨保密局“天津特別組”在新中國成立不久後,企圖從事破壞我政權的陰謀。我公安機關在該組立足未穩、尚未覓得更重要情報的時候即將其打掉,對保衛首都,保衛中央領導機關的安全,保證抗美援朝戰爭的勝利都作出了重大貢獻。台灣保密局局長毛人鳳苦心經營並寄予極大希望的這個特務組織,潛入京津地區活動不到半年就被我公安機關一網打盡。
毛人鳳:“再派人建台”
1950年2月26日,破獲新中國反間諜第一案——“保密局直屬北平潛伏台”計兆祥案的第二天,中共中央社會部部長李克農,命令計兆祥按照他給台灣保密局總台發報的手法,使用原來的潛伏台,發電報警告訓斥該局局長毛人鳳:
“毛人鳳,你吹噓得神乎其神的‘萬能潛伏台’被我們偵破了。你們來多少,我們就消滅多少。你還有本事嗎?你有本事就親自來嘛!告訴你,給你講話的是李克農。發報人是你新提升的少校台長計兆祥。”
毛人鳳收到電報後,氣急敗壞地連聲大叫:“再派人建台!”當天,毛人鳳正在為派遣人選著急時,保密局的行動組織技術總隊參謀長曹亞夫向毛人鳳推薦了總隊中隊長、老牌軍統特務秦應麟,並介紹說秦應麟1935年參加國民黨,1939年參加特務組織後,成績優良,來台灣前已將電台、密碼本埋藏在北平,潛回時可不帶電台。他家在北平,還有兩個親戚在天津開設草藥房和西藥店,均可以作掩護,並說秦應麟智勇雙全,是最合適的派遣人選。
毛人鳳當場表示同意。第二天,毛人鳳就把秦應麟召去談話,說秦應麟熟悉平津情況,要他潛回平津,組建“天津特別組”。
毛人鳳給秦應麟配備了曾在保密局總台工作過的孫毓清擔任報務員,對他們專門進行了密寫和密碼使用的訓練,發給他們四本密碼本及活動經費——13兩黃金、4320塊銀元,談妥聯絡辦法後,命令他們3月中旬離開台灣。離開台灣時,毛人鳳還親自為他們餞行。秦應麟在舟山群島的定海縣停留期間,又吸收了他在技術總隊的部下劉景惠參加了該組,為通訊員兼譯電員。
4月7日秦應麟等人抵達天津。三人本擬在天津秦應麟的內弟卞樹棠處立足潛伏,但與卞樹棠沒有聯係上,又不敢在天津久留,即於8日潛至北京,來到秦應麟的妻子卞書蘭家,擬在卞書蘭家建立電台,開展活動。秦應麟很快又覺得該處交通繁忙,易引起注意,遂變更計劃,另覓立足之地。
秦應麟吸取了以往潛伏組、潛伏台被破獲的教訓,采取了一些新的方式和方法:一是組、台分開,秦應麟本人匿居北京市區,將電台架設在遠郊農村,情報組隱蔽在前門外某貨棧,情報組人員與電台不直接發生關係,由秦應麟的妻子卞書蘭負責中間聯絡;二是秦應麟與妻子卞書蘭分開居住,都用了化名秘密聯係;三是聯係的人都必須是情報組人員的親戚和故舊,這樣以親友名義接觸,有利於隱蔽。根據這些條件,經過劉景惠的妻子介紹,在劉景惠的內弟、國民黨流散軍官鈕益培家架設電台。鈕益培稱其家在遠郊農村偏僻處,極易掩護電台。架台地點確定後,由鈕益培掩護卞書蘭把電台運至他家,並用礦石收音機天線偽裝掩護。
5月28日,秦應麟開始向台灣保密局總台正式通報。由於他們用的是大型電台,遠郊電源不足,與農民爭電,秦應麟恐怕在一個地方發報時間長了,被人發覺,便於8月初再度潛回天津,企圖在天津近郊電源充足的地方,尋覓新潛伏地點架設電台長期活動。
多方調查,漸露端倪
1950年3月初,我情報部門獲悉:保密局批準派遣技術總隊中隊長秦應麟、報務員孫毓清來天津組建“保密局直屬天津特別組”進行情報活動。6月底,軍委某部監測台發現京津地區有一署名彭振北的潛伏台,向台灣保密局總台聯係,密報:“宋時輪部攜蘇式80噸重型坦克和喀秋莎火炮入朝”,破譯出來上報了黨中央。黨中央批轉給公安部。
河北省公安廳根據公安部的布置,對秦應麟當過組長的保密局淶源組進行了深入全麵的調查,掌握了該組全部人員的名單,進一步了解到:秦應麟,河北省定興縣人。現年36歲。1946年國民黨保密局成立淶源組時任組長,活動於淶源、易縣和定興一帶。1948年10月,秦應麟率全組人員逃到北平,12月該組撤銷。1949年1月初,秦應麟接受保密局北平站副站長吳宗漢布置的任務,組建保密局宛平潛伏組。秦應麟領了電台、經費後即下落不明。這與在押犯羅世運、項藝的交代以及我們調查的大同小異。
