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 (108)
2022 (108)
2023 (108)
第一次見到姥爺是在一九五六年的九月下旬。那年父親鴻運臨頭,趕上了兩件好事,連帶著母親也沾了光。
在江南最宜人的季節,父親得到一個去杭州療養的機會,母親借機帶著我也去了一趟杭州。母親第一次到滬杭是在淞滬會戰那年,隨著參戰的姥爺去的。先是在上海租了房子安頓下來,住了幾天,因日寇的侵略戰火難以安身,姥姥帶母親,二姨,和大舅搬到杭州。回程時,在上海逗留了一個白天,看了一場當時時新的立體電影,又在聞名的大世界遊了一轉,如今記得的隻有那幾麵哈哈鏡。
八月份,父親接到進京參加國慶觀禮的通知。母親得知後,便鼓搗父親借機回鄉探一次親。平時很少考慮個人私事的父親想想覺得有道理,就去找領導說了自己的想法。
父親自三九年投筆從戎,一直在一線部隊作戰,打到四六年,國共簽了停戰協議後才回了一趟老家,打那之後,已有十年未曾還鄉了。而母親自四九年底姥爺隨部隊進軍大西北後,也有六年多沒見過家人了。
父親的領導是個通情達理的人,聽了父親的講述,二話沒說,讓父親打了個報告,就手簽了兩字——同意。母親那邊的假也很快就批了下來。
九月上旬,父親和母親帶著我,一家三口乘上開往北京的列車,踏上了回鄉探親的旅途。五〇年十一月下旬,父母乘火車南下,寒秋蕭瑟,軍情匆匆,心事重重;時過境遷,如今還鄉乘坐的是同一列北行的火車,窗外金秋,天高氣爽,田園一片豐收景色,窗裏父母歸思情切。
父母原本的打算是先回父親的老家,一是父親的家就在保定府的地界,二是父母成家後,母親還沒有按照民間的習俗過門見過公婆。然後一家人再去沈陽,算是母親回娘家。小住數日,趕在十·一前返回到北京。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從父親的老家回到北京,在招待所拿到去沈陽的車票時,也收到了學院發給父親的急電——原定參加閱兵的一位幹部得了急病,不能赴京了,因此命令父親中斷休假,由觀禮改為參閱,立即前往閱兵訓練營地參加訓練,觀禮名額另行指派人員補上。於是父親隻好退了自己的車票,送母親和我登上去沈陽的列車。
那年我五歲,雖然在沈陽住了好幾天,但是對姥爺和姥姥沒有留下什麽印象。記得的隻有上初中的老姨和上小學的小舅,因為兩人一直帶著我皮,直到母親帶我離開。
再次見到姥爺,已是十八年後的一九七二年了。那時姥爺六十七,已經退休,走路時左手拄著手杖,左腿行走有些不便,開口說話時,左臉有些抖動,帶著嘴角上抽,擠得左眼往上合。姥爺過世後,與母親聊天時說起到這事,母親告訴我,那是姥爺在四一年參加上高會戰時落下的傷殘。
後來也曾見過姥爺幾次,但都是匆匆一麵。所有關於姥爺的事都是從母親和大舅那兒聽來的隻言片語。待到想了解姥爺身世時,隻有大舅一人還健在。但因事過久遠,大舅能回憶起的事情也已不多了。