河北省公安廳還查明秦應麟的妻子卞書蘭也是河北定興縣人,約30歲,在淶源組輾轉逃亡期間幫助轉運過電台,現住北京市東城區乃茲府街10號院南屋,化名金太太。於是,偵察科派人對化名金太太的卞書蘭進行了跟蹤。
在跟蹤卞書蘭時,發現她與前門外某貨棧的一些人聯係密切。據分析,這可能是一個情報組。接著,我們對貨棧中與卞書蘭接觸頻繁的李慕仁(秦應麟舊日黨羽)、梁錫增(劉景惠的連襟)、李光琴(秦應麟的故舊)、鈕益惠(鈕益培之弟)也進行了跟蹤監視。
這時,天津市公安局也查到秦應麟的內弟卞樹棠曾在天津市德康藥房和鍋店街老太和藥店當過夥計。經過這一段時間調查,對秦應麟及其重要關係人的情況掌握得越來越具體。
8月中旬,特情報告了一個很有價值的情況:有人在秦應麟的妻子卞書蘭家曾經見到過秦應麟8月初從天津來的信。根據這一情況分析,秦應麟已潛回京津地區無疑。
送款電報為偵察引了路
正當我偵察員對秦應麟的內弟卞樹棠和秦應麟的妻子卞書蘭等跟蹤調查期間,台灣保密局連續發來電報通知彭振北潛伏台,說由香港商人王永祥送來1000美元到天津老太和藥店交卞樹棠轉。這幾份電報,把案情大大向前推進了。從已掌握的材料分析,可以初步斷定彭振北潛伏台就是秦應麟“天津特別組”的化名。秦應麟的內弟卞樹棠就是彭振北潛伏台同保密局商定的轉款人。控製住卞書蘭、卞樹棠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秦應麟。
然而,就在案情向縱深發展的關鍵時刻,卻找不到卞樹棠了,偵察一度陷入困境。李廣祥和蘇玉涵冷靜地分析了敵人的送款電報,估計卞樹棠可能到天津接款去了。於是,通知偵察科,立即派出得力的偵察員去天津,配合天津市公安局組織尋找。在天津市公安局的配合下,果然在天津德華醫院找到了卞樹棠,並繼續跟蹤。
在跟蹤卞樹棠時發現,他和一個自稱藥商的“胡振遠”多次聯係,這個“胡振遠”約三十五六歲。我和成潤之等在北京西單保安寺胡同18號查到的淶源組的胡振遠隻有25歲,兩人年齡相差較大。這個自稱“胡振遠”的人,中等個兒,有點發胖,長圓臉,小眼睛,厚嘴唇,腦門上有三條抬頭紋,麵貌特征與羅世運、項藝交代的秦應麟很相似,口音也像是定興的。估計這個“胡振遠”很有可能就是我們要查找的秦應麟,於是對他布置了跟蹤監視。
這個“胡振遠”非常狡猾,反偵察能力很強。8月16日,偵察員發現卞樹棠去中原公寓找“胡振遠”。當天晚上,偵察員去中原公寓查了一次店,第二天這個“胡振遠”就搬到福源旅館去住了。22日,“胡振遠”從天津乘車回北京。到豐台,他對檢查人員說是去保定,他拿的也是到保定的車票,車到高碑店,“胡振遠”突然下了車。線索中斷了……
密捕卞樹棠,突審破全案
8月27日,偵察中發現香港來的商人王永祥已將款交給了卞樹棠。有了這個證據,28日,楊奇清副部長指示將卞樹棠密捕,突擊審訊。卞樹棠供出“胡振遠”就是秦應麟的化名,真正的胡振遠現在甘肅蘭州。當問到秦應麟的去向時,卞樹棠交代:22日秦應麟發現有人跟蹤就潛回北京。他到豐台,還懷疑有人跟蹤,不敢直接回北京住處,就潛逃到河北省定興縣城東韓家莊卞樹棠的表叔張福東家,寫信委托張福東到天津找卞樹棠問香港來款之事,還讓卞樹棠取到款後立即回北京與他見麵,並速告胡振遠在蘭州的具體地址,秦應麟準備逃往蘭州。
問到接款的事,卞樹堂交代香港商人王永祥帶給他的是中南銀行的匯票港幣6000元,折合人民幣2955萬元(舊幣)。他已委托在德康藥房的師弟李惠遠從人民銀行取出。卞樹棠還供出“天津特別組”通訊員劉景惠(即保密局電報中批準為上尉通訊員的劉景銓,“銓”是“惠”之誤),組員鈕益培(即保密局電報中批準為上尉組員的齊北光,劉景惠的內弟)、孫毓清、鈕益海四人均住在通縣垛子村鈕益培家,並表示秦應麟的電台十之八九就在那裏。根據卞樹棠所供秦應麟夫婦分別居住的兩處住地、情報組及架設電台的地址,楊奇清副部長分析,在農村開展偵察工作,偵察員很難隱蔽,指示立即破案。
9月1日晚,北京市公安局、天津市公安局、河北省公安廳參戰的偵察人員統一由李廣祥指揮,兵分三路展開行動:一路由曹純之帶隊去乃慈府街逮捕秦應麟、卞書蘭;一路由成潤之帶隊去前門外某貨棧逮捕情報組人員;另一路由天津市公安局副局長張有恒帶隊去通縣垛子村逮捕報務員、譯電員並搜查電台。
曹純之等當晚就抓住了秦應麟、卞書蘭。成潤之等到前門外某貨棧,事前已掌握那裏潛伏著四個情報員,但隻抓到了李慕仁、李光琴、鈕益惠三人。成潤之等回到偵察科後說,梁錫增外出,沒有抓到。曹純之說,梁錫增是河北某縣梁各莊人,趕快用電話通知河北省公安廳去緝拿。成潤之立刻給河北省公安廳打電話,請他們派人去抓。因報務員孫毓清等已於8月31日接到秦應麟的報警信,當晚即將電台拆卸埋藏在鈕益培家,9月1日早晨逃跑。所以,到通縣垛子村去搜查電台,逮捕報務員、譯電員的張有恒副局長等撲了空。
9月2日早晨,張有恒把去通縣垛子村撲空的情況向李廣祥、蘇玉涵作了匯報。李廣祥、蘇玉涵請示楊奇清副部長後,又從正在偵察國際間諜李安東案的偵察組抽調了一部分人,配合張有恒副局長一路人馬,到通縣垛子村附近的莊稼地裏及各路段搜查堵截。直到晚上,才在公路邊莊稼地裏的一棵大樹下抓到了劉景惠、鈕益培、鈕益海。根據他們供出的地址,當天夜裏就在北京市區抓到了報務員孫毓清。河北省公安廳也於當天抓到了梁錫增。至此,全案主犯、從犯全部落網。
從鈕益培家搜查出“保密局直屬天津特別組”CMS美製特工收報機、發報機各一部,收發報登記簿各一份,密碼本四本(“天密”、“美密”、“毓密”、“安密”),波長呼號表,電台零部件,特務身份證明書以及履曆表等。從乃茲府街10號院卞書蘭住處,搜查出蔣介石、陳誠、毛人鳳發給秦應麟的特務委任狀三件,來往電報底稿179件(收100件,發56件,待發底稿23件)。電報種類包括人字(內部人事)、情字(軍事情報)、治字(政治情報)、經字(經濟情報)四種。
審訊秦應麟,追查電台來曆
逮捕秦應麟之後,辦案人員在乃茲府街4號秦應麟的住處沒有搜查到什麽罪證,但在鈕益培家搜出的美製CMS電台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因為美製CMS電台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美國海軍的製式裝備,一般的潛伏特務使用的都是小型的美製直交流15瓦電台。秦應麟的“天津特別組”怎麽會使用這麽大的電台?他的這種大型電台是從哪裏取來的?我和曹純之、成潤之、劉高義等按照楊奇清副部長和李廣祥處長的指示,把秦應麟帶回機關,連夜對其進行審訊:
“秦應麟,北京解放前,你是保密局淶源組組長,是對我們晉察冀革命根據地進行罪惡破壞活動的老特務。你早知道,我們對反革命分子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政策,蔣介石樹倒猢猻散的時候,你不來向政府登記,立功贖罪,反而逃到台灣,繼續當特務。這就是你不知悔改、死心塌地與人民為敵的鐵證。”秦應麟一聽曆數他的罪惡,又聽到他將和“北平潛伏台”台長計兆祥一樣受到被槍斃的嚴厲懲辦,當即滿頭冒汗,撲通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說:“我老實交代,徹底悔過,認罪服法,請求長官寬大。”
“你們使用的電台是從哪裏來的?”
秦應麟哆哆嗦嗦地說:“事情要從頭說起。自從人民政府偵破保密局‘北平潛伏台’之後,李克農命令計兆祥給毛人鳳發電報,當時保密局的校官以上特務,正在局部開會。毛人鳳收到電報暴跳如雷,並連聲大喊大叫:‘再派人建台!再派人建台!’美國顧問包瑞德也十分頹喪。我們坐在外屋聽的人,都提心吊膽,互相嘀咕,這一下不知道又輪到誰去送死了。我們見得多了,定了誰潛回大陸,誰就得去,如果不去,就會被立即處死。去的不是登陸時被擊斃,就是登陸後被活捉。就算勉強潛入北平、天津也免不了被共產黨偵破逮捕。因此,大家都怕輪到自己的頭上。就在第二天,毛人鳳突然把我叫去,說我是老手,有經驗,叫我潛回平津地區建台。我哪敢說不去。如果說不去,我不是當時就找死嗎?我表示服從命令。毛人鳳很高興地對我說,用萬能台對付共產黨我們失敗了,還得用你的老經驗,組、台分開,分散隱蔽比較妥當。我說,我的報務員項藝已被共產黨逮捕,我又不會報務,是個困難。毛人鳳說:‘你在平津關係多,走時帶個報務員去,你隱蔽起來,幕後指揮情報員、通訊員、報務員和你的舊關係活動,就萬無一失了。’我又說:‘我原來的電台,在羅世運、項藝被捕後已被共產黨收繳了,咱們帶電台到大陸去的都失敗了,這個事怎麽辦才好?’為這事毛人鳳皺了眉頭,在屋裏來回轉個不停。我想如果電台解決不了,我就可能不去了。這時候美國顧問包瑞德說話了,經過翻譯,大意是:北平解放前,美國戰略情報局在那裏有五部電台。美國戰略情報局撤出北平時,把這五部電台給張××掩護起來了,你到北平可以找張××要一部使用。我用來收發報的電台就是從張××家取出的美國戰略情報局專用的美製CMS電台。”
“你還掩蓋什麽?那四部美製特工電台你還沒有交代,哪裏去了?”
秦應麟回答:“我不掩蓋,我徹底向長官交代。要是那四部美製特工電台張××沒有轉移,就還在張××家放著。”
成潤之拿起紙筆遞給秦應麟,說:“給你紙和筆,你把那四部美製特工電台存放的地方,及你們‘天津特別組’的所有成員,包括電台的報務員、譯電員和前門外某貨棧的情報員、通訊員的姓名、年齡、籍貫寫清楚。這是給你贖罪的機會,懂嗎?”
秦應麟回答:“懂,懂,請長官恩典,我寫,我寫!”
秦應麟很緊張地把電台存放的地點及“天津特別組”的人員情況寫了出來。曹純之、成潤之等看了,認為寫的還算實在。
最後,曹純之對秦應麟說:“給你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對你這樣的老特務,隻有徹底認罪服法,才有希望得到寬大處理。你回到禁閉室,把你自己和你同夥的曆史罪行,徹底交代。除此以外,把你知道的別的特務分子的情況也都寫出來,才是你為自己提供量刑的證據。”秦應麟回答:“是,是,我寫,我徹底交代。”
至此,新中國反間諜第二案——“保密局直屬天津特別組”案告破。
在這個案件中,秦應麟等特務成員的審訊和交代尤為重要。他們的自首和認罪,為案件的順利偵破提供了重要線索。通過他們的交代,我們成功追查到了電台的來曆和特務組織的結構,從而獲得了更多的情報和證據。
這次行動的成功,再次證明了我公安機關對反間諜工作的重視和有效性。我們將繼續保持警惕,堅決打擊任何妄圖破壞我國安全的敵對勢力,為國家的長治久安和人民的安寧福祉做出積極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